第九十八章:逐出师门
又出灶房,摘了一大把桃花拿进去捣烂,放在粥里,那血腥味儿才没那么重了,淡得几不可闻。
等一切弄好之后,琉璃给自己包扎了伤口,这才端着粥,慢慢朝听雨楼走去。
冰晶雪莲,净洁琉璃,生死人,肉白骨,净妖邪。
既然上次自己的血对魔神有效,那么这次也一定可以。
来到听雨楼的时候,凤仙月正在对着窗前的铃兰水仙出神。
那是曲流觞最近种植出来的,开花后,第一时间移植了一株给凤仙月。
以前不知这是为何,现在想来,莫名伤感!
琉璃端着粥来到她身前:“兰三师叔!”
凤仙月看着这碗红的过分的粥,有些意外:“给我的?”
琉璃把粥递给她,说:“最近看师叔身体不太好,想给你煮点东西补补,可我只会煮粥!”
琉璃已经把粥递了过去,凤仙月再拒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接过来,可这粥却红得诡异,她浅浅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儿,说道:“你用什么熬的,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凤仙月是何许人也,极细微的味道,她会尝不出来吗?
琉璃心里咯噔一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面上却淡定地说:“是鹿灵血,补血气的!”
琉璃如此说,凤仙月也没有过多怀疑,况且粥里有红豆,红枣,桃花以及各种药材,滋味还算不错,很给面子的喝完了,把碗放在桌上,她浅浅道:“以后不必这么麻烦了,怪累的,你的伤怎么样?”
琉璃苍白着脸,一看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怕是上次恶鬼的咬伤还没恢复吧!
可她乖巧一笑,满不在意地说:“我很好,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两人正说着,曲流觞进来了,他面色更不好,凤仙月看着,神情也担忧。
曲流觞顺眼看了看桌上的碗,那鲜红的粥水让他有些不自在。
琉璃见曲流觞进来,也不想在房里看着两人那心有灵犀的你侬我侬,便说累了,想回去休息,也不等曲流觞说话,就离开了。
曲流觞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不大好,又将桌上的碗拿到鼻间闻了闻,深深地蹙眉。
他直接对凤仙月说:“以后琉璃给的东西,还是别吃了!”
凤仙月有些不知所以然:“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曲流觞这语气,不明所以的人会误会琉璃会害她似的!
曲流觞心情却很沉重:“不是粥有问题!”
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也不解释,凤仙月是信曲流觞的,他这样说,她也就打算如此做了,聪明如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兴许是会对琉璃有什么伤害!
门外,琉璃背对着站在门口角落,听着屋内的谈话,心里沉甸甸的,五味杂陈,再也不想处在这里,心慌的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琉璃倒是不送吃的了,释浮生却对这事儿极为热心,吃的喝的隔三差五的就给凤仙月送去,只是那些吃食,大多都是红色的。
红色的玫瑰糕,红色的红豆汤,红色的梅花羹,这个天气不远万里去寻得梅花,也是很有心了,所以凤仙月都不好意思拒绝。
而每次吃完这些东西,凤仙月就感觉身体好很多,每次感觉控制不住要暴动的时候,吃完她就能平静好一会儿。
可后来她发作越来越频繁,释浮生吃食也送得越来越勤,之前隔三差五的送,现在隔日就送,一直到现在,几乎天天都在送!
曲流觞发现小徒弟最近很馋,她吃得很多,人参鹿茸,大鱼大肉,药房里凡是能补血益气的,都被她炖来吃了!
而且还过起了凡人养老一般的生活,每天喝茶听曲,还时不时舞剑锻炼身体,让自己身心愉悦,在众人眼里,似乎很正常,可在曲流觞看来,实在太不正常,可这只是感觉,至于哪里不正常,他也说不上来。
直到有一天,琉璃在花园中舞剑,练着练着,就晕倒了,得亏曲流觞路过,赶紧跑过去,叫了小徒弟好久,也没把她叫醒。
也直到此刻,曲流觞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正常,琉璃的脸色实在太不好,苍白得如白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之前看她气色不好,只当她是上次受伤还没好,需要时间痊愈,可哪有养伤越养越严重的!
曲流觞把小徒弟抱回房间,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给她喂了丹药,也不说话,就在床边静静等她醒来。
!!!!!!!
是阳光明媚的这日,凤仙月独自一人来到百花凋零的百花谷,百花谷里旺盛的生机已不在,灵气也散尽,百年过去,这里已经荒得杂草丛生。
那坐无人居住的矮小竹院,已是破败不堪,凤仙月一一走过,又在这杂草丛生的百花谷里变出一把藤椅来,她躺在上面,白衣垂下地面,阳光照在她身上,安静美好!
