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话说徐家这边,在徐母罗氏的一再要求下,五年多来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对小济川的搜寻。虽然没找到他,但罗氏始终不信她的孩子死了,毕竟不见他的尸体。他们之所以此前没找到他,是因为原来小济川住在高悬半空、陡峭山崖上的猴窝里,人类根本没法抵达;如今搬来了山上,靠近万年寺与息心所,就容易找到了,再说这天猴群搞仪式,阵势大、很热闹,他们寻踪而来,便欣喜地发现了处于众猴核心地位的济川少爷。没想到,忽忽五年多过去,他竟然要加冕成为新的猴王了!还要做猴公主的新郎倌了!而在人类世界里,他还只是个八岁多的小娃娃呢!
这年小济川已满八岁,与三岁时相貌大不相同了,全身是毛,头发焦黄,不穿衣裤,精瘦黝黑,上蹦下跳,抓耳搔腮,言语叽喳,跟猴们无异——除了屁股上没长尾巴、手指脚趾上没有爪子。不过,寻找他的徐家奴仆们,特别是老管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在老管家喊他第一声“济川少爷”时,小济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老管家又连喊了他几声,他看到老管家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的样子,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仿佛许多记忆马上恢复了。他冲过去抱住老管家的大腿直摇,老管家只好蹲下身来。对人类的语言,小济川已完全陌生了,再说他失踪时才三岁,还不会说太多的话,这些年他更多的是学会了猴子的肢体语言、各种表达意思的动作。老管家的话他基本上能听懂,但他自己就只能龇牙咧嘴、咿咿呀呀了。
此时是夏天,徐济川身上汗如雨下。老管家看到济川少爷这个样子,心里既兴奋又难过。他抱着小济川,口里不断地喃喃着:“少爷,你这两年受苦了!我们马上带你走,马上带你回家,马上带你去见你的父母。”
老猴王、猴后、猴公主那边可不干了。老猴王与猴后应该早已明白,小济川是人而不是猴,那天从山上的大路边不幸摔下来,碰巧被他们救下;难怪他没有尾巴与爪子,还穿着人类的衣服。“新娘子”猴公主很是不高兴,见夫君把自己扔在一旁不理会,却跟一个陌生的人类显得那么亲热、聊得那么开心,气得她直吹毛发瞪眼睛。
这时,小济川朝他们走过来,一番叽叽喳喳、手足并用的交谈,他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他的家人找到他了,他要回去跟父母见面、团聚。可是,他们哪里舍得他走呢?特别是猴公主,眼看今天就是新婚大喜、合卺同欢了,新郎官却要离开了。作为雌猴,她的性生理与性心理都发育很成熟了,强烈需要一只公猴——自然,小济川目前还不行,她还得等他至少六七年。她死死攀着小济川的肩膀,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硬是不让他走。其实小济川也依依不舍的,彼此有很深的感情了,他也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对他恩重如山。可不回家怎么行?
最后小济川答应,他先回家看望父母,然后很快又过来跟他们一起生活。老猴王也当即表示,暂时让猴公主接替他,出任新的猴群女王,他的猴王、猴公主驸马的位置会一直给他留着,他们仨一家人殷切等着他回来。
在与老猴王一家告别之后,小济川便跟着老管家他们回家了。一路上,当他们进了城镇,老管家找理发店给小济川剃了毛发,又去裁缝店买了衣裤给他穿上。晓是如此,他还是太像一只猴子了,难怪沿途遇到人都会惊讶地盯着他看。
老管家已派人飞马提前回徐府报信,徐父匡黎与徐母罗氏自是大喜过望。罗氏还得意地指着徐匡黎嚷道:“你看,是不是我说得对?我就说嘛,济川还没死,他有吉星高照、菩萨保佑,怎么可能死呢?你们却总不信我。哈哈,我的济川儿竟然当猴王了,还要娶猴公主,干得不错啊!”
徐匡黎当然也是十分高兴,对罗氏的指责就不以为意了,只赧颜着说道:“夫人说的是!夫人批评得对!还是夫人厉害!”
那天是小济川回到徐府的日子,罗氏早早让下人把房子与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把大门、二门、窗牖都全部敞开,一时尽洗笼罩在家里多年的阴霾、沉闷、压抑、死寂之气。且好在这几日天晴,充足的太阳光芒直射进屋内,到处亮堂堂、暖洋洋的,增添了不少喜气。从昨夜开始,徐匡黎夫妻俩又同居一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