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极领着叽叽喳喳的王小弟回到家,门房说夫人已经到了。
萧极牵着弟弟,忙不迭往里头走。
一进正屋,就见刘怡清坐在雕花镂空红木椅上,环绿正在一边和她说些什么。
刘怡清早已过了当初青春花颜的时光,多年忧思愁绪,让她平添了多条细纹。那青丝之下隐隐透出的白发更是刺眼,白底青花的夹袄洗的有些毛糙脱色,显得有些苍老。
王裕成进门一眼就看见坐在那的娘亲,刘怡清离开的时候他才四岁,虽然记事了,但到底年纪小,乍一见心心念念的娘亲出现在眼前,竟然生出一些胆怯。
刘氏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呆愣愣的望着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陌生让她心如刀割。
她走时,孩子才四岁,如今都已经半人高了。
眼泪瞬时涌上眼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同样望着这个小儿子。
萧极见王小弟小短腿突然急刹车,母子俩跟八百年没见的牛郎织女一样,微微笑着说:“成儿怎么了,不是从早上就开始闹着要见娘亲么?”
萧极的突然开口,刘氏猛然晃过神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眼眶,踉跄着起身往前踏出一步,就单膝跪到了地上,张开双臂哭着说:“成儿,来,乖成儿让娘看看你。”
王裕成一直羡慕别人家小孩都有娘亲护着爱着,可他和姐姐没有,每次被欺负他都特别希望娘亲在他的身边。
刘氏的话语,突然打开王裕成心里的阀门,压抑多年的委屈倾泻出来,“娘!”。
王小弟跌跌撞撞扑进刘氏的怀里大哭。
萧极和环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都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现在的王裕成就像个超载的货车,猛然急刹造成的侧翻让他寄存的情绪全都倾覆在地。
年仅七岁的孩子抱着母亲低声叙说着思念,满屋子洋溢着的是温情,她们脸上都是苦尽甘来的幸福,萧极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替三小姐开心,也替她难过。
傍晚,从庵里回来的王福贵迅速融入了这一家团聚的氛围里,尽管萧极觉得这男人着实无耻却也没表现出来。
她暂时还不打算去死,虽说黄艳玉周大生的事情都被揭露了,但萧极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们,再说她也不放心王福贵这个卸磨杀驴的渣男。
萧极原本的打算是搞些事情,让黄艳玉那个女人不管是生还是抱,好歹弄个男孩,然后不用萧极动手,黄艳玉那个贪心的女人肯定不会放着王小弟在家,到时候自己在推波助澜一番,那样自己和王小弟都好从这个家脱离出去,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模样。
索性将错就错,看看王福贵能不能老实的过完剩下的十几二十年。
萧极打算考察一段时间再说。
第二天,刘氏和王福贵直到辰时才起,下人也有眼力见,没一个来催。
当家主母归家,家里那些个仆从一个个非常有眼力见的早早就候在屋外。
三年时间,家里这些奴仆换了好多张新的面孔,王福贵大概是心里愧疚,整个上午都陪在刘氏身边,说话低声细气,事事周到齐全,弄得刘氏颇为感动。
成功睡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懒觉的萧极,睁开眼就看见王小弟用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个,昨夜王小弟不舍得离开刘氏,可萧极知道这回来第一宿,王福贵和刘氏怕是有的要说,非常自觉的领着从小机灵鬼变身小哭包的王小弟回了自己屋子。
“姐姐,娘亲回家了哎!”见姐姐一睁眼,王裕成立刻开口说道。
他早就醒了,也不起床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萧极睁眼。
萧极笑笑,把这个一大早就发射可爱射线的小宝贝搂到怀里,说着:“是的,娘亲回来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额头顶着王小弟的小脸蛋。“往后,你要是不认真念书,就有娘亲打屁屁了。”
隔壁有个小胖子念书不认真,天天斗蛐蛐找蚂蚱的,每次他娘揍小胖的时候,王小弟总竖着耳朵听。
“我才不怕,我会好好念书的。”王裕成可羡慕石头了,他娘虽然总打他,可是会给他做衣裳做吃的,还会在石头被欺负的时候保护他,从前他多希望自己也是石头他娘的孩子啊。
不过现在不用了,他娘亲也回家了,他娘亲又温柔又漂亮,肯定也会很爱自己和姐姐的。
王小弟一脸天真的样子,让萧极母爱有些洋溢,搓揉着弟弟的小身子,笑着答道“好,成儿最棒最聪明了。”
姐弟俩在被窝里闹腾了好一阵,才起床洗漱。
接下来的一个月,生活简单舒适,开始时王颜丽还每天歇斯底里的吵嚷,后在王福贵威胁镇压下很快就偃旗息鼓。
