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后申达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不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他冲着镜子点点头，神气十足地咧嘴一笑，郑重其事地把那枚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
戒指是母亲留给他的纪念。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将它留给自己，撒手人寰。
昨晚洗澡时，他坐在浴缸里把戒指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擦得锃明瓦亮、闪闪发光。
这件事他做得太专注了，以至于连浴缸里的水变凉了都没有发觉。
每次要“干大事”之前，他都会这么做——母亲留下的戒指是他的幸运符，能够保佑他的平安，给他带来好运。
三天前，刘海洋跑来通知申达和赵亮：列文斯基总裁将亲临视察本次试飞，只要他们表现得好，整个申达小队就有机会正式加入乌拉尔集团舰队。
“那时候，你们每人都会获得一个新的名字、身份编码、生物信息……当然，还有新的个人档案。过去的历史将不复存在！强大的乌拉尔集团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你们洗白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怎么样？”
申达和赵亮欣喜不已。刘海洋继续说道——这次有意压低了声音：
“总裁已经暗示，如果你们真的符合要求，全体加入乌拉尔舰队的话，就由两位分别担任‘宁静’号和‘海山’号的首任舰长，到时候她们也会和你们一样，有个新名字。”
“那可太好了！请替我们谢谢总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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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号和“海山”号静静地伫立在发射场上。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两艘飞船先是被大卸八块，然后又进行了重新设计——除了聚变发动机系统，其它部分全都被改得面目全非：娱乐室变成了战情室，货仓改成了弹药库……
就这样，“宁静”和“海山”号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行星级”作战飞船，装备有乌拉尔集团最新研发的各种太空武器系统。
“现在，就算飞船设计师本人也肯定无法认出她们来！”
刘海洋信誓旦旦地向列文斯基保证。
申达和赵亮分别登上“宁静”号和“海山”号，开始了起飞前的准备。
按照计划，起飞后他们将径直飞往水星，在那里对舰载武器系统展开全面测试。
整个试飞任务预计需要四周时间，刘海洋并没有告诉他们列文斯基总裁视察的准确时间，也许是试飞开始的时候，也许是结束的时候，又或者是任务期间的某一天。
“老实说吧，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膀，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好在申达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试飞任务完成好，这样才能让那个老家伙满意；只要他满意了，后面的一切都好办。
他坐进驾驶椅，打开通信系统：
“主舰呼叫僚舰。赵亮，你那边是否准备完毕？”
“僚舰报告：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全体注意，启动三百秒倒计时。”
说完戴上了增广视场眼镜。
他一低头，脚下的地板立刻变得透明，整个飞船内部结构一览无余，可以一直看到地面。
船舱里很快响起一个优美动听的机器女声：“全体船员请注意，起飞前5秒倒计时，5、4、3、2、1，起飞。”
发动机喷出的高温等离子体将周围厚厚的月尘四散吹开，露出下面深褐色的基岩......
“赵亮，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飞船指令响应很平滑。”
“武器系统状态如何？”
“自检顺利通过，状态良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赵亮的飞船已变成一个小亮点，正平稳地跟在“宁静”号后面，两船距离读数是“5010千米”。
“切换到自动驾驶。”
申达合上双眼想要休息一会儿，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把左手放在船长座椅扶手上，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摩挲起那枚戒指，又一次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妹妹。
不知道可怜的小申花是否还活在人世间？
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春天还没有过去，天气却已是酷热难耐；常年生病的母亲终于油尽灯枯，与世长辞；临死之前母亲一再嘱咐他，要照顾好妹妹。
然而，就在母亲去世之后的第三天，兄妹二人就失散了。
