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埃特惊愕地盯着萨拉，显然面前这个萨那曼尔女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对方则话锋一转，说，“我们并不是为了制造惊奇和恐慌而来。希柏狄忒已经苏醒，克里斯帕斯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帮助才能击退强敌。遗失在泽威尔帕特拉的阿瑞斯之剑被黑暗力量污染是早晚的事。遗憾的是，在萨克勒斯特莱奥斯议会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克里斯帕斯似乎并不知晓。但阿比埃特大人恰到好处地引出了希柏狄忒，才给了我们将属于我们的东西重新夺回来的机会。”
“萨拉大人，您想推荐一位阿瑞斯的传人给我们？”阿比埃特说。
“不，是新的阿瑞斯。或者说是像阿瑞斯一样的勇士，如果你们非要以历史作为参照的话。”萨拉摇着头，看起来她不喜欢这个话题，“随便怎么说。我知道你们会说什么但首先，我不想听到‘亵渎’这个词。告诉我，在活着看到胜利和壮烈而于事无补的牺牲之间，你们选择哪个？我们需要的是胜利，无论采用什么办法，借助了谁的帮助。无数勇士安静地归于战争，战争本身就是一部传说。但如果我们总是沉溺于其中，终究会有一天这些传说将再也无法传诵。另一方面希望我的解释能令你们信服他就是那个人泽威尔帕斯已经确定了实现预言的人选，相信阿比埃特大人已经看到了。同样是一个人类。观察邪恶力量的动机和特点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同样不该被列为‘亵渎’范畴是的，不要对未知发表意见，我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既然敌人相信人类是打败我们的关键，我们为什么不相信另一个人类能帮助我们逆转这个结果呢？”
萨拉的话有点晦涩，这多少是因为听者们难以接受。长时间的沉默是萨拉所能想象到的局面。独自站在一个角落的杰克确切说，他是站在众人交错的目光的中央则觉得自己就像一副穿着并不新意的时装模特。利德尔试着打破气氛，说，“我认为萨拉大人说的有她的道理。当然，这个事实还是无法让人很快接受，尤其是他拿着阿瑞斯之剑。”
萨拉一定会对利德尔的公开表态表示感激。希帕蒂亚也一样，不过她还是纠正了对方，毕竟她不是在进行演说（煽动性的，只须了解其精神），而是解释和说明（必须精确地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是命令“我理解你们的心态。我提前说避免听到那两个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想表明的是，一直以来我都对‘异族’这个概念十分困惑。因为它的适用性并非绝对，甚至常常自相矛盾。比如，克里斯帕斯从来不把萨那曼尔当作‘异族’哦，不，不要惊讶，我明白这是个令人不安的话题。但是请仔细考虑你们在面对萨那曼尔时是否考虑过这个词。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倒感觉欣慰，不过我想不那么容易。这是为什么？一个萨那曼尔人与一个那兹克人除了个头和智慧究竟还有多少分别呢？只因前者曾帮助过克里斯帕斯并且他们本身充满未知而强大的秘密。是这样么？如果是的话，那么我现在说，从此刻的下一刻开始，你们也应该像对待萨那曼尔人一样对待这个人类，因为他拥有所有克里斯帕斯尊重萨那曼尔人的理由。怎么样，你们愿意接受么？另外一点，我知道即使是真正的萨那曼尔人也从未，至少没有引人注目地干涉过克里斯帕斯民族内部。阿瑞斯之剑应该属于克里斯帕斯。当然。不过，人类拿到它是别无选择的选择。毕竟就算魔法导师那西尔双子星也不可能一动不动就改变世间万物除了力量本身，力量的象征和发挥力量的媒介也置关重要。阿瑞斯如果不是拿着这把剑，即便他自身再强大也不可能击碎泽那尔的剑。这是无须争论的事实。现在这把剑转交到了人类手里，阿瑞斯也把他的力量印记给予了人类，这是力量、使命、命运和历史的传承并不是什么令人厌倦，而且毫无价值的亵渎。”
里维诺皱了皱眉，这并不意味着他表示反对，事实上他感觉有点无话可说，“我相信，在此之前萨拉大人您已经和萨克勒斯特莱奥斯谈过，您可以代表萨那曼尔。但是别忘了您还代表了克里斯巴特拉。因为这件事显而易见地触及了克里斯帕斯民族信仰和宗教方面的问题，我觉得您有必要在枢机主教之间进行进一步讨论。”
