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如果说秦艽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则是确定,这群人绝非善类。
人类是不可能,也不会拥有这样的一只手,秦艽毫不怀疑那皮手套之下的手指,绝对长着尖锐的爪子,那是野兽或者妖怪才会有的东西。
难怪它们要带着狰狞的鬼面具,难怪它们都穿着宽大的红袍,因为他们根本就是那不容于世的所谓恶鬼,因为只有足够宽大的长袍才能将他们那古怪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才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
可是,妖怪为何救他?
他想象着鬼面具之下的面容,狠狠打了个寒颤,手便握紧了剑,他竟然在与妖类为伍。
什么时候妖怪也敢如此明目张胆了?
“白伏!”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秦艽大惊,她是何时绕到他身后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秦艽奋力的想要挣扎,但却晚了一步,法术的光晕已经将他笼罩,他只觉眼前莫名陷入一片黑暗,似坠落无底深渊,然后意识在远去,渐渐模糊。
秦艽一头栽倒。
“啧啧,真没劲。”路人甲摇头晃脑的,看着昏迷的秦艽直叹气。
他可还没玩够呢。
“你吓到他了。”
佩罗看着路人甲裸露的半截手臂说,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有什么关系,这很好玩,不是吗?”路人甲高声笑道。
佩罗闻言一窒,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如果此刻秦艽还醒着的话,如果他刚好在佩罗身后的话,一定会惊呼: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萧瑟背影……
“哎~流风这尚武之地,妖怪却实是少见了点。”路人乙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这俊小子误以为我们是妖怪,以后再次见面怕不是提着刀要砍我。”
“你丫的,不会真的看上这臭小子了吧?”路人甲惊恐的说,路人乙则沉浸在惋惜之中,没有理他。
“你们莫要忘了在人类眼中,我们就是妖怪。”佩罗告诫般的说。
“哼,愚蠢的人类,我们可是高贵的……”路人甲愤愤不平,但话说到一半,似乎没了兴致。
“即便是没误把我们当成妖怪,以我们的身份,他知晓了只怕也一样会想杀了我们吧。”鬼面女子淡淡道。
“呵,也是,愚蠢的人类都一个样。”路人甲闻言冷笑。
“哎,太可惜了,这么俊呢,看上了也没用啊,这第一印象啊,就坏惹!”路人乙娇滴滴的说,他刚从惋惜之中回过神来,这是在回复路人甲的上一句话。
“惹?你居然说惹?”路人甲惊恐的后退几步。
“呕……”
清辉如水,撒向无垠大地,一幅美好的画卷,只是不知从何处却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和男人的娇笑。
简直是画龙点睛!
呕……
****
秦艽又是被冷醒的。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的石板,而是一张被冻得苍白的小脸,近在咫尺。
他正和一个女人相拥而躺,她的双手紧紧的抱在他的腰上,他的双手也覆在她的肩部,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香味从女人的身体传来,令他感觉十分舒适。
“……!”
