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早上的麦当劳餐厅，人很少，特别是开在大学城里的。海宴点了两份早餐，坐下来，子琪坐在对面。
“你怎么看我跟陈峰的关系？”海宴开口，语气平淡。
昨天晚上，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美丽的梦破碎了，碎得那么猝不及防，以至于没有听到声响，就已经见得满地伤心了。在她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招架能力的时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陈峰就像一个一流的剑客，出手极快，海宴在眨眼间毙命，没有见到伤口，没有见到血，没有感觉到疼，就已经倒地了。
饱饱的睡了一夜的她，精神好了很多，又恢复了往常的理智和客观。
“我也想跟你谈这个，昨天你说你们分手了，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在我看来，那是早晚的事。”子琪淡淡的说。
海宴没说话，抬头看着她，在等她说下去。
“我原本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但慢慢接触后，我发现你们根本不像是那么回事，就像小君说的，你们根本不像情侣，陈峰是个出奇理智的人，他那样我可以理解，但你不是，你对陈峰的感觉，跟一般小女生恋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小女生恋爱应该什么样？”
“应该像小君那样，至少也应该像我跟老吴那样。其实，小君也好、我也好，包括钟蕾和李萍，无论是性格开朗的、霸道的、还是成熟的，在跟男朋友交往的时候都会有小女生的一面，你在陈峰面前任性撒娇过吗？我想应该没有。你跟陈峰吵过架吗？红过脸吗？没有吧？”
“没吵过架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吵架？”什么理论？
“吵架固然不好，但情侣之间，这么多年，一次吵架拌嘴，生气红脸，撒娇耍赖都没有过，就不正常了。”
海宴不知她这是哪来的理论，但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
“陈峰说过他爱你吗？你对他说过你爱他吗？”
“爱不是记在心里就行吗？” 一定要说出来吗？
“是，有些话是要记在心里，总说是会没味的，但一次都不说，你怎么知道是什么味？你们两个对感情的态度都太过理智了。”
“理智也不对吗？”
“没说理智不对，但情侣间偶尔是需要一些冲动的。这样才能撞出爱的火花！而你们呢？大多数时间应该是冷静客观的吧？这样说吧，你跟陈峰之间的很多事，你更多的是想：‘你想做什么’，还是‘你该做什么？’你仔细想一下，哪个理性、哪个感性应该不用我说吧？”按照子琪的理论，自己好像是理性了一些，可理性为什么不对呢？
子琪咬了一口汉堡：“对于你们这种不正常的恋爱，早早发现，早早处理，未尝不是件好事。”这算是个总结吧。
“我想陈峰也许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真的吗？不正常的恋爱？我们之间真的那么不像情侣吗？他爱我吗？我爱他吗？爱是什么感觉？——此刻的海宴对爱情的概念，已经不是简单的用“一头雾水”就可以概括的了，如果她跟陈峰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爱情，那会是什么？
昨天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海宴一时来不及分析，今天一早，她用最短的时间回忆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直觉告诉她陈峰应该没有移情别恋，那他为什么又说负了自己，子琪说他们不像情侣，杜宇龙说她留恋自己编织的回忆，原本她是那么笃定陈峰是自己今生的最爱，可是被他们简单的几句话，就说得动摇了，难道自己与陈峰之间的感情真的不是爱情？难道陈峰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一“问题”才跟她说“不适合”的？
“你觉得杜宇龙这个人怎么样？”子琪看向木呆呆的海宴。
“挺好的”她的回答没走心。
“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合时宜，但是，他好像喜欢你。”
“谁？”海宴回过神来：“你说杜宇龙吗？”
“你听没听我说话啊？我听老吴说，上次他因为参加歌手大赛，在股票上损失不少，起初我还以为他参加比赛只是玩票，但后来看他那认真劲，感觉又不是，可是拿了奖他也不兴奋，唱片公司找他也不签约，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直到那次你病了，看他急成那个样，我才突然想通以前他的很多行为，师师，我觉得他喜欢你。”子琪认真的点了一下头，以示确定。
