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方渐离给的府检校官职,也飞速办好手续等洪清荣去任职,那是知府内部直属低级事务官,从九品,官服更是直接被良蓝亲自送到了洪府,洪清荣也没掩饰大方承谢。
自己任职府检校是早晚要被发现的事,如今又何必多此一举掩饰,遂喊点愁伺候着换上官服,准备风光的走马上任。
洪清荣此刻身穿九品绿色鹌鹑补子常服,腰处虚束九品乌角腰带,头戴冠后竖立两翅的乌纱帽,脚踏绸缎黑靴,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良蓝骑着匹高头大马等在洪府前,见小厮牵出匹头细颈高的银白宝马后,身穿官服的洪清荣便紧随而出,翻身上马牵住缰绳。
“颇有文祖遗风。”良蓝笑嘻嘻的在马背上拱手道喜。
洪清荣即将上任的地方,实是私库阁名下的根据地,里面办事的虽是私库阁的同僚们,但此知府大人也是有名的爱民如子,并未做出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表现。
洪清荣此去也算面见,以后要并肩作战的队友。
良蓝先领着她拜见知府大人张礼杰,此人面上留着巴掌长须发,乃礼家学派鹿老的关门弟子,言谈举止风雅有趣,与洪清荣聊的甚是投机,互相引荐为忘年之交。
正逢临近午间十分,洪清荣索性邀请诸位朋友光临聚贤楼,给大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以尽相遇之喜。
在从知府回来的路上,良蓝勒马停在原地,有些沉重的告诉洪清荣:“度衣门内又有人被杀了。”
“死者双脚掌被尖锐物捣烂,胃里被塞满大量干草树皮,双手指甲尽数被拔掉,于昨日夜里被更夫发现后,这才报案到衙门的。”
洪清荣沉吟片刻,方才在酒席之中,知府便把协助度衣门调查的文书塞给自己保存。
现下自己有任务在身,正好与其息息相关,想到此处遂不再耽搁,出口对良蓝唤道:“先直接去度衣门看看。”
良蓝点头应允,她此行也被方渐离赋予任务,就是全权配合洪清荣的工作,并合理监视她的任何举动。
此刻正是茶铺饭馆们最卖座的时候,洪清荣和良蓝索性牵着马溜在人群中,这样走的还能相对快些。
所幸酒馆与度衣门距离并不远,不多时便远瞧见度衣门的房檐,她们在门口拴好马后才进去。
徐覆正胡子拉碴的趴着桌面上,左手拿着块胡饼大口吞咽着,右手正在翻看着几摞案卷,见有人来也只是抬抬眼,示意俩人随便找地方先歇息着。
“死者与之前的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洪清荣坐好后转头问向良蓝,她有些怀疑这是起连环案。
良蓝面色有些凝重:“除了都是度衣门的人,每起作案手法都皆不相同。”
此案件看似再次陷入僵局,洪清荣陷入沉默,整个背部斜靠着旁边的茶桌沿。
“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徐覆似自语般喃喃道,他把手中案卷丢开瘫在椅上,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沧桑不少。
“此事就不应该交给徐覆负责。”洪清荣皱了皱眉,语气颇有些不满:“他与死者私交甚密,如今这不是让他……”
徐覆猛的从椅子上站起,眼睛瞪得溜圆,只见他蹿到洪清荣面前,抑制不住激动的大声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洪清荣见状也立刻反应过来,她挺起背眼睛熠熠生光:“你与死者私交甚密!”