她记得香姑娘才化形那会儿,只有拇指大小,凤仙月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和她一起住在听雨楼,她活泼,大了之后,又温柔。
一天又一天,她最喜欢听自己演曲,每次自己弹琴的时候,她小小的身体就会趴在她的琴身上,十分专注的看她轻轻弹拨。
后来大了,她喜欢种各种灵植,她对灵植有一种本能的天赋,听雨楼这片小小的山头就不够她挥霍,慢慢地,她寻到了长白山南山这片峡谷,香姑娘没来的时候,这里也是和现在这样,杂草丛生,荒芜之地。
她就在这里呀,盖了个简易的竹院,搬出了凤仙月的听雨楼。
那若大的听雨楼,又只剩凤仙月一个人了。
香姑娘似乎是感受到了凤仙月的孤独,也似乎是对自己的灵植呵护得太好。
她会时不时拿着自己种植的珍贵的灵植,跑到凤仙月的听雨楼,让自己的灵植听听凤仙月的曲,美其名曰让灵植陶冶情操。
每种出一种上等灵植,香姑娘就会活蹦乱跳的拿到她面前嘚啵嘚啵,百般夸耀一下这株灵植的功效,然后再细吹一下种植的难易程度。
可她不过是自吹自话,因为凤仙月一向很冷淡,香姑娘海天海地地说上好几个时辰,也换不来凤仙月的一句话,有时候心情好了,凤仙月也会赏她一句:“不错!”
再多的话也没有了!
这让香姑娘一度以为,凤仙月不关爱她,不在乎她,可她不知道,凤仙月每次都听得很认真,只是认真没有表现在脸上。
有次,长白山的冬天特别冷,让她百花谷的灵植遭到了重创,好些都冻坏了,香姑娘又崇尚自然种植,都不屑给灵植加个护罩什么的,那多没生气。
那天,大雪纷飞,香姑娘在竹院里愁的很,可天空忽然就自燃起来,在她百花谷上空,火红色的熊熊火焰,也不知道是怎么燃起来的,大雪在经过火层后,都挥发了,别说雪没落下来,一滴水也没落下来,可她百花谷依然好得很,大火也没灼烧她谷内的任何生灵。
又有谁有这样的手笔呢,又有谁有这个能力做到这般呢!
香姑娘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所以啊,她曾说:“娘亲就是爱装深沉,在乎却不表现在脸上!”
后来,姑娘渐渐大了,没了少年的矫揉,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就不爱来凤仙月身前嘚啵她的灵植了,倒是爱来嘚啵她的丹药,小姑娘对灵植有独特的天赋,又开发了新技能――炼丹!
有了好丹,总会给凤仙月送过去。
连见多识广的曲流觞都说:“再过个四五万年,姑娘一定是天下第一炼丹师呢,却是没有人晓得!”
需要谁晓得?
不需要谁知道,她也不需要名垂千古,她只是热爱罢了!
阳光明媚的太阳底下,凤仙月躺在躺椅上,望着四野荒芜,本该是百花齐放的季节啊!
她眼中含着霜雾,无尽悲伤与思念的呢喃:“小姑娘,你的花枯了,怎么还不来料理呢?”
四周荒草,没有生气,加之凤仙月身周的沉寂,让这峡谷,又添了三分死气!
太阳西下的时候,释浮生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得急切,飞得也踉跄,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师父,不好了,二师叔要逐琉璃出师门,你快去劝劝啊!”
凤仙月转头,眉眼微蹙,从藤椅上蹭的一下腾空而起,向那戒律堂飞去。
背后的释浮生大喊:“师父,不是戒律堂,是雪初霁,雪初霁!”
凤仙月这才又急急忙忙改了方向。
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琉璃醒来的时候,看到曲流觞沉着脸,反正心情不大好,身上的气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琉璃也不敢说话。
曲流觞看她醒来,一把掀了被子:“下来,跟我走!”
说着,也不等琉璃反应,率先向门外走去。
琉璃有些惶恐,不知道曲流觞为何突然这么冷的神情!
尽管身体很不适,但还是撑着虚弱的身体跟在了曲流觞身后。
曲流觞也是知道琉璃身子虚,也走得不急不慢,让琉璃能够跟上。
琉璃没有想到,曲流觞带她来的地方是戒律堂,大殿正中央挂着帝泽神武的画像,大殿内现在还有几个人正在轮值,见到曲流觞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曲流觞在画像前停下,侧眸对小徒弟淡淡地说:“跪下!”
琉璃不明所以,上次在这里受罚的时候,还是偷了掌命罗盘,拐了司空空的宝贝烛龙,挨了神鞭,还连累了师父。
这让她记忆犹新,完全就成了她的阴影,所以后来她一直很规矩,还特地把长白山的门规老老实实地背得滚瓜烂熟。
一点错都不敢再犯,今日曲流觞把她叫来,莫不是自己又犯了什么事?
