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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毒从何来

春寒料峭的秋名山,虽称不上世外桃源,却也是这世间难得的一方胜景之地。

这里林林总总的树,远比其他地方吐叶早,此地之外的树木刚刚挂了叶苞之时,这里的树木已然飘了浅绿的叶子;这里疏疏密密的草,远比其他地方绿的快,此地之外的杂草还在一片枯黄中沉睡之时,这里的草已然早早地苏醒过来,深深浅浅的绿,向一张巨大的毯子铺展开来;这里五颜六色的花,远比其他地方开得勤,此地之外的鲜花尚在时间的孕育之中,这里的花已然挂了花苞,开了小朵,虽称不上繁花似锦,却也是一片生机盎然,满眼娇艳了。

尽管这是一片难得的胜景之地,却鲜有人知。人们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当世神医仙姑,这胜景之地机关遍布,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没错,这绝佳的地方不属于凡人,只属于仙人。看来,圣手仙姑梅九娘真的把自己活成了神仙。

几人在谷口停下脚步,他们不敢贸然进去。循着谷口向里望去,满眼深深浅浅的绿色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尽头,看不到边际。站在这里,赤血就想到了一些往事。可不是吗,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是因为他确实到过这里,陌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欣赏过这里的风景。此番造访,很多已经沉淀了的记忆就如同过眼的云烟,在脑子里一点点浮现出来了。

憨叔似乎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美景吸引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却被赤血一把拦住。

凌渡道:“怎的,进不得?”

赤血点点头,淡淡地道:“这里机关遍布,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

凌渡:“看来你对这里很了解。”

赤血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思忖片刻,赤血对其余人道:“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探探路。”

凌渡:“大哥,小心。”

赤血只身进入神仙谷。他凭借着脑海里仅有的一些记忆,寻着模糊不清的路径小心前行。入谷口行至数里,是连片的奇花异草,尽管花草尚未到达繁盛的时节,却依然飘着淡淡的清香,登时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了不少。数里地之后,突然出现一片树林,乃是杏树与桃树连片的林子。林子很大、很宽、很长,同样望不到边际。是的,这里的桃树和杏树,同样比外面世界的花开早,粉红与雪白交叉着盛开,疏疏密密,郎朗清清,阳光照射下,花朵鲜艳夺目,有蜜蜂和蝴蝶在花蕊间自由地曼舞,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好不快活。赤血登时心里就有些愁苦,是啊,人生一世,很多时候还不如这飞来飞去自由自在的蜜蜂和蝴蝶,它们无欲无求,只向往美丽的地方,多好的日子啊。但也只是短暂的臆想,赤血梳理梳理杂乱的思绪,径自进了桃杏林。

孰料,刚刚行了几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长在这里的桃树和杏树竟然自己活动起来,它们好似长了腿脚,迅疾排列成不同的形状。定定神,赤血方才发现,原来这看似普通的桃杏林,实质却是设了阵法的机关。桃树、杏树的排列,皆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格局而来——赤血霎时就被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飞来数把飞刀,好似一道道疾驰的闪电向着他而来。幸好躲闪及时,若不然非亡即伤。赤血不敢贸然行进,遂赶忙退了出来。

站在桃杏林外,赤血向里面遥遥观看,却无半点儿动静。又待了片刻,他向里面道:“赤血前来拜见圣手仙姑……”须臾间,时才摆列入阵的桃树和杏树像是得了命令的士兵,纷纷归到原地。乃是里面的圣手仙姑梅九娘恢复了机关。

其实,在赤血刚刚踏入神仙谷之时,圣手仙姑梅九娘的机关便有了提醒,但不知何人,便没有理睬。听得外面人声,圣手仙姑梅九娘没想到赤血竟然能来,登时一阵高兴,便关了消息。

自然的,梅九娘对赤血印象深刻。他与一般来求助梅九娘的人不同,那些人,多是带着恐惧,带着敬畏,带着利益,带着苟活的心思,圣手仙姑梅九娘虽救得他们,但也只是停留在医者仁心的层面。赤血不同,他没有恐惧,没有利益,置生死于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或者说,在利益交换的前提下,他考虑过她的感受,他考虑过她的安危,即便这样的举动不仅仅针对她一个人,她心中还是充满了感激。

