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晚上,到其后半夜时,盐队已行进至一个两边是逾百米高陡峭悬崖、中间是不过三五米宽狭窄峡谷的入口处,而道路弯曲、峡谷幽深、不知远近,且领队牟师傅与车夫、向导他们都开始犯起困来,接连打起了哈欠,只窦、徐二位镖师在竭力支起精神。窦淳风倒也略知兵法,懂得此处大有危险,一旦己方深入峡谷,敌人迅速将两头截住,再从山崖顶上发起猛然袭击(射箭、投枪、点火、放水、用熏烟、滚扔石头、唆使凶禽野兽等),己方便是死路一条,而且谁也逃不脱。他遂下令队伍赶紧停止行进,自己先走几步去探看虚实,是否有“恶鬼”埋伏在前。
只可惜他的行动太迟了!他应该早点派人预先来打探前路,若发现有紧急问题,便要掂量敌人的实力,提前做应战的准备;或者赶紧找地方住下,再做打算,是增派援军、另择线路、打道回府,还是安排代表来与盗匪们谈判。
是夜,天上有星斗、无浓雾,百米内道路与物事基本能够看清。就在此时,只见前方冲出来约莫百来人,骑着骏马、打着火把,吆喝着、怪叫着、诡笑着、瞎唱着、大骂着,迅速就来到了他们近前。大家这才看清,这些人的头上都戴着一张西南地方特产的傩面具,把自己的本来相貌都遮住了,在这深夜里显得尤其凶神恶煞,十分狰狞可怕。他们有的肩背箭筒、手执弓箭,有的举棍举刀,有的是拿铁锨铁耙铁锹铁铲之类,虽属乌合之众,仍是来势汹汹。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人肯定不是朋友,非大队响马便系小股山贼,目的自然只有一个——要他们的货物。窦淳风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他奶奶的,果真说鬼鬼就来了!”徐济川却冷眼瞧着这帮家伙,稳如泰山、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马车上。盐帮给三位师傅与向导各安排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供他们晚上在路途中随时躺下歇息一会;马夫们则只能倚坐在拉盐的骡车上,偶尔打个盹而已。
三位师傅与向导均负有重要责任,不能私自逃跑,须与盐车同进退共存亡;而马夫们眼看这一幕,怕丢性命,想弃车逃离,可很快就被这帮家伙包围了,逃不掉了,只吓得缩着脑袋、满脸苍白,不停罗嗦、求饶与祈祷。
窦淳风刚开始还真没把这帮家伙放在眼里,他们虽然人数多、有武器,但想必不过是些山野莽夫,断不会有什么太高的武艺,仅自己一人就可以将其轻易收拾殆尽。于是斗胆上前几步,以四川话轻蔑地问道:“兄弟们哪个道上的?报上诸位的万儿来。”
湘西话与四川话基本接近,皆属西南官话,彼此都完全听得懂。对方一个为首模样的傲慢地回道:“少废话,爷爷的大名用不着尔等无名小卒来打听,你还不配!识相的就把货都留下,赶紧给我滚!否则,小心你的狗头!”
窦淳风本来还想息事宁人,大不了把李巍已准备好的红包送给他们,破财消灾,让他们放自己走。但见其如此嚣张,顿时火了,嘿嘿冷笑道:“要是我不愿意呢?”自己可是大牌镖局的头号镖师、全成都的一等高手、峨眉派的杰出弟子,岂容这等宵小之徒小觑!
为首模样的盗匪即向老大狂笑着,哂道:“哼,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好,那咱们就刀剑上来见见真章吧!”他身边几个人根本不讲什么武林规矩,当即提刀向窦淳风砍去。窦淳风也马上把背上的宝剑取下,顿时跟向家兄弟缠斗在一起。
这群盗匪早就蠢蠢欲动了,开始风卷残云地向盐队众人展开杀戮,而越货灭口正是他们此次的行动目的。他们本以为,这些手无寸铁、毫无缚鸡之力的马夫、商人,根本不堪一击;但奇怪的是,当他们发起攻击,不但没有杀戮到一个人,倒是自己一个个被不知从哪儿掷来的一些小铁蛋子命中,刀棍锨耙簌簌落地,人亦被击中穴位,当即昏厥倒下,很快就躺下了一大片。
徐济川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了这群盗匪的情况与伎俩。白天,当窦、牟他们歇息时,他却独自或飞速往前探路,或深入当地人之中询问,昨日还亲上雪峰山向姓匪窝调查,心中对彼方力量大概有了掌握,便于今日赶到沅陵城里买了一袋小铁蛋,今夜便成功派上了用场。
这群盗匪,十之八九已被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他或躲在崖上,或藏于岩后,或爬到树梢,或凑至近前,手持铁蛋,朝他们一一开打,转瞬间让他们一个个成了“僵尸”。到最后,牟师傅、向导、马夫他们都已明白这群盗匪是被徐师傅打死的(他们还以为盗匪真的死了)、自己是被徐师傅救下的;只有窦淳风还在与几个盗匪头子越斗越远,没法看到。
待解决了全部盗匪、安置好牟师傅等人及骡马车以后,徐济川便赶到窦淳风与向老大他们生死之战的地方附近,稍作隐匿,冷眼旁观事态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