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极留在村里,陪着刘怡清说了半宿话,第二天一早,和依依不舍的主仆二人告别后,毅然踏上了宅斗的旅途。
不得不说,王福贵确实有经商的天赋,刘家一个小小的米铺,这十年被他管理的蒸蒸日上,在周遭好几个镇上都开了分店,每个月巡查一次都得跑上两天。
这个月生意好,王福贵心里很是开心。
“成儿,走,爹今日带你去同福斋吃饭。”同福斋是镇上唯二的两家的大酒楼,味道很好,但价格不甚美丽,因此这个家里只有王福贵、黄艳玉母子曾吃过。
“好的,谢谢爹。”王裕成心里有些不安,姐姐走前和他说了前天夜里的事情,要他在外尽量拖住爹爹。
王福贵早年经常在路上,养成了龙卷风式的吃饭速度,这几年稍微能慢些,可相较于常人还是快的,等他放下筷子往旁边一看,顿时皱起眉头斥道“吃好没?吃好回去了。”
王裕成第一次进同福斋,要是之前他肯定欢欣雀跃,可今天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期待已久的珍珠鸡都有些食不知味。一筷子一筷子的往碗里戳。
见儿子不打理自己,瞬间火上心头“你怎么回事,吃饭都不专心,难怪媚儿说你念书不专心。”
有了!
王福贵骂的正专心,儿子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闪闪发亮“爹,您能带我去买些纸笔么?”
他不待见妻子连带着也不喜欢妻子留下的两个孩子,可带着他血脉的儿子一脸渴求的看着他,王福贵还是有些心软。“怎么又买,艳玉说前几天才买了笔墨纸砚啊!”
又是那个坏女人!
“姨娘说,哥哥念书多,用的纸笔多...”言语将尽未尽,意味深长,七岁小儿在姨娘手下学到的本事可谓不堪。
“她没给你买纸笔么?”王福贵不由怒从心起,周大生不过是个便宜儿子,供他读书已是他大度仁慈,黄艳玉在自己儿子身上花银子,竟然还敢和他哭诉是成儿花费高。
“姐姐给我买了,可是姐姐要干活,没时间做针线,只能卖一点铜板。”这话内涵量异常庞大。
王福贵听着儿子怯生生的话语,陡然生疑。“成儿,爹问你,你和姐姐每月的零用都花哪去了?”他猜想,黄艳玉怕是瞒了他不少事情。
娘才走的时候,那个女人指使她的儿女欺负他和姐姐,她们也会和爹说,可每次,爹都会被那个女人哄骗,事后又加倍的欺负他们,次数多了,他们也就不说了。
姐姐说的对,他们的爹早就被那个女人哄得不知方向了,可他还是想念以前抱他骑大马的爹爹,那个女人想害他,姐姐虽然三令五申,不允许他和爹说这件事,但他还是想和爹告状,这桩不能说还有很多桩能说。
萧极对此一无所知,在三小姐的印象里,她的弟弟,软萌胆小,毫无杀伤力。
马不停蹄的赶回云喜镇,她没有立刻回家,照以往采货的速度,这会子王福贵还在乡下吃茶。
她现在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攻击力几乎为零,现在回去简直送人头,萧极悄悄去了附近的离米铺不远的茶楼,从二楼盯着自家大门,一边喝茶一边头脑风暴。
马车悠悠停在门口,王福贵蹦下车,也不顾后头的儿子,直冲冲往店里冲。
啧,这是什么父亲。
萧极撇撇嘴放下茶盏,慢悠悠的往家走。
刚出茶馆,就见王福贵拽着王小弟火急火燎的又冲了出来,往家的方向去。
萧极愣住,什么情况?
要死,该不是王小弟把事情捅出去了吧。
萧极赶紧提腿跟上去。
一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萧极晃了一下神,赶紧往里冲。王小弟要是受伤毁个容,她这任务就白接了。
黄艳玉整整两天都惴惴不安,她是亲眼看着王思萧断气的,可她偏偏又活了过来。
儿子白天要去私塾,女儿又是个蠢的,她不能也不敢和她商量,虽说昨晚和儿子商量好不论那丫头说什么都咬死不承认,但她还是很慌。
死而复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那死丫头走前的眼神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把黄艳玉从满脑子神鬼怪论的想法中拉了出来。
“黄艳玉!你出来!”王福贵的吼声让她松了口气,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兵来将挡。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整理衣服迈着步子往外走。
走进堂屋,一个茶杯庆喜,桃红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黄艳玉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丝毫不显,走近丈夫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黄艳玉头脑发懵,瘫坐在地上一时没回过神。
“贱人,你骗我骗得开心么?”王福贵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女人,怒气翻涌不歇,他不敢相信自己温柔善良的枕边人竟然陷害他的妻子,还虐待自己的一双儿女。
黄艳玉怔住片刻,立刻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颤声问:“我骗你什么了?”
黄艳玉能哄住王福贵这么多年,样貌不可谓不好,虽说年纪大了,可保养得当,年过四十还像二三十岁,这一副泫然将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多招人心疼。
王福贵见她还在装,怒火更甚,指着下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出的庆喜和桃红:“说!你们说!”
