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桑伊、顾凡和宋雨晴围坐在一张小桌边。
桌上摆着一只小巧玲珑的不锈钢瓶，三只杯子；其中一只粉色的，外面还有一层保温套，那是属于宋雨晴的。
顾凡端起另外一只杯子轻啜一口，喉结上下一动，闭紧了嘴唇。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微微侧过脸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宋雨晴急忙用手在脸前扇了扇，笑道：
“难闻死了！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烈酒’吗？”
“嗯。这是真正的烈酒，酒精度百分之六十五。”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贾桑伊一脸好奇。
“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顾凡笑嘻嘻地端着那只瓶子，拧开盖子作势要给他倒上。
“不不不，我可不能喝酒！”
贾桑伊左手连摆，右手一把抢过第三只杯子，藏在身后。
宋雨晴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上，上面的骨节又大又突出，覆盖着一层皱巴巴的暗色皮肤。
“别闹了顾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理论物理学家除了信奉素食主义之外，还是一名严格的修士。”
她抬眼望向顾凡，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目光中多了一层关切：
“说正经的，这趟差事你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再说了，不是三天以后才出发吗？不着急。”
顾凡温柔地看着她，忽然握住她的双手，脸上故意做出一副痛苦不堪、恋恋不舍的表情。
宋雨晴忍俊不禁，瞟一眼贾桑伊，飞快地抽回右手，顺势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拍：
“这次你们要面对的问题可能相当复杂；出发前一定要尽可能准备充分——特别是你，顾凡，千万不要大大咧咧不当回事。”
顾凡这才认真地点点头：
“我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到现在为止，舰队已经与火星失联了六个多月，并且始终找不到原因——但我可以保证，通信系统完全正常；每次系统检查和维护我都亲自参加……”
“当然，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因为我们一直与致远星保持着良好的通信联系，不管是主通信系统，还是备份系统，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对吧？”
贾桑伊插话道。
“你们俩说得很对。”宋雨晴微微一笑，“但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与火星失联之外，舰队刚刚又还遇到了另外一个麻烦，谁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看顾凡，又看看贾桑伊，幽幽地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一周前，各艘飞船上的导航系统开始陆续报错，实时发送给旗舰的能源消耗值也开始出现异常。
正常情况下这是个很小的数值，而且特别稳定——因为舰队是在做匀速运动，飞船上最主要的能源消耗是低温休眠、生态环境和人工重力，这些系统能耗很低。
可是这一次，所有飞船的主发动机都自动增加了推力输出，导致能源消耗急剧增加。”
“这不难解释，舰队可能靠近了某个大质量天体，受它的引力影响，飞船要维持原来的航向和航速就必须额外消耗能量。”
顾凡说完看了一眼贾桑伊，等着他点头称是。
“这不可能。”
不料贾桑伊却只是摇头。
“在我们的航路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大质量的天体。几十年来，致远星已经把这个区域观测了无数遍：在巴纳德星系和太阳系之间，除了虚空之外，一无所有。”
“那也不一定吧？万一是暗物质呢？或者是……黑洞？”
顾凡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
“舰队旗舰上装备了引力波探测器，连微型黑洞都逃不过它的眼睛——暗物质也一样，何况暗物质的平均密度很小，通常情况下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引力扰动。”
贾桑伊很认真地解释道。
宋雨晴急忙打个圆场：“二位先不要争。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有真有假，反正探险队过几天就要正式成立了，到时候你们再好好研究这些问题也不迟！来，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凯旋！”
说完举起了手中的粉红杯子。
三只杯子碰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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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拓疆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接应点大门，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给我顶住！
他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接应点牢牢捆成一团。
那些伞绳虽然重量轻、强度高，但是麻烦在于很难割断。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偷，一边用那把不太灵光的砍刀奋力切割伞绳，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回头瞄一眼，生怕那个努阿克步行者突然出现在身后。
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来！他牙关紧咬、呼吸急促，手腕又酸又麻，两只肩膀都快要失去知觉了……突然间砍刀忽地向下一沉，那一大堆盘根错节的伞绳终于被切开了。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把绳子一根一根捋出来，打个坚固的水手结，然后蹑足潜踪溜到接应点，从外面把它一圈一圈地缠了个结结实实。
记不得来回跑了多少趟，当最后一段绳子缠好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浑身也湿透了。
中间他摔倒了好几次，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左边的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右膝盖好像也磕破了，疼得厉害。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拧开了紧急救援呼叫器，看着它一闪一闪地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一个小时。
收到信号后一小时之内他们就能赶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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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应点的大门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一下。
被困在里面努阿克步行者开始撞门，力气越来越大；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巨大的砰砰声，有时还伴随着低沉的怒吼。
邓拓疆不禁担心起来，万一他破门而出怎么办？
努阿克人忽然停止了撞击。
等一会儿，他大着胆子走到门边，打开面罩上的照明，仔细查看了绳结，发现没有明显的松动。
忽然从门缝里伸出来一根细长的手指，上面套着某种锋利的东西，它摸索到一根伞绳，开始来回运动，看样子是想要切断它。
邓拓疆大吼一声，挥起砍刀狠狠劈了下去。
手指应声而断。
差不多一分钟后，接应点里才传出来一声痛苦的怒吼。
他忽然记起来，老师说过，努阿克人的痛觉信号传递得特别慢，看来还真是这样！
可惜伸出来的只是一根手指，要是一只手，或者一整只胳膊就好了！
刚想到这里，努阿克人又开始撞门；这一下撞击的力量极大，整座接应点都跟着剧烈地摇晃了好几下。
糟了！敌人被彻底激怒了！照这样的力度，说不定他真能破门而出！
邓拓疆握紧手里的砍刀，眼睛死死盯着大门。
来吧！不管从里面伸出什么东西来，反正我上来就是一刀！
头顶上终于传来了飞行器的轰鸣声，紧急救护分队赶到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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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用力扭动一下把手，确认舱门已经锁好。
他沿着走廊向前走了几十米，跟着向左一拐，来到一部电梯前。
电梯开始上升，足足过了三分钟才停下来。
他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回到了自己平时呆的地方：“奥林帕斯山”号星际飞船的驾驶舱。
从离开卡玛星球的那一刻起，这艘飞船就一直在加速。
因为满载乘客，所以加速度不能太高；她花了整整九个月的时间才达到二分之一光速。
飞船上的绝大部分乘客都已进入冬眠，三年之后才会被唤醒。
只有卡洛斯和另外九名人类战士要在整个航程中保持清醒。
他将战士们分成三班，每次八个小时，轮流执勤。
战士们经常在飞船的某个位置上和卡洛斯不期而遇。
在他们看来，卡洛斯几乎很少睡觉；是不是因为他老了——不是说年纪越大，睡眠越少吗？
此刻，卡洛斯坐在驾驶台前，开始填写当天的飞行日志：
地球时间：公元2427年1月8日。
距离火星：2.089光年。
“奥林帕斯山”号飞船一切正常，加速度1.2G。
……
做完这一切，他离开驾驶台，走到一扇门前。
门很小，嵌在舱壁里，毫不起眼。
舱门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他迈步走了进去。
在这里，卡洛斯向戴桐发出了一条简短的加密信息：
一切正常，货物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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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林帕斯山”号最底层，一间宽大的密封舱室里，十个特制的冬眠柜一字排开。
每只柜子里都躺着一名深度冬眠的努阿克步行者。
他们浑身上下缠满铁链，四肢僵硬、一动不动，呼吸极度缓慢，脉搏极其微弱……
（第一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