当然了,赤血给予圣手仙姑梅九娘的印象,除了这些,还有他的智慧和俏皮,这些能算作什么有点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梅九娘喜欢这样的性格,智慧,不等于圆滑,不等于狡诈,不等于不诚实,不等于不守底线,或者说,那是一种开朗,一种豁达,一种坦荡。至于俏皮,怎么说呢,在梅九娘看来,那又是一种幽默,一种乐观,一种可爱。梅九娘自己也不知道,向来目中无人的她,怎么能接受这种性格,接受这样的智慧和俏皮,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够接受过什么样性格的人,但与赤血的初次相遇,偶然的相遇,却让她有了明确的判断。

稍稍作了打扮,梅九娘宛若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子,漫步出现在桃花杏花盛开的林子里。依旧是那身粉红色的长裙,映衬着粉嫩的脸庞,在红红白白的花丛中飘飘然而至,更加显得神采奕奕,仙气俨然了。

远远地,赤血见梅九娘仙子一样飘了出来。圣手仙姑梅九娘走出林子,站定。还未等赤血说话,梅九娘的脸色就有了变化,是不悦,是惊恐,是意想不到?很复杂的感觉。

“你……”圣手仙姑梅九娘不自觉地吐出来这么一个字。

赤血显得有些羞涩,抱拳施礼:“在下赤血求见梅九娘!”

梅九娘并未理会,继续道:“没些时日,你怎的?”

赤血不解其意,“我怎么了?”

“伸出手来……”圣手仙姑梅九娘道。

赤血有些惊愕,她要干什么,伸手又是什么意思?

赤血正不得其解之时,梅九娘微微笑了笑:“看看你的脉象,你以为如何?”

赤血又是一阵脸红,嘴巴也有些不太灵便了,“我,我不是来找你看,看病,不,不是我……”

“那这么啰嗦,快些……”梅九娘道。

赤血脑子里有些短路,懵懵怔怔地把手伸了过去。梅九娘以三指扣住赤血手腕的寸、关、尺,稍稍片刻,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你的脉象为何如此混乱?”她又细细端详着赤血的眉宇之间和脸颊,登时看得赤血有些不好意思,加之时不时从梅九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更让他心慌意乱。

赤血赶忙把手缩了回去,话锋一转道:“梅姑娘,外面有人深中剧毒,希望您快快解救!”说着,他再次抱拳施礼。

“他是你什么人?”梅九娘见他转了话题,带着不悦道。

“他是我的师弟,也是结义兄弟。请梅姑娘……”赤血脸带严肃,颇显焦急。

梅九娘看了看他,停顿片刻道:“带进来吧……”说着,她甩了甩衣袖,转身进入桃杏林去。

赤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想,这圣手仙姑梅九娘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刚才还笑嘻嘻的,突然间就晴转阴了,真是让人琢磨不透。顾不得深想,他赶忙沿原路返回,带着冷风儿几人进了神仙谷。

这娇艳的世界,这斑斓的世界,这迷人的一方天地啊,着实让凌渡、柳青青和憨叔大为吃惊。一路行进,不要说奇花异草,不要说千树百种,单就这弥漫开来的淡淡的清香、醉人的雅香,就足以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了。最高兴的自然是憨叔,他偌大年纪,简直就像个小孩,拍这巴掌,蹦蹦跳跳,嘴里不住地唠叨着好看,好看——他被这世界迷住了。

屋内。

对于赤血而言,熟悉的屋内。摆设依旧,芳香依旧,人依旧。

圣手仙姑梅九娘先是注意到了憨叔,那脏的不能再脏的破烂衣服,脏的不能再脏的脸和身子,俨然与这屋子形成了巨大的对比。梅九娘本想发了脾气,却还是忍了忍。再看看凌渡背着的冷风儿,黑黑的嘴唇,黑黑的脸庞,紧要的牙关,同样是一身破烂的红红绿绿的衣服,她不明白,赤血怎么和一帮叫花子混到了一块,碍于情面,她又压了压想要发作的脾气。她在屋子里寻了一遭,除了那张干净的闺床,并无其他安放冷风儿的地方。再看看赤血,他正以祈求的眼神盯着她。

梅九娘有些不舍,却又别无他计,冲着床上使了个眼色,凌渡把冷风儿放到了床上。

梅九娘端详着冷风儿,这人虽说身子脏兮兮的,却并不难看,若不是中毒,也该是个英姿飒爽、帅气的年轻小伙。她给冷风儿把脉,闭着眼,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一会儿翻翻眼皮一会儿看看印堂,之后,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众人不解,也不敢妄言,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即便是向来对新鲜事物敏感兴奋的憨叔,此时也异常安静,安静中带着几分伤悲和恐惧。

——他们,只待梅九娘的答案。

“何时中毒?”圣手仙姑梅九娘道。

众人摇摇头。

“何人下毒?”梅九娘又道。

众人又摇摇头。

“这毒……”梅九娘说了半句话,众人伸长了脖子听着,她继续道,“恕我无能为力。”

闻听此言,众人惊恐不已。当下的江湖之上,据说还没有圣手仙姑梅九娘看不好的病,那自然的,也就没有解不了的毒。现在,冷风儿的毒,连她也无能为力,众人自然不信。

凌渡惊愕地道:“怎的,什么毒连鼎鼎大名的圣手仙姑梅九娘都解不了?”