“之前,之前夫人打骂黄姨娘,给大小姐吃馊饭,还有下毒谋害黄姨娘的事情都是黄姨娘陷害夫人的”庆喜吓得瑟瑟发抖,老爷突然问他从前的事,还拿了他妻儿,现下什么也不敢隐瞒,倒豆子一般把这些年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胡说,你胡说!”黄艳玉没想到庆喜会出卖她,疯了一般扑上去捶打庆喜。又转身跪向王福贵,哭诉“相公,他胡说,他是在陷害我,我怎么会这样做呢,你了解我的,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的。”
王裕成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非常痛快,他也不敢相信,爹爹这次会发这么大脾气,他只是说了这几年他和姐姐的真实生活而已,没想到爹爹突然找到庆喜他们,竟然扒出这么多事情。
这个坏女人,陷害他娘亲,现在还想谋害他,简直恶毒至极。
桃红见黄姨娘怕是没好日子过了,害怕自己被罚,也赶紧把这三年她苛待三小姐的少爷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萧极在窗外听的那叫一个舒畅,偷偷从窗缝里瞟见王小弟的表情。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料想也是王小弟说了做了些事情,萧极不由感慨,三小姐这个弟弟很不错,小小年纪助攻一百分。
趁没人路过,往地上一躺,闭眼装晕。
不出片刻,就有人发现晕倒在主屋门口的萧极。
兵荒马乱一阵过去,萧极躺在软乎乎的榻上装晕,王福贵着急忙慌的遣人去请大夫。
黄艳玉从刚刚剑拔弩张的情况下逃脱,狠狠输了口气,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当下也没人管她。
萧极有些着急,她有话想跟王小弟说,可王福贵被今儿一激,爱女之心如海浪翻涌,无处释放,一改往日不管不顾的作风,坐在榻边一步不离。
她现在不能醒,所以即便心里着急的火烧火燎一般,面上还得绷着装晕。
还好,医馆离王家不远,大夫很快就到了。
王福贵一见人,赶紧上前托着大夫的手臂,把人往内屋引,“大夫,您快看看小女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微凉的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萧极不由放轻呼吸,她对三小姐的身体非常有信心,王福贵不常在家,仆人看碟下菜,刘怡清留下的这一双儿女平日存在感极低,过的实际并不好,只是面上过的去。
那老大夫把脉慢悠悠的,虽说萧极身经百战,可到底不过做贼心虚,生怕这老大夫能测出她在装晕,不一会就憋得心如鼓雷,吓得她赶紧调整呼吸放缓心神。
王福贵看那大夫面色颦眉正色,一言不发,又不敢贸然插话,急得挠腮跺脚。
好在,老大夫没让他干着急太久,收回手朝开口道:“小姐身体暂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平日里需要好生养着,不要太过劳累。敢问府上小姐是否从小就有心悸之症?”
心悸?
王福贵一头雾水,却仍然回道“小女平日身体康健,平日里连头疼脑热都很少。”
萧极和王裕成不由在心里嗤笑。
身体康健?也不知道这大叔哪来的自信说出女儿身体康健的话。
三小姐十岁的年纪,看着像个七八岁的小孩,瘦的骨节突起是个人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偏这王福贵眼瞎心瞎。
“我适才发现,小姐有气虚心悸的问题,若不是先天不足,便有可能就是近期受到了什么惊吓。”
王裕成心知姐姐是因为前天夜里的事情病倒,有心像告知爹爹,可又记着出门前姐姐的叮嘱,一时间犹豫不决,眼神不经意扫过榻上。
突然愣住,刚刚姐姐是不是朝他眨眼?
王裕成赶紧又看了回去,发现此刻应该正昏迷着的姐姐正悄悄看着她,嘴唇蠕动好像在无声说着什么。
当下大喜,刚想提醒爹爹,姐姐却又朝他微微的摇头。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怎么能不放个大招。
萧极恨不得自己会传声术,急得直朝王小弟使眼色。
王裕成瞬间明白过来,姐姐装病的事情,却又不知因何原由,只好努力辨认姐姐的意思。
窝?我?
看着王小弟眉毛皱起,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稍微放出点气声。
好在那大夫与王福贵正专心说话,没注意到这边。
说!
姐姐明显着急的神色,让王小弟福至心灵一般,瞬间明白其中的含义。
噗通一声跪下。
吓得王福贵和那大夫一哆嗦,就连床上躺着的萧极都不由得心上一紧。
那么响的一声,萧极都替王小弟疼。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跪下作甚”王福贵不解。
“爹爹,前天夜里,姐姐...”王裕成面带悲色,眼中含泪的将萧极告诉他的事情全盘托出,中间还穿插着自己姐弟平时对周大生母子的忍让。
王福贵越听越愤怒“你怎么早先不说!今日我问你那么些话你也没说!”
王裕成见爹爹怒极,赶紧说到:“出门前,姐姐叮嘱我,这事情不要朝爹爹告状,不然往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其实要知道王小弟来了那么一手,萧极就不拦着他了,本来是害怕这小朋友从小被欺辱,怕是会养的胆怯怕事,没想到他还挺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