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双飞燕
我恍惚之间看见郁寒夜一身白衣被血染红了，躺在地上挣扎着朝我这边爬。一袭紫色的身影，手飞转了一下，黑衣人惊叫一声倒地，紫色身影动作迅速的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手极快的拔出了刺进我喉间的剑，鲜血随着剑喷了出来，我身子一歪，倒进了他的怀中。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又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我看见了满地的菊花开得灿烂，都是红色的，猩红猩红的颜色，像血一样，像极了曼珠沙华，甚至与它还要娇艳，我惊醒过来。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是说不出来，泪眼朦胧之间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我胡乱的擦了擦眼睛，看清楚坐在我面前的人，我一把抓住他，急切的张嘴想问他郁寒夜怎么样了，努力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突然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被人刺了一剑，我摸了摸颈部，有厚厚的布包裹着，我被人那么刺了一剑，居然没死，倒也算是奇迹了。
我木楞的呆了半会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找郁寒夜，楚紫轩伸手摁住了我的手，我瞪着他，他柔声说道：“昕儿，你醒过来就好了，你的伤刚好，需要多休息，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知道自己不能说话，拿手比划了一会儿，楚紫轩笑笑，拿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理了理我的头发，爱怜的说道：“你要干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会帮你的。”
我推开他，下了床，却被他拦住，我使劲推了推他，他却是纹丝不动，我向旁边移了移，他亦随之动了动，我恼怒的看着他，却见他的皱着眉头，面露一丝不悦：“你这一刚醒来就急着去找他，你就那么在乎他，就那么喜欢他？”
我定定的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楚紫轩的怒气更甚几分，有些激动的抓住我的两只手臂，紧紧的看着我：“如果我告诉你他死了，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去死？”
我震惊的看着他，眼泪噌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下一秒就挣开了楚紫轩，踉踉跄跄的往外跑，还未踏出房间，身子就软了下去，被楚紫轩点了穴道，他将我抱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我，将我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我如同木头一样躺在那里，挣扎也不行，叫骂也不行，只是睁大了泪眼看着他，楚紫轩拿着丝帕帮我擦了擦眼泪，又理了理我的头发，沉沉叹息一声：“昕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我这么喜欢你，可你心里却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我闭了眼睛不想去看他，却听见他继续说道：“你放心，寒夜他没事，不过是受了点小伤罢了。”
我猛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楚紫轩笑了笑，俯身在我额上亲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这是真话，我不会骗你的。”
我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细细的瞧了半晌，他伸手解开我身上的穴道，柔声说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喊寒夜过来，他知道你醒了肯定很高兴。”
楚紫轩站起身来欲走，我拉住他的手，他微怔，我在他掌心用手指写了三个字：谢谢你，却又不知道他能否看懂，只见他轻笑了一下：“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或许他是看懂了吧！我轻叹一声，看着他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我挣扎着坐起身来，我不过是伤了喉咙罢了，又不是腿脚不能用，我看了看镜中的我，颈上缠着绷带，面色憔悴难看，眼睛红肿，嘴唇干枯，我长叹一声，幸好楚紫轩没让我出门，否则该吓坏别人了。
我刚把头梳好，就听见门被人撞开了，凝松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三个丫鬟。
我看着凝松，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却是不能说话。