秦艽猛的一惊,连忙翻身农奴……翻身想要坐起,但没有发现自己被好几件棉袍捆住的他,毫不意外的跌回了原地,并且还打了个滚。
这不滚不打紧,一滚就滚出问题来了。
秦艽将怀中女子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压在身下,他们脸颊相贴,冰冷滑腻的触感让秦艽面红耳赤。
他不是纨绔子弟,并且从小司空谏的教导也让他对“礼”看得很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现在何止是无礼,在某些迂腐的老头子眼中,简直是禽兽不如。
幸好对方并没有清醒的迹象,这让秦艽大大的舒了口气。
“该死的路人甲,下次让小爷遇见了,非揍死你不可。”
秦艽愤恨的想着,缓慢的翻身,小心翼翼的抽手解开绑着棉袍的绳子。
绳子绑的十分紧,秦艽又不敢太大动作,怕把这女子惊醒,那时才是真的无地自容。
费了许久功夫,秦艽才将绳子解开。
“呼……”
翻身坐起的秦艽如释重负,内心又是把路人甲骂了个遍,当时说要把他扔下来,就属这二货最兴奋,要说不是他干的好事,秦艽是不信的。
秦艽缓了半晌,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树林,秦艽一眼就看到了深深插在枯树中间的一柄剑,羲和。
“……”秦艽缓缓上前,怔怔的看着羲和剑,心情复杂。
就是这把剑,夺走了他的师父的性命,他不想要这把剑了。
但这把剑又是他的师父赠送给他的最为贵重的礼物,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传承,他又不能丢弃它。
秦艽伸手将羲和拔了下来,泄愤般的将眼前的枯树斩的粉碎,枯树的碎末飘扬,雪末纷飞,秦艽持剑伫立。
良久,秦艽平复了心情。
此刻正是朝阳初升,最冷的时刻。
晨光艰难的穿过云缝照射下来,却没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那“白伏”的法术效果还没完全消失,弄得他头昏脑涨。
秦艽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女子,这人他是认识的,就是那个小贼。
司空谏那晚询问过他遇到什么特别之人,秦艽只回想到她,所以他对这小贼印象深刻。
“呃……”小葵缩了缩手,因为寒冷而蜷缩,秀气的眉头紧蹙。
秦艽忍不住又把路人甲骂了一顿,把人扔雪地里,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哦,他们是妖怪啊,那没事了。
秦艽叹了口气,他清醒的时候,催动体内真气,是可以御寒的。
想了想,他伸手将棉袍给小葵盖好,沉吟片刻,确认她暂时应该不会苏醒后,这才拉起她的小手,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为她驱散寒冷。
等到小葵眉头渐渐舒展,秦艽才放开手。
“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么?”秦艽轻声对着小葵说,当然,小葵在昏睡中是不会回答他的。
摇摇头,秦艽找了一根枯树,怀抱着羲和,在树底下盘坐着,开始梳理他的师父司空谏被杀事件的始末。
其时司空谏已经步入太白境界,在整个大陆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高手了,离飞升成仙更是只有一步半的距离。
为什么是一步半的距离呢?
可知修行之途艰难困苦,从低到高分为岁星境,镇星境,辰星境,荧惑境,太白境,还有千年来从未有人企及的太丹境,而达到太丹境便算半个神仙了,飞升有望。
抛去迈步的难度,司空谏差半步到达太丹境,再一步成仙,所以是一步半。
虽然境界乃修行根本,十分重要,但一个修者的强大与否,还和许多因素有关,比如修行功法,神兵利器等等。
司空谏越强大,此案就越扑朔迷离。
朝云城乃一国都城,高手如云,有谁能够在无声无息间刺杀司空谏而无人发觉?要知道高手之间的战斗声势浩大,太白境更是掌握了沟通天地之力的诀窍,动起手来不可能没有丝毫真气波动。
敌国奸细?不,秦艽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流风和舞阳常年大小战争不断,舞阳国的巅峰强者无非那么几个,屈指可数,其中或许有强于司空谏的,但绝对无法在百招之内打败司空谏,更遑论无声无息的刺杀。
更蹊跷的地方在于,为什么他自己会昏睡在天阙台的楼道里,那一夜他明明和武灵王对饮到深夜,久违的大醉一场。
有人要陷害他,趁他酒醉,将他掳到了天阙台,并夺走了羲和剑,秦艽很容易得出结论。
可根据武灵王在监狱时所言,数十个巡守的青卫亲眼目睹他独自一人持剑进入天阙台,这又于理不通,这也是他被定罪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天阙台顶端没有打斗痕迹,流风皇帝和一众大臣,难得的统一了想法,司空谏死于亲近之人。
所有线索都指向自己,被冤枉也无可厚非,秦艽自嘲的想着。
如果青卫所言属实,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睡梦中操纵了自己,可区区操纵之术,司空谏会看不出来么?
还有,劫狱的红袍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敌是友?明明是一群妖怪,却为了他劫狱,连羲和剑都给他准备好了。
最后,那位“玛沙大人”是谁?
秦艽本能的觉得,那位玛沙大人知道一切,只要知道他是谁,见到他,也许就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