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胜镖局再次归于寂静,这是真实的死一般的寂静。不,还有声音,是霸王肘俞胜有气无力的呻吟之声。不,还有小女孩瑟瑟发抖的颤抖之声。
歹人离去,小女孩从院子的一角里钻出来。交战正酣之时,聪明的小女孩躲进院子黑暗的一角,才算保住了性命。小女孩哭喊着跑出来,奔向躺在血泊中的霸王肘俞胜。她爬在俞胜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爹爹,爹爹……”奈何现在,霸王肘俞胜连抚摸她的气力都没有了,连微笑的气力都没有了,他只剩下维持生命的微弱的心跳和断断续续的喘息。
赤血移步过来,见状,知霸王肘俞胜已然时间不多。赤血想把小女孩拉开,奈何小女孩死死地抱着,也不知她哪里来得那么大气力。此情此景,赤血眼圈有些红润,鼻子酸酸的。
小女孩的哭喊钻进了霸王肘俞胜心中,他凭借着最后一点儿气力,慢慢睁开了眼睛。瞅了瞅泪水涟涟的女儿,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赤血,霸王肘俞胜把无神而祈求的目光投向赤血,此时此刻,眼睛是会说话的,赤血立刻明白。
赤血俯下身子,把耳朵贴近霸王肘俞胜的嘴唇,极其微弱的声音震动着赤血的耳膜。声音断断续续,但赤血却听得明白。大致的意思是,希望自己死后,能让赤血抚养了这个孩子。临了,霸王肘俞胜告诉赤血,在他家的柜子里放着一封遗书,具体的情况都在遗书中做了说明……他还有话要说,奈何已然没了气力。他看着赤血,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抱起小女孩,赤血进了屋内。终于,在一架衣柜的最底处,他发现了那封遗书。这遗书,以楷书写就,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字里行间透露着霸王肘俞胜写下每一个字句时的认真,纠结,无奈,愤怒。
遗书内容大致如下:
哀哉!悲哉!!可叹我俞胜一生清正、忠信明义,却奈何苍天无眼,让如此惨无人道之事降临于我。
此灾难早于七年之前已然注定。深记得盛夏那日,一老汉冒雨经过我镖局,硬生生将一嗷嗷待哺的婴儿托付于我,老汉自此杳无音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个婴儿?七年来,吾待此儿如同己出,溺爱尤佳,父女之情堪比高山大海般无可撼动。孰料,七年之后,我才得知,我之爱女乃是邪恶之人在吾心中种下的祸根。其心何其毒也!!他们之意,欲以吾与女之情感控制于我,任其摆布,成起心意。吾执意不从,其便以女儿之命要挟,并累及全家,其心何其狠也!!
吾之即为人父,又何来的丧心病狂,苟活于当下。吾深知,此灾难已无可避免之,吾一人了却倒也无妨,可怜镖局之众乃至众亲人亦要受此连累,可悲至极!
大难临头,若有幸免者,需知,万不可寻机报仇,这神虎门,非常人所能应对,徒遭不白之苦而已。如有外人幸得此文,亦当烂于内心,不可对外人言,切莫招惹神虎门。要知,这只是他们控制人的手段之一,凡此种种,无不痛彻心肺。江湖之祸,恐万难幸免矣!
悲哉!痛哉!!
读完遗书,赤血捧在手中久久处于空冥之中。神虎门三个字,如同三颗钉子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他的脑子里。这时他终于明白,霸王肘俞胜的死,乃活活被神虎门逼死。不,或者说,眼下的情况是魔凌驾于道之上了,邪凌驾于正之上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低头看看抹着泪水的小女孩,赤血心中更加五味杂陈。虽然不是俞胜的亲生女儿,可俞胜却心甘情愿为了她的性命而舍去了太多,一个值得尊敬的重情重义的英雄!
