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辅导书的每一课后面都有习题，方瑞雪很勤奋，每一道题都做了，所以本来就很狭小的空白处，被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都挤在一起，看起来很是费劲，可程昱却看得那么认真。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那一手“鸡刨体”被程昱从头到尾“瞻仰”了个遍，方瑞雪就非常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再多睡两个小时，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来。
“你觉得这叫工整？”程昱把他正在看的一页举到方瑞雪眼前，“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方瑞雪伸出手把内容挡住，笑得有些无奈：“能力有限，真是辛苦您了。”
她不知道程昱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对初中生的学习这么感兴趣，看看他手边堆着的书啊本子的，竟然是囊括了方瑞雪学习的所有学科，更别说他还看得那么认真。
“你偏科？”程昱终于放下了语文辅导书，见方瑞雪撑着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便帮她扶了一下枕头。
“高中生没有寒假作业，真的很闲。”方瑞雪低声吐槽道。
程昱笑着拿笔记本拍了一下她脑袋，生了病的方瑞雪倒是比平时更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不少。
也许是程昱随意地聊起学习上的小事的姿态太过于自然，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关心方瑞雪的“哥哥”，让她不经意间就放下了心防。
“我觉得自己不偏科啊。”方瑞雪摸摸自己被拍的头顶。她除了物理差了点，其他科目的成绩还是可以的，毕竟年级前十的名次还在那儿摆着呢。
“一百分的卷面分，物理只能考68分，化学还好，有80多分，生物算是理科里面最好的，几乎满分。看这个样子，你以后打算学文？”程昱说起方瑞雪的成绩，简直是如数家珍，看来是把方瑞雪大大小小的测验试卷全都看了一遍。
“这也不能说明我理科差吧，而且物理本来就是理科里面最难的。”方瑞雪还在做垂死挣扎。
“好吧。”程昱两手一摊，不和她争论，“哦，对了，你认识李巍吗？”
“啊？”方瑞雪疑惑地看着他。
程昱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李巍让我给你的。”
方瑞雪刚伸手想接，程昱的手一扬，问：“好朋友？男朋友？”
方瑞雪难得地在他面前大了一回胆子，冲他皱着鼻子：“青、梅、竹、马！”
由感冒发烧转为肺炎，方瑞雪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等到她出院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采买年货，准备过年了。
因为生病，退学的事被暂时搁置，胡青山和李德英因为觉得愧疚，也没有再提及。只是方瑞雪偶尔会听他们谈起，又或者胡青山想让胡国庆帮着想想办法，去跟学校说说好话，能让方瑞雪继续去上学。
可是每次胡国庆都推辞，说因为方瑞雪不懂事把学校领导都得罪了，他根本没地方去说情。
春节就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中如期而至，因为方瑞雪的事情，这个春节胡青山和李德英过得有些沉重。虽然他们没说，但是方瑞雪知道，两位老人都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没有教育好她，是真的打算送她回白澍村了。
除夕夜的团圆饭是一大家人在一起吃的。
王爱萍一直都很热情地招呼胡青山夫妇，每一年，大概也只有这一天，胡青山和李德英能够走出他们的那间小土屋，在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里度过。
吃完饭，胡静雯和胡静霏姐妹俩吵着要放烟花，胡国庆带着他们出去，黑暗中一束束火花飞上天，在夜空中绽放。胡静雯和胡静霏欢快地围着胡国庆大笑大闹，而方瑞雪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古庙村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鞭炮声，旧的一年终于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大年初一，方瑞雪的小舅，胡青山和李德英的小儿子胡军锋，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站在了矮矮的院子门口。
“爸妈！”胡军锋咧着一口大白牙，冲着屋里笑
小舅还是方瑞雪记忆中的模样，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和每天在地里风吹日晒的胡国庆不一样，胡军锋看起来更像是个城里人。
李德英高兴地迎上去，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的唯一一个笑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小梅和凡凡没有一起回来吗？”她亲切地握着胡军锋的手，朝他身后望了望。
“小梅带着凡凡回娘家去了，过年要走的亲戚多，他们也来不及过来。”胡军锋将手里东西交给李德英说。
李德英瞬间有些失望，这已经是小舅妈和表弟第三年没有回来过年了，李德英和胡青山都很想念这个唯一的孙子。
胡军锋正在安慰因为见不到孙子而倍感失落的李德英，方瑞雪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叫了他一声：“小舅。”
从医院回来之后，方瑞雪一直都在试图降低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虽然那天李德英说不管他了，要把她送回去，但是之后也没有真的送，只有王爱萍总爱有事没事地拿出来说上两句，而且每次都是忿忿不平的。
虽然那天多半是李德英一时说出口的气话，但是方瑞雪知道，那不是假话。她不能假装没听到一样，把它当做不存在。
“小雪？你怎么在这儿？今年这么早就来给外公外婆拜年了吗？”胡军锋惊讶地问。他去年过年没回家，还不知道方瑞雪已经离开家，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
“哎哟，军锋你还不知道吧，这丫头从去年就住这儿了，家早就不回了，直接就把这儿当家了。”王爱萍不知道什么过来，还没进门呢，就嘴快一步地说。
胡军锋愣住了，他转身把方瑞雪拉到身边：“你住这儿你爸同意吗？还是说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没空照顾你。”
胡军锋根本就没往离家这上面想，他以为可能是方德才没时间，所以把方瑞雪暂时交给胡青山夫妇照顾。
王爱萍扶着门框笑了一声，然后揶揄道：“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外甥女啊，气性大，不听话，还不服管教。在家里跟她那个后妈处不来，被她爸赶出来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