这天,萧极去接王小弟下学,王小弟读书的私塾在西边,一路过去,小吃茶馆种类齐全,萧极领着新买的小丫鬟边逛边吃,好不悠哉。
变身慈父的王富贵终于发现三小姐和王小弟身边竟然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一口气丫鬟小厮各买了俩,萧极直接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可惜她还是没想好怎么惩罚黄艳玉和周大生两个人,黄艳玉远在山里的庵子上,她一个十岁女孩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借口过去。
黄艳玉鞭长莫及,但周大生却近在眼前,萧极打算先解决他。
周大生今年十四,他一岁,也就是他爹刚去世没几个月时,黄艳玉就和王福贵勾搭上了。
自小被娘亲耳提面命的教导,阴谋算计学了满脑子,自从被王福贵赶出家门,他就一直盘算着怎么回去,怎么把王家的财产据为己有。
一个月时间,周大生身上的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再没好法子,就得流落街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买了毒药,一碗药死一了百了。
在王家附近绕了两天,瞅准王福贵他们出门之后,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
“哥!这是杀人啊!”王颜丽不敢相信,哥哥竟然如此大胆。
“杀人怎么了,只要杀了她们,王家这些钱财就全是我们的了。”周大生有些不耐烦的答道,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偷偷溜进来,不能无功而返,想着又缓了面色,放轻语气道:“你爹现在全听那个女人的话,那人对娘恨之入骨,肯定不会放过娘,你忍心让娘一直呆在庵里受苦么?”
王艳丽还是有些害怕“可那是我们爹啊!他死了,要是官府查怎么办。”
“那个女人现在回来了,你看你爹现在还理你么?我告诉你,等过几年那个女人找个杀猪的种地的随便把你嫁了,你爹都不会多管你一下!”周大生气极,这个妹妹看上去泼辣骄纵,实际上愚蠢无能,一点远见都没有。
王颜丽呆愣,求救一般扭头去看一直没出声的姐姐。
周大生一说完他的计划,王颜媚就皱起眉头细细思索开,王福贵是她们亲生父亲,原先对她们也很好,可是自从娘亲和哥哥被赶走,那个女人回来之后,爹爹就再也没有看过她们。
她明白哥哥说的是事实,爹爹彻底厌弃娘亲了,连带着对她们姐妹二人也不喜起来,自古儿女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娘亲还在肯定会为她们筹谋,可现在那个女人掌家,指不定为了报复,会把她们姐妹嫁到多么不堪的人家去。
想着想着,看见妹妹投来的视线,认真的开口道:“听哥哥的。”
“爹爹估计不会接回娘了,我们要是还想嫁个好人家,以后过好日子,就得先下手为强。”自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爹既然已经放弃她们了,她们总得为自己谋算。
见哥哥姐姐都这么说,王颜丽有些动摇:“可,那我们不能只毒死那个女人和那两个小贱人么?到时候爹就只剩我们两个女儿了啊。”和兄姐不同,她自小就和王福贵亲近,现在虽然恼怒王福贵的狠心,但到底是娘和哥哥害人在先,让她朝自己爹下手,她不敢也不忍心。
“你觉得害死那三个,你爹会发现不了是咱们动的手么?你害死他唯一的儿子,他能饶的了你?”周大生都替自己妹妹蠢“等发落了咱们,他还能再娶个女人生儿育女。”
王颜媚拉着妹妹的手,劝道:“丽儿,爹爹曾经是对我们很好,但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其次是王裕成,我们甚至得排在家里生意后边,我们得替自己想想。”
王颜丽面色不愉,好半晌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周大生松了口气,缓声道:“你想明白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周大生把该交代的都说完,趁着看门的没注意,顺利溜出。
送走周大生,王颜媚没管神色恍惚的妹妹,径直回到自己屋子,靠在床上思索着。
不同于妹妹的心软,王颜媚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正理,所以她果断同意了哥哥的计划。
同意归同意,她也没有全然相信自己的哥哥,她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事情成功,偌大的王家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等到接回娘亲,哥哥肯定也会回家,到时候王家落到哥哥手中,娘亲向来偏疼哥哥,如果哥哥念及兄妹之情可能还会给一份嫁妆,如果不顾,那自己和妹妹还是任人宰割。
她哥那人说的好听叫精明果断,说的难听点就叫心狠手辣。
十几岁的年纪连杀人都敢,绝非善类。
王颜媚不敢赌,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