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已然明了，程昱按下结束键，将录音保存，然后站起身，将自己的脚从那个人的右手上收回。
“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他说。
不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陆陆续续有人影开始出现，天边霞光渐起。
原本计划三天两夜的行程，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不得不提前结束。回程的路上，简翦一直在不停地跟其他人道歉，大家都微笑说没事表示理解，可是在礼貌客套的微笑之下，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们不说，简翦也就装作不知道。
程昱坐在车的最后打盹儿，卿飞扬坐在他旁边，脸色依旧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程昱座位旁边的窗户上，窗帘是个坏的，明灿灿的阳光照进来，让程昱根本没办法闭眼。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他抬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眼皮上问身边的卿飞扬。
“就这两天。”卿飞扬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怒气。
“行，跟他们一起的话，我就不去送你了。”程昱说。
“你呢？”卿飞扬拍了一下他的腿，“不如跟我一块儿回去？”
程昱缓缓摇了摇头：“还是等填报志愿之后吧。”反正时间也快了。
“对了，走之前先跟我去趟小饭馆，给你准备了东西。”程昱突然想起什么来，对卿飞扬说。
“小饭馆？什么小饭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企图用坐在靠窗位置的程昱来帮他遮挡太阳。
“上次吃饭的小饭馆。”程昱说。
“你不会要给我准备一堆的土特产吧？腊鱼腊肉土鸡蛋什么的？”卿飞扬顿时睁大了眼睛。
“土特产有什么不好？腊鱼腊肉还轮不到你。”程昱瞥了他一眼，眼里全是嫌弃。
小饭馆里，李兰芳正在热火朝天地炒制八宝辣酱，这是程昱特意拜托她的，让她多炒一点，说是他朋友喜欢吃。
浓郁的酱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辣味弥漫在空气中，顺着楼梯一直往上飘，飘到了正坐在书桌前学英文呃方瑞雪面前，她抽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就一下，她的注意力就完全没办法集中了，全都被八宝辣酱的香味勾引走了。
卿飞扬刚走到饭馆门口就被扑面而来的辣味勾得打了个喷嚏，而打了个喷嚏之后，他仿佛就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幽幽的香气由鼻孔而入，顺着经脉流淌至全身，最后融会贯通，直达天灵盖。
“卧槽！这是‘销魂酱’啊！”他当场爆了句出口，然后直奔厨房。
满满的一锅八宝辣酱已经炒好了，李兰芳正在不停地翻动着它们，好让辣酱能够快一些的冷却下来，因为一排的玻璃罐子已经在案板上严阵以待。
“香爆了啊！”站在厨房门口，卿飞扬一声感叹，甚至顾不上锅里酱还烫着，伸出手指就想先品尝，“我都想了一年了啊！整整一年啊！”
“诶诶诶！烫着呢！这刚出锅烫着呢！”李兰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生怕这孩子真把手指头伸到锅里去了。
要知道，这锅里可是有好多油，油的温度高，这要是一下伸进去，保不准锅里就能多块肉了。
“干什么呢，讲不讲卫生啊你！”程昱抢在卿飞扬伸进去前，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卿飞扬的手背立刻就红了一块。
“你们来啦！酱已经炒好了，等摊凉些就给你们装瓶。”李兰芳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笑呵呵地说。
“芳姨，不急，既然已经好了，您就先休息一会儿吧。”程昱从李兰芳手里接过铲子，说。
“我急！我急啊！”卿飞扬迅速地挤掉程昱，让自己站在了李兰芳的身边，“芳姨，我能先尝一口么？”他瞟一眼锅里红通通的辣酱，馋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李兰芳见他一副实在馋得不行的样子，爽快地一点头：“好，姨给你舀一点起来，你先尝尝。”
“小雪啊！去给他们拿两个馒头！”李兰芳仰头冲着楼上喊，然后回头对卿飞扬一笑：“单吃酱太干巴，配上馒头才好，保准你吃了以后忘不了！”
“我已经忘不了了。”卿飞扬从李兰芳手里接过碗，盯着里面的辣酱嘿嘿一笑。
“出息！”程昱看不得他这副痴汉地模样，在身后踹了他一脚。
馒头是早上卖剩下的，都搁在楼梯间的通风处，这会儿已经冷了。方瑞雪下楼取了两个馒头，拿盘子装了推门出来，才发现竟然是程昱带着卿飞扬来了。
“原来辣酱是给你们炒的，干妈真偏心。”方瑞雪把馒头放在桌上，冲程昱皱了皱鼻子。
“你每天吃还嫌不够？”程昱笑话她，“就因为一碗酱，你还吃醋了。”
“你也没少吃啊！我都给你当了那么多次送货员。”方瑞雪抱怨道。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程昱拍拍她的头，然后对卿飞扬说：“听到没，你吃得这酱可不便宜，记得给钱。”
“给给给给给！一定给！肯定给！”卿飞扬正疯狂地往嘴里塞着馒头，每一口馒头上都蘸上了满满的酱料，看着跟饿了三天没吃饭的人一样。
“哎呀！不要钱！不要钱的！”李兰芳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卿飞扬狼吞虎咽的样子，还顺手给他倒了杯水，“你是小昱的朋友嘛！阿姨就应该好好招待你的，这些酱都是特意给你做的，不收钱。”
“不不不！要收钱的要收钱的！这么好吃的酱！我吃了怎么可能不给钱！不给钱那就是对您的手艺的亵渎！”卿飞扬艰难地咽下一口馒头，看向李兰芳呃眼神里满是崇拜，“您做的这酱，真的是太好吃了！多少钱都值！您要是不收我的钱，我吃起来都不安心的！”
方瑞雪这下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她明明还记得，前几天卿飞扬第一次上他们家店里吃饭时，对他们家还是百般嫌弃呢，怎么这第二次来，就直接换了一副面孔，而且还换得如此彻底。
“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方瑞雪悄悄问程昱，虽然她也承认李兰芳的手艺绝对好，但是能把一碗八宝辣酱吃出珍馐美馔的感觉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你知道八宝辣酱的别名‘销魂酱’，是谁取的吗？”程昱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问。
“他？”方瑞雪指着卿飞扬。
程昱无语地点点头。
方瑞雪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