琉璃细细地回忆起来,这一回忆,还真有不少事儿。
她为了维护曲流觞,一剑封喉了一个将死之人,偷偷地在凤仙月的吃食里加她的血,还私底下偷了好多曲流觞补血的丹药。
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事儿了!
曲流觞看她傻在那里也没动作,沉了脸,呵道:“跪下!”
琉璃完全懵了,心里紧张得惊涛骇浪,她有些害怕地跪下来。
曲流觞一扬长袖,神台上出现了一杯酒,他朗声道:“今长白山第三代弟子千夜琉璃,欺师不孝,革去长白山弟子的身份,逐出师门,不再是我曲流觞的徒弟,何去何从,自有因缘造化!”
琉璃惊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
曲流觞更是一鼓作气,拿了神台上的那杯酒,面无表情砸地扔下地面。
白玉酒杯里盛满酒,脱离曲流觞的手,酒被洒出酒杯,狠狠落下地面。
琉璃:“不要!”
条件反射地,琉璃伸出手去接那酒杯,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她虚弱得很,手脚就没那么利索,酒杯杯沿与她的手擦边而过。
“啪啦啦!”
清脆悦耳,酒杯四分五裂,摔得碎片飞出三丈远。
琉璃抓住曲流觞的衣摆:“师父,不要,为什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逐我出师门!”
曲流觞久久不说话。
琉璃急得手脚发抖:“你说话呀,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好我的吗?你不是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弟子,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逐我出师门!”
周围有不少弟子,见此情景,都很惊讶,长白山的人都知道,曲流觞还是很宠爱她的小徒弟的,无缘无故的,忽然就要逐出师门,有些不能理解。
可曲流觞面色严肃,他要清理门户,却是无人敢上来说情,都只能默默的看着。
曲流觞也不管琉璃如何,他沉着脸,抬脚就要离开,琉璃一把抱住曲流觞的大腿:“师父,你别走,你别不要我!我哪里错了,我改,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师父!求求你,收回刚刚的话好不好!”
曲流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日起,你已不再是我的弟子,马上离开长白山!”
琉璃可着劲儿的摇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我不会离开师父的,师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从小在长白山长大,这就是我的家呀,你还要我去哪里!”
曲流觞:“……”
琉璃:“师父,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你怎么能不要我,我知道错了,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
曲流觞逼着自己不要去看她,直愣愣地看着戒律堂的大门,问她:“好,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琉璃顿住了,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开口,干脆反问回去:“那师父又说说,我到底哪里有错,我做得不对吗?”
若她不给凤仙月供血,那曲流觞就要给凤仙月渡修为,没了修为释浮生看见又得牺牲自己,她能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曲流觞深吸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你败坏伦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肖想了你不该想的,你爱慕自己的师父,是不是该……逐出师门!”
琉璃大脑瞬间当机,如遭雷劈一般,连拉着曲流觞衣摆的手都没力气了。
这几句话一直在琉璃耳边来来回回地重复。
原来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看出来了,但又觉得并不意外,细腻如曲流觞,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所有人无不惊讶,怕是经过这一日,琉璃乱.伦的想法,怕是要传遍神界大地,成为别人的茶后谈资。
曲流觞抬脚就离开了戒律堂,走得是那样的决绝。
琉璃半天反应不过来,脑子一片浆糊,前些日子,她还嘲笑天晓,觊觎自己的师父被发现,秋松落会如何待她。
如今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自己被逐出师门了!
可自己怎么能离开长白山离开师父呢,想通这一点,琉璃迅速爬起来,朝着曲流觞追去。
她不能飞,曲流觞送给她的仙鹤已经被关在了笼子里,琉璃也没招来,只能徒步,一步一步跑到雪初霁的大门口,可站在大门口,望着那水蓝色的禁制结界,琉璃竟是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大门进不去,琉璃就打算翻墙,可曲流觞好似看穿了她,雪初霁的高墙都设了结界。
琉璃心里委屈又难受,干脆跪在了雪初霁的大门口,又哭又喊:“师父――!”
琉璃:“你出来见见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从小跟你身边长大,你能让我去哪里啊!”
琉璃声嘶力竭地在雪初霁的大门喊着,曲流觞的耳力极好,琉璃知道,他听得见!
琉璃:“你说过的,你会保护我,难道你说过的都不算数了吗?”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好不好,你原谅我!”
“师父,是我莽撞了,我不该对你有任何想法,我一定控制自己,约束自己,你见见我好不好,你出来见见我啊!”
“你还说过,要带着我去兰三师叔的蓬莱看看,你说过那里很美,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是你的弟子,我永远是你的弟子,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她跪在大门口,狠狠地敲着雪初霁的大门,门前的参天梧桐树,落下片片梧桐叶。
琉璃:“我不敢了,师父,你是我师父,我怎么会喜欢你!我尊敬你,爱护你,你一直是我师父!一直都是,你让我进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