海宴想到昨天晚上，她一直都觉得杜宇龙应该不会那么巧路过，知道他跟陈峰分手的事，海宴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的谈话，她那时伤心过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隐约记得，杜宇龙好像说过喜欢他，应该不是错觉吧，她一直没把它当真，直到刚才子琪的这翻话，再回想杜宇龙过去的种种表现，他为什么参加比赛，海宴不知道，但自己生病时杜宇龙的焦急的样子，她仍记忆犹新，如果当时换做陈峰，应该也不过如此吧。可是自己对他呢？不知道。这应该不是她眼前最重要的问题。
下午上课前，海宴和子琪从教室后门进来，宿舍的人已经在前面给她们占好座位。坐下后，才发现，杜宇龙就坐在她后面，杜宇龙向他点头微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今天清醒后的海宴回想起来有点尴尬，无论当时自己的心情怎样，即使杜宇龙可以理解，但毕竟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甚友好，海宴生平第一个要他“滚”的，就是杜宇龙，而且好像还不止“滚”了一次。陈峰招惹了她，却是杜宇龙去收拾残局——这个倒霉的孩子。今天心情恢复平静的海宴再见到他，难免会对昨晚的无礼有几分不好意思，杜宇龙似乎并不在意。海宴勉强的回应了一个友善的微笑。陈峰从讲台迎面走过来，眼神看向这边，表情里几分关切略带紧张，经过海宴身边时，海宴没有说话，甚至连微笑也扯不出来，她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他。陈峰可以理解，扫了一眼坐在海宴身后的杜宇龙，欲言又止，然后径直离开。这一切，杜宇龙当然看在眼里。
晚上下了自习，洗漱完的海宴躺在床上，打开她的小广播，带上耳机：“在今天的音乐星吧中，大宇和小麦要跟大家一起聊聊‘失恋’的话题，一说到失恋，可能会勾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会让人想到很多伤感的词：悲痛欲绝，痛彻心扉……在大多数的人眼里，失恋绝对是件令人悲伤的事，让人痛并一点也不快乐，甚至还有一些人会为此而走向极端。其实，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都是多面的，失恋也不例外。两个人的分开，从另一个角度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我们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发现错了，及时改正，这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爱情也是如此，告别一个错的人和一段错的感情，才有机会去接受和面对你生命中对的人，对的事……一起来回听首老歌：‘离开爱过的人和回忆，怎能不挣扎不痛心，但是一个最难的决定，往往是最好的决定……’这首歌，你还记得吗？《让懂你的人爱你》来自苏永康。”小麦的声音甜甜的。
《让懂你的人爱你》
你忘不了开始的甜蜜，却怕想起未来的情景；
…… …… ……
让懂你的人爱你，别舍不得过去只为了可惜；
相爱不只是走进对方的生活，更要能走入的生命。
“告别错的爱情，才有机会找到一个懂你的人爱你，一首梁咏琪的早期作品《有时候》，想把其中的一句歌词送给你，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感情的低谷……”
《有时候》
…… …… ……
有时候交谈变得空洞，沉默却像沟通
当情人那么沉重，当朋友反而轻松
有时候孤独可以寂寞，也可以是自由
能安慰自己的人比较容易快乐……
…… …… ……
海宴躺在床上，听着耳机，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刚才的两首歌：“当情人那么沉重，当朋友反而轻松。”她第一次在听歌的时候试着对号入座。
海宴没有摘下耳机，但已经不知道电波的那头在说什么了，她的心随着思绪飘到了远方：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袅袅的炊烟，几个简单的小木桩围起的小院，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头靠在一起，翻看着家长刚刚从城里书店带回来的《安徒生童话》，她幻想着自己会像丑小鸭一样，长大后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一脸聚精会神的样子。
他们一起去河边抓泥鳅，一起去田里挖蚯蚓，一起去山坡上采小果子……小时候，快乐是那么简单……
海宴突然想念儿时的那个小峰哥哥，那个跟她一起看书，一起游戏的小男孩。“当情人那么沉重，当朋友反而轻松。”也许小峰哥哥也这样认为吧，她慢慢开始明白陈峰的话了，他永远是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最亲最亲的人，虽然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不能是最亲最亲的“爱人”，但陈峰觉得“不合适”，那就是“不合适”，她不相信自己，但却毫不怀疑的相信他和他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