萨拉听到这里，心里仿佛压着怒火，进一步提高声音说，“我会把此次会议的结果通告克里斯巴特拉。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克里斯帕斯看到了，萨克勒斯特莱奥斯议会已经紧急介入了战争，这种事情从前出现过几次？可是在远离战争的克里斯帕斯内部，我却看不到这种义不容辞的紧迫感。你们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另外两位枢机主教仍在不厌其烦地向萨克勒斯特莱奥斯申请科玛隆大人安葬美那亚高原一事。在民族危急的时刻，这是格外愚蠢的行为！我们急需解决的是决策和决策的效率希柏狄忒将很快重现，泽威尔帕斯将很快完成质的改变。也许我们已经失去了破坏敌人阴谋的机会，但至少应该尽快准备应对的措施。因此，我只愿听你们的想法。你们完全能决定克里斯帕斯的一切。”
“哦。我还想听听这位救世主是如何说的。”里维诺向杰克伸出手说。
杰克感觉到一股炽烈气流涌入他的身体里。希帕蒂亚事先告诉过杰克里维诺很可能在与他对话时使用克里斯帕斯的心灵之力，通过检测他的心理波动以确定他是否在编造谎言或者还有别的阴谋。因为人类还不知心灵之力为何物，所以对其自然毫无防御。相对于邪恶力量曾给杰克施加过的，里维诺使用的是完全无害的手段，所以不必担心。杰克没什么好虚构的，不过仍然先看了看萨拉—希帕蒂亚，“我接受别人给我的命运。但是我有个要求。”杰克观察到对面的阿比埃特在不耐烦地摇头至少按照人类的方式来判断是这样“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事实上我也不想接受这不代表我没有信心，因为根本谈不上信心，我是说我别无选择。就这样。至于我的要求，如果你们发现艾琳有被解救的希望，希望你们能救她。”
“精彩的演说。”里维诺说，“人类，你打过仗吗？”
一阵恼怒的情绪推搡着杰克，他的喉咙激烈地动了动，因为对方竟然把他的愿望当成了所谓的“豪言壮语”的一部分。但杰克什么都没有说出，因为耳边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劝阻了他。“人类世界也一度动荡不安，小规模的战争和武装骚乱几乎每天每分钟都在发生，但还远远没有发展到我在这里所看到的样子。我服过5年兵役，驾驶过人类最先进的战斗机和承载最多希望的宇宙飞船。”是的，杰克也说不出什么。
阿比埃特不动声色地讥讽说，“就是一些玩具罢了。”
“没错，”杰克说，“对于你们来说，人类的一切都显得可笑。不过现在我似乎找到了一些安慰”他把长剑横举在胸前，反正面看了看，“人类在数百年前就结束了冷兵器时代，没想到还有哪个家伙会相信这东西真能决定什么。”
希帕蒂亚在心中暗笑，她似乎已经在人类身上看到了某种潜质。不过她表面上还得严肃地告诫杰克，同时也堵住了阿比埃特的怒火，“人类，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克里斯帕斯值得你奇怪的也不止这一处。至于你所说的是源于克里斯帕斯和泽威尔帕斯祖先的胜负规则。先进的毁灭力量和不择手段的计谋只用来削弱敌人的抵抗势力，然而最后胜利却往往要通过古老战争规则的评判，此时应该是立场迥异的敌我双方唯一观点一致的时刻。”
“也许，我们应该为他准备一些……练习任务。”利德尔再次尝试改变局面。
萨拉冲利德尔微笑。当然这种公开的情感沟通方式逃不过里维诺的眼睛。里维诺清楚利德尔对萨拉的感情，是的。克里斯帕斯的情感都泯灭在无始无终的战火里了，因此里维诺虽然不反对但也不乐观，而且他（或许恰恰是从此刻开始）越来越迷惑萨拉究竟是他的政治筹码还是他的噩梦。尽管作为一个耿直的铁腕领导者，他暂时没想过这些，可是有些问题的确是无法回避的。
“我不反对萨拉大人。”阿比埃特虽然只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但这足够了，“我也同意利德尔大人，不过现在似乎没什么任务可以交付给他总不能立刻就给他一支舰队指挥罢。”
“我建议让他参加泽威尔里根登陆战。”萨拉说。
阿比埃特立刻表示怀疑，“这太危险了。每一次，克里斯帕斯都必须付出无数鲜血和生命才能换来登陆战的胜利。”
“你觉得呢？杰克？”萨拉问。
“我没意见。”
“不出所料。但是我很怀疑这样一个缺乏斗志的人，就算全副武装，就算拥有力量，又能有何作为。”此刻的阿比埃特好象并没想到这句话也可以形容不久前的自己。
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萨拉也不那么自信，却仍旧不乏坚定地说，“让他去吧。是我们把他推向那里，但也是他的选择。”
然后萨拉看向里维诺。对方说，“或许可以尝试。我想军事仲裁法庭还没有评估这种事件的准确案例当然，我更希望这是无害的尝试。我是说即使人类不能改变当前局势，也至少不要给我们造成更多损失。如果军事委员会看到了不想看到的结果，就会立刻终止这种赌博行动。”
利德尔也表示赞成，“我希望每个决策至少能带来一些有价值的可持续的转机，我从来都没放弃这种希望。”
“我是阿比埃特执行官。西德尔副官，我需要了解现在战场情况。”阿比埃特开始布置命令了。