凝松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关切的问道：“姐姐，你好些了吗？”我点点头，凝松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着我，片刻后才郑重的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笑了笑，凝松说道：“刚才在外面碰见二叔来着，他说姐姐你醒了，我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姐姐，我二叔这几天该是累坏了，一直守着姐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再不醒我二叔就该累趴下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凝松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二叔对哪个女人这样体贴，看来二叔还真是喜欢上姐姐你了。”
我敲了敲凝松的脑袋，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提笔在纸上写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我这刚醒来，你就给我在这儿胡说八道。”
凝松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可没胡说，不然我二叔怎么会请爷爷奶奶回家来，还说要娶姐姐，往日里爷爷奶奶爹娘让二叔成亲二叔是能躲则躲能推则推，这会还真是把爷爷奶奶爹娘吓了一跳，也就我三叔一点也不吃惊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偷眼看了看我的神色，寻思了一下才说：“我三叔似乎早就看出来二叔对你有意思一样，也不知道三叔怎么想的，以前我觉着姐姐和三叔挺相配的，现在看来二叔对姐姐倒是很不错，姐姐嫁给二叔也不错。”
我又敲了敲凝松的小脑袋，提笔写道：“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一天到晚都在寻思啥呢，你这小破孩懂什么。”
凝松鼓了腮帮子说道：“我这不是为姐姐你好吗，你干吗总是打我，还叫我小破孩。”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正巧看见寒夜和楚紫轩一起进来了。
凝松很是乖巧的笑着叫道：“二叔，三叔。”
楚紫轩看了看我，转眼去看凝松：“说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
凝松脱口就说：“说二叔和姐姐成亲的事呢。”
我很是鄙视的瞪了瞪凝松，凝松不以为然的吐吐舌头。
郁寒夜清恬的面容上带着轻笑，我关心他的伤势，隐约记得那天他身上被血染红了的衣衫，拿手比划了一下，又怕他看不懂，便在纸上写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郁寒夜看了看，说道：“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我笑了笑，这就好，看来楚紫轩没骗我，寒夜他果然没事。
楚紫轩瞄了一眼郁寒夜手上拿着的纸，促狭道：“昕儿，你这字写得可真丑。”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额上的青筋冒出来跳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瞪了他一下，楚紫轩全然无视的说道：“改天应该教你写字。”
我的嘴角继续抽搐，我低下头去，看了看纸上那几行字，我这字确实写得不怎么好看，谁让我生在现代拿惯了铅笔圆珠笔水笔的，就是没拿惯这毛笔，这也怨不得我。
气氛变得诡异而又尴尬万分，僵冷了片刻，郁寒夜轻声问道：“昕儿，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
郁寒夜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温柔的脸庞离我极近，我笑看着他，看他气色不错，应该没事。
郁寒夜收了手，又看了看我颈部的伤势，微微蹙眉，我心下一凛，莫不是有什么不好，或者说是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郁寒夜轻声说道：“幸好伤口不算太深，修养个两三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还能治好，否则我这辈子不就完了么？
凝松笑道：“这样就好，我还真怕姐姐以后都不能再说话了。”
我瞪了瞪他，拿脚踹了踹他，却不想是踹错人了，踹到楚紫轩了，楚紫轩微微皱眉复又对着我轻轻一笑，凝松则是在那里捂着嘴偷笑。
郁寒夜道：“切忌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要吃得清淡些，也不要生气，乱发脾气。”
我愣了一愣，生气发脾气跟我这伤有关系么？
凝松的笑僵住了，楚紫轩却是笑得别有深意。
郁寒夜像是明白我心里的想法，说道：“生气对身体不好，尤其是有伤在身的人，动怒越发的会影响伤势，要保持心境平和，最好是多想些开心的事情，高高兴兴的。”
我郑重的点点头，他这话听起来有些牵强，可俗话说，忧伤肺，怒伤肝，这忧愁发怒对于身体总是不太好的，于是，他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当自己不能说话的时候才能明白那些聋哑人是怎么过日子的，真真是难受得很，虽然寒夜说过两三个月便能好，可我心底究竟是没底的，这一个月都过了，伤口是好得差不多了，可这嗓子依旧是不行的，吐出一个稍微清晰点的字都不行。
我恨极了这样的日子，可楚紫轩却时不时的说这样也好，难得你这么安静，这个样子才像个大家闺秀，这话听得我气血上涌，我那暴脾气又要发作了，楚紫轩倒是会察言观色，一见我面色不对便会笑嘻嘻的说寒夜说过了，不要生气发脾气，对你的伤势不好。
一听这话，我便不好再发作，却是萌生出一个想法，他们是不是合着伙来耍我呢？我狐疑的这么想着的时候，恰巧看见了楚紫轩得意的笑容，绝美的面容，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白皙的面容似莲花般清雅，却又隐透着桃花般绚丽，我呆呆的看着，竟有那么一会儿看呆了一样。