余人虽无语,却有着相同的问题。

思忖片刻,赤血道:“莫不是梅九娘又要提什么条件了吧?”

圣手仙姑梅九娘看看他,尽管此时她心中并无这样的想法,但此话却着实说到了心里,或者说,赤血并没有忘记她的规矩,这又说明什么呢?他心里记着她?想到这里,梅九娘冲着赤血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赤血登时一阵脸热。

“他可什么都没有……”凌渡冲着冷风儿道。

“莫非你为了规矩,真的铁石心肠,见死不救?”赤血道。

听了这话,时才压在梅九娘心中的火气噌地冒了出来,她站起身来,把衣袖一甩,粉红的脸上登时挂了乌云,“没错,我就是铁石心肠,谁也不能坏了我的规矩。”

赤血亦觉得时才的话有些欠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凌渡赶忙缓解尴尬的气氛,“敢问,你想要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也不行,你们走吧!”圣手仙姑梅九娘来了脾气,下了逐客令。见状,赤血略显羞涩地道:“梅姑娘,时才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梅九娘冲着窗外,头也不回,“梅姑娘也是你叫得?你们还不快走!”

登时,众人无语,尴尬的气氛盈满屋内。

一直不曾说话的酒婆婆柳青青道:“什么圣手仙姑,我看就是无能之辈。我们走,我就不信这天底下除了她就没有别人救得了……”酒婆婆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圣手仙姑回头看了看酒婆婆柳青青,上下打量一番,果然是个美貌的女子。她不屑一顾地道:“你又是何人?”

凌渡道:“她就是酒婆婆!”

圣手仙姑闻听,又是死死地盯着酒婆婆柳青青,她盯着她,从她的头发看到眼眉,从她的眼眉看到鼻子,从她的鼻子看到嘴唇……

“酒婆婆,哈哈,我看是个害人精吧……”圣手仙姑大笑两声,冷冷地带着嘲讽。

“你……”酒婆婆柳青青登时脸红起来,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了这话,赤血噌地站了起来,“不许你这么说她!”

“呵,怎的,我说她你心疼了。我就要说,我偏要说,她就是个害人精……”圣手仙姑梅九娘伶牙俐齿,咄咄紧逼。

圣手仙姑梅九娘的话刺痛了酒婆婆柳青青的神经,酒婆婆柳青青又开始疯疯癫癫,“我不是,我不是……”说话间,她目光呆滞,慌乱不已,四下里寻找着发泄之物。

赤血赶忙上前将酒婆婆柳青青搂在怀里,以示安慰。

这一下更是激怒了圣手仙姑梅九娘,她冲着赤血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啊!你还护着她,都是她害了你……”

听了这话,赤血很是不解,善良的柳青青怎的会害了自己,纯属无稽之谈。

“你这话什么意思?”赤血道。

“酒婆婆,哈哈,什么酒婆婆,你还不知道吧,她的酒已经让你心脉错乱,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圣手仙姑梅九娘厉声道。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尤其是赤血,他心里更是糊里糊涂,这是他想起刚才在桃杏林见到梅九娘时的情景,但又一想,绝不可能,柳青青绝对不会害了自己。要说对柳青青的了解,天底下哪个人如自己呢?他不明白圣手仙姑梅九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想到这里,赤血道:“即使我今日死了,也断然与她无干。”说着,她把酒婆婆柳青青搂得更紧了。

酒婆婆柳青青听了这话,更是大为吃惊。她亦不明白圣手仙姑梅九娘话中意思,怎的自己酿的酒如何会害了赤血?他爱酒,或者说她知道她爱着自己,自然的,自己也是深爱着赤血,自己怎么会害了赤血呢?

“你胡说,我的酒怎么会害了他。”酒婆婆柳青青厉声道。

“我无需与你们废话,赶紧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圣手仙姑梅九娘气冲云霄,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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