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子生怕夏采薇因为顾忌自己的性命而受他人所制,他看了看眼前的刀刃,心想自己只要主动将脖子往上一抹,立时便会死去。到时候这伙强盗手上没了人质,夏姑娘要想脱身料来不难。
想到这里,锅子几乎就要自己往刀刃上撞,但他念头一转,又想到当时夏采薇曾说她之所以帮助别人,是因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快乐。自己一死了之倒是轻松得很,但夏采薇心地善良,若是自己当真死在她面前,指不定该如何难受呢。
而且自己若死了,夏采薇愤怒之下,反而可能以一人之力和这么多强盗火并,这么一来她自己也会处在危险之中。显然,这个时候贸然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更何况,杀害江围的凶手就在眼前,自己怎么样也得比他后死,这样去了地府也好和江小弟有个交代。
抛弃了这样不负责的想法,锅子的脑袋快速转动起来,他必须利用双方短暂的僵持时间看看有没有办法摆脱现在的局势。
他忽然想到刚才强盗们的对话似乎有些奇怪,有人提到寨子里有个“三当家”正在养伤。
这种生死关头,说什么也得赌一把!
锅子暗自下定决心,佯作镇定道:“二当家的,我劝你还是莫要伤我的好,我们两人不过是来探路的,你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后面来的人定会荡平你们山寨。”
那二当家道:“好大的口气啊,你倒说说是何人有能耐荡平我们山寨?”
锅子面色一寒,沉声道:“怎么?你的二弟刘太是怎么伤的莫非二当家已经忘了么?”
一听这话,不光是那二当家,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骤然变色。
锅子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错,那日在喜宴是上闹事的刘太果真就是这个寨子里的“三当家”。他那日被仰盂道人教训一番,离开时走路都不稳当,想来是经脉受了伤。而在喜宴三日前,纪宁曾经深夜来过这个寨子,三日后的喜宴上他又和刘太一起出现。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刘太就是“三当家”这事应该是没跑了。
见自己说的话有些效果,锅子不敢停顿,继续道:“你道仰盂道人为何留他一命?”
那二当家本能道:“为何?”
锅子胡诌道:“那是因为他老人家发现你们并非无可救药,故而有意相饶。二当家,你可知道林慢和《无树刀》一事,你们不过是受他人的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倒是真敢说,也罢,我来听听你临死前还有什么见地。”那二当家道。
另一头的四当家骂道:“你倒说说我们受何人利用?”
锅子索性笑了出来:“四当家,这个问题你自己心中不是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么?”
此话一出,一旁的小弟们顿时议论纷纷。
锅子趁势又道:“你们也不想想,纪县丞已经死了,你们的二弟肯定是不会出卖你们的。那么我们是如何知道你们寨子和这件事有关的呢?还有谁既知道各中内情,同时又知道山寨的位置,偏偏现在又刚好不在呢?”
他仗着刘太这个当事人不在,故而越说胆子越大。
“你……你是说大当家?”那四当家心思比较单纯,此刻锅子诱导一番,他竟是脱口而出。
原来,锅子发现那些喽啰们称杀害江围的这人为“四当家”,但挟持自己的这个人却称他为“三弟”。同样,被喽啰们称作“二当家”的这个人,却是“四当家”口中的“大哥”。
很明显,这称呼的位序是对不上的。
这么一算,这山寨中至少有四个头领。强盗们平素杀人越货,呼啸山林,但在结拜时,似乎没有把这“大当家”算进去,可见这个山寨的几个头领也并非铁板一块。既然二、三、四三位当家的是结拜兄弟,那么这个大当家就有可能和其他三人生有嫌隙。
锅子据此顺理成章地挑拨一番,虽是信口胡说,但在知道内情的人听来却似乎“有理有据”。好像真是大当家利用并出卖了寨中的众兄弟似的。
虽然锅子也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一定要抢那本秘籍,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遭人利用,但现在想要扭转局势,就得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才行。