趁着我呆愣的时候，楚紫轩会很不正经的凑过来笑嘻嘻的说：“昕儿，你为何这般看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立马就很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可每每都没有得逞，反倒是亏了，而且是亏大了，被他一手抓住，另一只手很不正经的在我脸上轻薄了一番，我心里的那个火啊，狠命的烧了起来。
我想也没想抬脚便向他的胯下踢去，他的反应极其敏捷，立马就跳将开去，我的脚收势不住，不偏不倚的踢在了凳子上，那叫一个疼啊，我张大了嘴却是喊不出声来，抱着脚便跳了起来。
楚紫轩笑着极其欢畅，那双狐狸眼整个儿冒着精光，我心里一个咯噔，忙是低下头去看我的脚，不去瞧他那魅惑众生的脸蛋。
我也不管不顾这古代所谓的礼仪，自顾自的脱了鞋袜，揉着踢红了的几个脚趾，一双纤细修长似青葱白豆腐般的手指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低垂着头，鬓角的发丝微落，在风中轻扬，依稀可见他嘴角温柔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子一般盖着他迷人的双眼。
楚紫轩轻柔的揉着我的脚趾头，这样的情景似乎在多年前曾经上演过，多少年前来着，我还年轻，怎么竟忘了，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的眼中竟有泪水泛上来，我强自忍住，深吸一口气。
我挣了挣，缩回脚来，楚紫轩抬眼看了看我，我笑笑，在他手中写道：“不疼。”
楚紫轩轻轻一笑，其实他这样正正经经的样子倒也很好，我心下一凛，微微摇头，忙是将鞋袜穿好。
我起身欲走，楚紫轩拉我坐下：“昕儿，你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看着他，示意他有话便说，楚紫轩敛了平日里那轻佻的笑意，换了一副真诚的模样：“昕儿，你当真不愿意嫁给我吗？我爹娘想让我们同寒夜在同一天完婚，如若你真不愿意，我便去跟爹娘说说便是。”
我定定的看着他，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其实楚紫轩倒也不是很差，对于他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我以往时常说要寻个相爱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真正经历过爱情之后，被爱所伤之后，才想明白，或许找个爱你的人倒也不错，或许还是更幸福的事情。究竟何为幸福，其实只要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一生安康便是幸福，即使没有那轰轰烈烈、海誓山盟，能够有人与你厮守一生便很幸福了。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的时候，我只觉着我老了，虽然我还很年轻。
楚紫轩见我没有任何动静，面上闪过一丝失落，淡声说：“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你的心意，是我多想了，竟是还抱有一丝幻想。”
我瞧着他脸上的失望之色，忙是拉住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我轻轻一笑，在他手上写道：“容我想想。”
楚紫轩又笑了起来，高兴的轻轻的抱了抱我，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带着一丝茉莉香又掺杂着玉兰香，我看见不远处的亭子内的白色身影，还有一袭蓝色影子，我心里一痛。
因郁家在江南是大户人家，有钱又有地位，郁家三公子要办喜事了，自是得提前准备着，这古人结婚之事又极为繁琐，什么下聘礼是什么日子，什么文定啥的，选日子亦是极其考究，要选黄道吉日，又要请了算命的测测两人的生辰八字，总之在我眼里就是两个字，麻烦。
因此，这早两个月已经在筹办了，以郁寒夜之意是不要太过于隆重，简简单单的便好，我暗笑他倒是个低调之人，可这一方面，郁夫人，也就是他娘却不同意，说是该办得隆重一些，郁寒夜是个乖巧听话之人，也就笑笑随他娘去捣腾了。
本来就新娘子应该是待嫁闺中，哪能这般频繁的来见新郎的，只是她柳依依在江南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又是住在郁府，与郁寒夜粘得紧倒也无可厚非，可怜我看得郁郁不欢。
郁寒夜说不能动怒，我这火爆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时刻能够及时收住，为此还闲来无事的弹琴写字，那次楚紫轩笑我的字写得难看，我很不服气的提笔练字，可对于写毛笔字，我真就是没有多大的天赋，写得差劲得很，也没个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依旧写得像鸡飞过狗抓过。
还是弹琴比较合我的意，看着湖对面的人忙里忙外的，我却是极有兴致的坐在月下弹琴，弹的都是很轻的曲子，甚至带着一丝忧伤。
“姐姐，你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呢？”凝松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收了手，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了故乡两个字，凝松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姐姐，你想家了吗？”
我点点头，大概是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