与此同时,赤血也犯了难。怎么说呢,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着实有些碍眼,更为不便。可是,既然受人之托,当终人之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时间,赤血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叫什么名字?”赤血抱起小女孩问道。
“我叫俞一凡。”小女孩小声道。一凡,一个平凡的人;一凡,一个不平凡的人。此时,赤血才真正发现,这小女孩却是长得漂亮可爱。圆圆的脸庞,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像对晶莹剔透的珍珠,两个小酒窝挂在两颊,凭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一张嘴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喜爱。
寒夜之中,小女孩连着血腥的恐惧,手脚冰凉,浑身哆嗦,但她却咬牙极力控制着,好懂事的孩子。仰望星空,赤血思忖了一会儿,抱着小女孩消失在夜色里。
行文至此,有必要给亲爱的朋友们埋下一个伏笔。未来,小女孩长大成人,学艺大成,行走江湖,惩奸除恶。得知自己身世后为查找当年凶手,亦是历尽艰辛。这段故事,将来会在另部作品中单独呈现。
……
河水潺潺鱼儿肥,群山层层披新绿。
万物复苏,一切如新,新的土地,新的山峦,新的河流,新的鲜花,新的绿叶,就连空气和心情都是新的,新得充满活力,新得充满生机,新得充满希望,新得充满梦想,新得让人心情舒悦,新得让人精神抖擞,甚至有些亢奋。
是的,春天来了。
春天里,一切又都是欢呼跳跃的,挣脱泥土的小草,爬上叶片的露珠,张开怀抱的花鼓,舒展腰身的枝叶,叽喳吟唱的鸟雀,哗哗奔流的溪水,随风飘飘的白云,鲜亮娇艳的太阳,袅袅升腾的炊烟……自然的,还有兴高采烈的人们。
早晨。刚刚过了早晨。
小径两侧,杂草返青,林叶吐绿,处处清新和爽朗。滚圆的露珠爬上叶片,阳光抚摸过来,露珠打着滚的闹腾。远远地,飘过来一团红红绿绿,这颜色,远比眼前的嫩绿鲜亮许多。他自然是冷风儿。
冷风儿手拿刚刚吐绿的柳条,摇摇晃晃,蹦蹦跳跳,像一只兔子,又好似脱了缰绳的小马驹。时不时用脚踢下路旁杂草,露珠落到脚面上,清凉的很;时不时拿柳枝扫下嫩绿的树杈,露珠挂在柳枝上,更鲜绿了。他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没有腔调,却十分欢快清亮。
他的高兴不无理由。
和师父云上灵士邱明山阔别已近两年,几番周折,他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恩师。师父自然也是思念独苗徒弟。师徒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冷风儿尚未开口,云上灵士邱明山颇显生气地问他:“此次下山,苦吃了不少,祸也闯了不少吧?”
一句话说到心里,冷风儿登时有些面红。可不是吗,此乃冷风儿十几年初次独自下山,依稀记得临行前,恩师云上灵士邱明山告诫他,江湖如海,深浅莫测,要多看多思,少言多想,切不可鲁莽行事,更不可招惹不必要的是非。知徒莫如师。平日里,冷风儿自视跟着恩师学得不少技艺,常为此沾沾自喜,却无施展之地。那股子劲头,好似天底下除了师父、师伯和师尊之外,再无他人。此外,他的好奇心太重,这也是其最担心的。
冷风儿不明恩师何以知道的。既是如此,那些惹上麻烦的事情他就不好意思再来谈及。但云上灵士邱明山还是说明了,“这回你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了吧。”冷风儿又是一阵脸红,尽管他在外面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恩师面前却不敢丝毫放肆。他规规矩矩垂手站定,任凭责备。这也是云上灵士邱明山喜爱他的地方之一,无论外表的表现如何,一个人内心的纯洁和干净绝对不能丢失。
云上灵士自然舍不得责备。“好了,你知道就行,日后多加规矩便是。”冷风儿千恩万谢。
聊来聊去,冷风儿话锋一转就聊到二十四条人命的事。云上灵士边听冷风儿将所知尽数道来边手捻须髯闭目沉思。江湖上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他早有耳闻,个中内情虽不得而知,但凭借数十年的经验,邱明山隐隐感觉到一场巨大的祸事将要降临江湖,一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将要充斥江湖了。
“你可发现什么眉目没有?”听完冷风儿的道说,云上灵士邱明山依旧闭着眼,慢悠悠地问。
“禀师父,徒儿正要说起此事。”紧接着,他又把在断魂崖会见赤血的事情如数讲说一遍,说完,冷风儿满是疑惑地问:“师父,这赤血真是师伯的徒弟吗?如果是,他怎的如此心狠手辣……”一连串的问题,急需答案。
云上灵士邱明山闭目不语,稍过片刻,他对冷风儿道:“此事暂不便说,过些时日你就明白了……”师父没说明,冷风儿亦不便再问。
行走江湖不仅需要清醒的头脑和智慧,还需要过硬的本事。本事可以不炫耀,可以不欺凌弱小,但一定是可以防身的。冷风儿为了疑惑而来,却也成了他的二次学艺,这也为他日后安全又添了一份保障。在原来的基础之上,云上灵士邱明山又把太乙拳的几招精髓传授于他,与此同时,还把太乙剑的绝招,凌空倒转、回身夺命和蛟龙闹海清囊而授。冷风儿自是不亦乐乎,学得也是仔细认真。再次经邱明山这么一来二去的传授,之前很多招式中隐藏的奥秘也解惑了不少,加之冷风儿举一反三的聪明,几日下来,武艺更是上了一个不小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