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从地上捡起自己污浊不堪的棉袄，已经脏得不能再穿了，黄晓云沉默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钱，有一些纸钞已经被风刮走了，进了别人的口袋，剩下的那些也有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正在比赛一般地往自己口袋里装。
“别捡了。” 方瑞雪拉起正蹲在地上，从一滩豆腐脑残渣里捡硬币的黄晓云。
“可是……”黄晓云手里还捏着几张纸币，无一例外都是被大师了或者弄脏了的。
“百十来块钱而已，不值得为它们脏了手。”说着方瑞雪就从黄晓云手里夺过钱，往那些正在捡钱的孩子们身上一扔。
“啊啊啊啊啊！”那些孩子们立刻追逐着撒落的钱而去，兴奋地尖叫。
方瑞雪听到有人低声骂了一句“败家”，她回头看一眼，每个人却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与我无关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李兰芳开始收拾四处散落的东西，这一地的狼藉，也不知道才能等来一场大雨，将地上的污秽冲刷干净。
江近月帮着李兰芳扶起倒地的手推车，虽然被损坏的地方不少，但是修一修也还能继续使用。程昱一只手搂着程晟，正在柔声地安慰他，另一只手却是安静地垂在身侧，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
“你的手……没事吗？”方瑞雪走过去问。
程昱抬头，尝试着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钻心的疼痛随之袭来。他面色不变，平静地对方瑞雪说：“没事。”
方瑞雪当然不信，就刚才那一下，她都担心程昱的骨头会不会被打断了。
“芳姨、晓云姐，我陪着他们去一趟卫生院。”她朝正在收拾东西的李兰芳和黄晓云喊了一声。
“诶？谁受伤了吗？严重吗？”李兰芳赶紧放下东西走过来，紧张地看看程昱，又看看江近月，最后担心地看着程晟，“是小朋友伤到了吗？这可怎么是好？真是对不住你们，你看这事闹的。”
“没事，他没受伤。”程昱抹了一把程晟的脸，这会儿他已经不哭了，就是被吓到了，神色有些恹恹的。
方瑞雪把身上的棉袄脱下给李兰芳，天色看着越来越暗，只穿着的单衣的李兰芳冻的嘴唇都发青了。
“芳姨不冷，你披着，听话啊！”李兰芳不肯，依旧把衣服拿下来给方瑞雪穿上。
“卫生院里比街上暖和，芳姨你穿着，别冻感冒了。”方瑞雪执意不肯要，两个人就此僵持住了。
“我车上还有一件冲锋衣，你去拿过来。”程昱突然对江近月说。
“我？”江近月指指自己。
“难道还能是我吗？”程昱看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向他示意。
“好，我去。”江近月任命地回车里拿衣服。
因为一直放在箱子里没拿出来过，衣服上还带着一股樟脑丸的清香味，方瑞雪将衣服披在身上，宽大的男式冲锋衣像一件袍子一样将她裹住了。
“拉链。”程昱指了指敞开的衣服。
方瑞雪伸了伸胳膊，将手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拉链拉上。
“小雪，你赶紧领着他们去吧，这儿有我和你晓云姐呢，没事的。”李兰芳催促着他们。
“那他们……”方瑞雪看一看七倒八歪躺在地上的人。
“不用担心。”江近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朝着纪永强就是一脚，“哎，起来滚了，还准备在这里躺到什么时候。”
“嗷！”纪永强扯着嗓子嚎叫一声，然后迅速地爬起来，都顾不上他的那几个兄弟，骂骂咧咧地就跑了，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领头的一跑，剩下自然不成气候，也都沉默地爬起来，一瘸一拐灰溜溜地跑远了。
方瑞雪带着程昱他们往卫生院走，虽然程晟极其地不愿意，但是还是只能让江近月抱着他。
街上担惊受怕的人慢慢恢复正常，开店的继续回去做生意，摆摊的继续忙着手里的活，程昱买的祭品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这会儿也找不回来了，还有江近月的猪油饼，混战中早就踩成了稀巴烂，他只能继续饿着肚子。
“小雪！你干什么去！赶紧过来！”像是才刚看到方瑞雪一般，待围观的人逐渐散去，李德英才走到街上，突然叫住了正要往卫生院去的方瑞雪。
方瑞雪回头看了一眼，王爱萍已经准备收摊子回家去了，胡静雯正在帮她，李德英站在路边，正目光焦急地望着她。
一时间，方瑞雪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是酸楚多一些，还是不甘多一些。
李德英见她没有回答，又向前走了两步，继续喊道：“你怎么到那边去了？赶紧过来！刚才多危险你没看见吗？赶紧过来帮你舅妈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
方瑞雪的喉头哽了哽，说不出话来。这时候，王爱萍在后面接话道：“妈，你喊她干什么啊！人家今天可是帮着李兰芳做了一早上的生意，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她的心可不在我们这边，你自讨没趣的干什么呀！快过来帮忙收拾，这一早上好好的生意，全让那个搅事精给搅黄了。您怕是不知道吧，那些闹事的人可是专门冲着她来的，真是个扫把星，害人精！”
“奶奶！”胡静雯也在身后喊了一声。
李德英脚步游疑，几经犹豫，终于还是转身去帮忙了，只是转身的时候一直在频频回头，就盼望着方瑞雪能够听她的话，跟过来。
“不过去吗？”程昱问方瑞雪。虽然只匆匆见过两面，但是他看得出来，李德英对方瑞雪还是很疼爱的。
方瑞雪低着头，没人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她只是突然转身，从程昱身边擦身而过，飞快地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怎么？你认识啊？”江近月走到程昱身边好奇地问。
“你就是因为话多，所以到现在都没人要。”程昱瞥了他一眼，径直走了。
“晟宝儿，你哥哥被打的真的不是脑袋，而是胳膊吗？”江近月看着程昱离开的身影，逗一下被他怀里的程晟，程晟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成功地让他闭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