“对了!”徐覆一扫方前疲惫,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他抓住了这几起无头案的共同特点,“我与他们皆是在同一场任务中认识的。”
“什么任务这么丧尽天良,多久了还要被人报复。”良蓝鄙夷的抖了抖肩膀。
“当初新皇初登基时,血洗过上届权臣王朝新,他贵为一人之下的丞相,却有挟天子令诸侯的狼子野心。”徐覆只当良蓝脾性直爽单纯,并未把冒犯之言放在心里。
“我度衣门是当今皇帝尚太子时一手创办的,皇帝上任要清余孽,度衣门当然是他最锋利的爪牙。”徐覆眉头终于微展开,脸上有回忆往昔的向往神情,那段时间度衣门风光无限好,赫赫威名就是那时腥风血雨杀出来的。
“这些死者惨状各异,凶手是想告诉世人什么?”洪清荣比徐覆要冷静些,现在她不得不出手把徐覆从回忆里拉出来。
徐覆显然还是陷在回忆内,他虽双眼毫无神采的盯着青石地面,但脸色明显是阴沉下去,显然是听进洪清荣的问话。
“谋反必是要诛九族,当时度衣门为稳固皇位,震慑蠢蠢欲动的众位臣子,手段也相对残暴不仁了点。”
说到此处时,徐覆从回忆里走出来,双眸也恢复了清明,他舒展开多日纠结的眉宇,说到:“那些残杀度衣门人的方法,明显与那时的丞相亲眷死状无异。”
“第一个死者脖子缠肠窒息而亡,他在当时任务中负责肃清丞相府内,手无寸铁的女眷们,而爔朝对有身份女子惯用的手段,便是白绫自尽。”
“第二个死者头颅被割而亡,他当时负责追杀在逃丞相族内的男性子嗣们。”
徐覆忽然面色微有些尴尬,他瞥了眼在坐的两名女子,接着说道:“第三位死者手脚被剖骨挖筋,是因为丞相九族的剩余女子们,都被他带领押走做官妓,凶手之所以这么对待死者,是想让他体验手无寸力的悲凉。”
洪清荣表示完全明了凶手的意图,主动接着徐覆下文猜测道:“第四具脚掌溃烂胃里皆是稻草,是因为他负责流放当时相关人的原因吧?”
徐覆点头表示她猜想的正确,并说出最坏的结果:“当年惩处的手段远不止这些,凶手怕还要继续作案。”
“那你怎么无事?”良蓝歪着头扫视着徐覆,面上带着怀疑和不解。
徐覆便出言解释道:“当时我刚加入度衣门,只是承蒙同僚们另眼相待,愿与屈尊交友罢。”
“现下最需要做的,就是把其余相关人等集中保护起来,不能再让凶手再找到可乘之机。”洪清荣像徐覆提议道,并阻止良蓝继续追问下去。
徐覆对此提议表示赞同,因相关人员皆就职在度衣门内,因此控制与教管都相对容易很多,徐覆立刻派人把他们聚集起来加以保护。
“虽知此事儿因丞相府而起,却反而更不好调查起来。”徐覆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庭院,嘴里不由感叹调查此案的艰辛。
“丞相名下学子人数众多,朝中不少臣子都与他有师生情分,其中也包括些度衣门得罪不起的人物,这样无疑加大咱们的查找难度。”洪清荣也站起身来,目光忧虑的盯着门口的徐覆。
“不错。”徐覆转过身来,对洪清荣说到:“不过度衣门也是块硬骨头,他们也得掂量着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都得罪不得,便从最大的开始查起。”
徐覆伸手摸着自己下巴处,几日未曾打理的短胡茬,冷笑到:“我倒要看看度衣门的骨头谁敢碰。”
洪清荣心中略微掂量后,便知徐覆要先用爔朝大名鼎鼎的左柱国,曾拜于丞相门下的当朝第一文人曾广容曾大人,做那个开刀的首选。
度衣门看似不过是个小组织,可背后却站着权利顶端的爔朝皇帝,洪清荣自己虽也加入它的兄弟组织私库阁了,但自己依旧包括在洪族内。
这两尊大佛一旦开始互相试探,定会有某种程度上的殃及池鱼,洪清荣享受着洪族带来的荣光利益,便要承担相对的责任义务。
遂事件发展至此时,洪清荣却准备静观其变,保护母族完全远离这场无声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