信任这东西仿佛洪水中堤坝,一旦有了缺口,便再难以收的住。那二当家虽然对锅子的话将信将疑,但心神实际上已经有所动摇。再加上自己那受制的三弟喊了一嗓子,往日那大当家的种种可疑的做法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样的机会夏采薇不会放过,她趁机运使真力,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向那二当家持刀的手腕上踢去。猝不及防之下,那二当家被石子砸了个正着儿,手中的钢刀已是拿捏不住。夏采薇趁势欺身而上,用剑光将二当家逼退,把锅子护在当中。
“看不出来呀,你还挺厉害的。”夏采薇笑道。
“夏姑娘,等咱们逃过此劫再说吧。”锅子无奈道。
“艹,咱们被骗了。”那二当家怒道,阳光之下,他的光头仿佛也亮了几分。“三弟,众弟兄,那男的根本不会武功,咱们一起把这女的宰了。”
那四当家却并不搭话,而是痛苦地跪在地上。原来,刚才夏采薇在挟持他的时候,已经用你真力伤了他的心脉,他现在想要再站起来对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二当家见势头道:“你们几个,护送四当家先回去,其他人,跟我上。”
于是,那二当家带着二十来个小弟,将锅子和夏采薇二人团团围住。
“夏姑娘,要不……我们先找机会撤吧。”锅子提议道。
他其实很清楚,此刻要是撤退,对方以后肯定会有所防备。等到那三当家伤痛痊愈,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大当家回来,到时候再想要给江围报仇可就难了。
但今天的局势俨然已经不乐观,锅子觉得自己这条命搭在这里倒是无所谓,再害夏采薇也一起遭难可就不好了。
“撤退?”却见夏采薇仗剑踏前道:“那可不行,锅兄弟,你跟紧我了。”说完,却见一道剑光闪过,近处的几个强盗已被削断了两根手指。
那二当家见两人并不想撤退,立即挥刀而上,架住夏采薇的长剑,同时招呼道:“你们想办法砍那男的。”
谁知夏采薇路数一变,在撤剑的同时,人化清影,一瞬之间架开了所有攻向锅子的刀剑。所有人都只和她的剑碰了一下,却全都被震退了好几步。
虽然都是开了两脉的高手,但夏采薇的武功在那二当家之上,她护着锅子,还是能够一直朝那四当家撤离的方向追去。
二当家见这女子年纪轻轻,自己却挡她不住,心下着急,他将刀横置,这一刀以极快的速度向夏采薇拦腰斩去。
见此情形,夏采薇有些惊讶,口中不自觉地“咦”了一声。原来,夏采薇在武学方面见识广博,她识得二当家这招名唤“横刀引”,是午国南方一个名叫“扬刀门”的门派的绝学之一。
听闻这扬刀门过往曾盛极一时,但百年前门中大批高手因为追寻某件宝物而一齐外出,却最终不知死在了何处。这也使得扬刀门的许多武功由此失传,门派也由盛而衰。到了现如今,这个门派只在南方的一小片区域活动,声势远远及不上玄牝派这样的大门派。
夏采薇感到很奇怪,这“横刀引”她自己也只是从家里的典籍中看过大概而已,并不会运使,但这北地的强盗为何会使南方武林门派的绝技呢?
横刀引既然是绝学,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虽只一刀,却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拔刀、挥刀才能运使纯熟。首先,这一刀的速度极快,击出之时几乎不带破风之声,因此也不会被空气减速。
这出刀的时机和位置也都有极微妙的讲究,之所以拦腰而斩,也是冲着人体的中心点而去。只要能准确地斩向这个位置,敌人无论从任何方向闪避,都要移动相同的距离,配合上快到极致的出刀速度,对方便避无可避。
夏采薇自也识得此招厉害,只得回剑抵住刀势。刀剑相交,火花迸裂,炫目的光芒几乎晃瞎了周遭众人的眼睛。
光芒散去,二人还是刀剑相抵,谁也不肯退让。此刻已经由招式的比拼变作气力的比拼,谁若是撤力,立即便要受到二人合力的反噬,情况其实比刚才还要凶险。
不过这也正遂了那二当家的心愿,夏采薇的武功虽然在他之上,不过毕竟是女子,气力非她所长。只要将武功的比拼转化为力气的比拼,他便有自信取胜。
果然,随着二当家渐渐发力,刀剑相交之处离夏采薇的面庞便近了几分。
他那几个强盗小弟倒也机灵,眼看自家大哥站了上风,不等二当家指示,连忙朝夏采薇的后背围了过去。锅子无法,只得在地上捡起一把刚才被打落的斧子,站在夏采薇背后,颤声道:“你们……别过来。”
那些人见锅子好手好脚,又手持利器,一时之间倒也有些迟疑,打算排好阵型再同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