“阿比埃特大人，”萨拉接着嘱咐说，“同样，我们没必要制造战场之外的新闻。因此人类的每次行动都务必绝对保密。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要配备几个人秘密保护他。”
“杰克，你准备好了？”萨拉—希帕蒂亚问。
“我知道我早就应该死了。”
“克里斯帕斯将其视为荣誉，我希望你也能这么想。”阿比埃特说，“何况，有人说你就是那个人。”
“那都是你们的事。”人类说，“但是我不介意死得壮丽些，按你们说的。”
黑暗洞穴。
“冷静一下吧！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什么都没有改变，但这并非完全失败。”萨鲁尔说。
“泽威尔帕斯，泽拉斯帕维亚失去了泽那尔之剑。难道非要等我们被彻底消灭才算失败么！”希柏狄忒怒吼说。
萨鲁尔这次没有对对方的怒气表示不满，而是解释说但听起来也像是在发泄“因为我们没有意料到萨克勒斯特莱奥斯已经计划出动干涉，否则我们根本就不会冒这个险。恶魔之女，是的，你应该为没能杀死家族叛逆希帕蒂亚而愤怒，难道不该为能从暗火双子的手下逃过一劫而庆幸吗？”
希柏狄忒对萨鲁尔所说的人没有多少了解，毫不在乎地说，“我不认识她们。除了希帕蒂亚，都与我无关！”
“甚至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你都可以这么说，那时顽固的萨克勒斯特莱奥斯甚至在其首领被杀后仍保持着愚蠢的旁观者的风度。但是现在，时代和局势都已经不同了。”萨鲁尔面对着希柏狄忒，颤抖地举起双手，从其扭曲的表情来猜测他似乎正在为是否要杀死希柏狄忒而进行痛苦的心理斗争。萨鲁尔咬牙切齿地说，“泽拉斯帕维亚的后代，你根本无法理解双子星的强大。霍德菲尔魔法协会始终霸道地守护着虚无力量中更偏向毁灭的两种元素，火焰与暗影。而这两种力量恰恰被协会的真正保护人，那西尔姐妹所掌握着。如果她们决定脱离萨克勒斯特莱奥斯的行为原则，那么现在的你和我，一瞬间就会变成尘埃。”
“这真不可思议。”希柏狄忒起初还不肯相信，但是她知道没必要再多问一遍，她那瞪大的眼睛里仿佛渐渐地渗透出惊恐，“你提到过泽威尔帕特拉的意志结界”
萨鲁尔哼了一声，显然在嘲笑对方的天真，“如果那结界真的有效，你早就杀死希帕蒂亚了！我曾对你出战抱有信心也是基于这一点，根本没想到她们会插手。再说，暗影化身纳莱西娅连希尔萨都不放在眼里，又怎能受到意志结界这种把戏的束缚？”
“我们，我们失败了！”希柏狄忒狂吼着，“我们”
“住嘴！”萨鲁尔的怒吼轻易便震慑住对方，“我了解萨克勒斯特莱奥斯的处事习惯，至少在希帕蒂亚死之前，她们不会出手。尽管如此，今后的每个决策，我们仍必须考虑其耐心。时刻记住，如果她们想要动手，根本不需要克里斯帕斯这些铺天盖地的无用机器，而只依靠自己便能轻松消灭我们。”
希柏狄忒的喉咙间迸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嘶”声，“泽威尔里根正在遭受沉重打击，还必须忍受那两个女人的威慑，难道还有除了失败之外的结局等待着我们吗！”
“泽拉斯帕维亚的后代，你刚刚醒来就遇到了这么多事，应该回去休息了，再次苏醒时你会变得更加强大；至于泽威尔里根，我会送给那里的克里斯帕斯人一个礼物。他们肯定会惊喜万分的。”萨鲁尔狞笑说。
“礼物？”
“它曾是泽威尔帕特拉最强大的生物，泽那尔在世时就效忠泽威尔帕斯，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好象萨鲁尔对接下来的话也不那么自信，“而且它不会惊动她们。”
希柏狄忒说，“我会在何时苏醒？”
“很难说。不过可以想象，这将是泽威尔帕斯最困难的阶段。之后，则是泽威尔帕斯的新时代。”
“那时，我能与那两个人抗衡吗？”看到萨鲁尔沉默地摇头，希柏狄忒心有不甘地攥紧了拳头，她知道无须再问一遍，走到洞穴另一端，身体像丧失支撑般背靠在墙壁上。透明粘稠的黄绿色物质从周围聚拢过来，在她的身体轮廓周围聚集、蠕动着。而她的身后恰好是个洞穴，洞穴里面也充满了那种物质。希柏狄忒的神情就像已经溺死的死尸，身体逐渐向空洞处下沉，实际的过程则更好象是被吸进去的腰部首先受到拉力，上身于是慢慢弯曲，双腿上抬，与上半身折叠。最终她的头部贴在两腿之间，双手抱紧双腿，这与艾琳噩梦苏醒前的姿势一样。那些在希柏狄忒身体上凝聚的透明物质仍在相互交错、运动着。它们最终将凝结成了一条条中空的管子，通过与希柏狄忒皮肤的连结将养分输送到她的身体里。
整个过程都伴随着一种泥泞令人心悸的清晰声响。直到声音完全消失是的，如果不是被那无形而巨大的威胁压迫着，也许萨鲁尔会很享受这种听似美妙的音乐他重重地叹息，“对你我来说，永远都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