他心里一直记恨着那个救济站管理员。只是因为多拿了一份食物，他就把自己扭送到治安办公室，关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当申达撬开治安办的窗户，一路狂奔返回家中之后，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妹妹已经不见了。
他找遍了整个城市，哪里都没有妹妹的身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年申达在那座破败不堪的祖屋里等待着、盼望着，每天都祈祷妹妹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结果什么都没有等来。
几年后他们的祖屋被强行拆除，一座新的工厂拔地而起，据说那里是给宇宙飞船制造零件的地方。
无家可归的申达四处流浪，终日闲逛于街头巷尾，学会了打架、吸毒、赌博……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一天天长大，凭借着好勇斗狠和讲义气，终于混成了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混世魔王。
最风光的时候他名下有两家赌场和一个夜总会，养着几十个打手，个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迷上了驾驶飞船。
天生的聪明伶俐，再加上胆大妄为和疯狂地训练，申达的飞行技术越来越高超。
只要一有空，他就去位于近地轨道上的“宇宙飞船竞技场”，租上一艘单人高速飞船，尽情享受遨游太空的乐趣。
心情好的时候他甚至会报名参加各种宇宙飞行比赛，每次都能把对手们远远地甩在身后，轻松夺冠。
十五年前赌场发生了一场火拼，他带领手下与另一个帮派大打出手，双方加起来连死带伤共计十五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当局立刻查封了赌场，并四处通缉他。
申达被迫亡命天涯。他隐姓埋名，从一个太空城流浪到另一个太空城，最开始是靠着一手飞船驾驶技术混口饭吃，再后来就加入了“反抗力量”，慢慢越做越大，身边也添了几个得力的人手，于是成立了一个名叫“夺旗”的反抗小分队。
接这个活的时候他也知道风险很大，但是列文斯基开出来的酬劳实在是太高，这么大的诱惑实在是很难拒绝——这笔“生意”只要干成，挣的钱足够他们兄弟几个吃喝好几辈子！
更何况他还发下过重誓，要对得起那当年几个火拼中死去的兄弟，把他们的一家老小照顾好。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机会就在眼前，申达决定拼一把！
他的计划是挣到那笔钱以后马上去买一艘崭新的“行星级”飞船，然后到“泰坦”上去定居......
耳边忽然响起了“嘟嘟嘟”的提示音，申达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
一行绿色的数字开始在视场最下方闪动：
距离水星：300050千米；入轨时间：27分21秒97毫秒。
“宁静号已做好入轨准备；呼叫海山号，报告你的状态，与我同步入轨。”
说完他爬下船长椅，准备前去检查武器系统。
“宁静号”和“海山号”上都采用了“化身”技术。
这种技术通过特殊的无线脑接口将人类驾驶员与舰载飞行机器人合为一体：飞行员只需要“想象”或者“模拟”某个动作，剩下的事情就只管交给飞行机器人来完成——它能够准确地捕捉和理解飞行员的“思维”与“决策”，将其转化成一系列指令并发往飞船各部位，控制其作出响应，既迅速又精确。
赵亮一直对“化身”技术赞不绝口，不过申达却并不是很喜欢这东西。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好像……失去了自己，或者说——自己不再是自己。虽然程序规定了机器人永远处于从属地位，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全部思想，甚至包括潜意识，无时不刻都要处于一台软件的监控之下，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两艘飞船上的船长座椅、驾驶台、手动控制系统……全都保留了下来。
理由倒也很充分：为了防备万一，不管什么多么先进的飞船上，都必须始终备份一套最基本的“手动操作系统”。
“谁能保证那些高度智能化的玩意儿永远不会失效？关键时刻如果化身技术失效了、崩溃了，你们打算让船长怎么办？”
他理直气壮地诘问设计师。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融合训练，申达和赵亮已经与各自的飞船很好地“合为一体”。
现在只要“化身”系统一启动，两人就仿佛瞬间进入了另外一具“躯体”，一具飞船一样的“躯体”；而飞船也好像即刻拥有了“思想”，一套像人类一样的“思想”。
他们只需发出一个念头，两艘飞船就立刻加速、减速、转弯、翻滚……不仅如此，连所有的舰载武器也完全受控于他们的思维：眼镜盯住视场里的某个目标，脑海里想像着“发射”或者扣动一下中指，强大的太空鱼雷就会破膛而出。
“宁静号呼叫海山号！”检查完武器系统之后，申达回到座位上再次呼叫赵亮。
“海山号到！”
“准备执行第一轮发射。”
“海山号明白。”
虽然他完全可以通过化身系统，用“想象”来与赵亮通话，但是申达还是选择了正常语音。
他老是觉得机器的拟声不够“真实”——怎么听都不太像是自己的声音——尤其是想要表达某种情绪的时候。
不管怎样，现在让我们好好大干一场吧！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怒吼，扣动了右手食指。
轻微的震动从“宁静号”下腹部传来，几十枚火箭从那里发出，直扑三千千米之外的靶标。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海山号”发射了三枚太空鱼雷。
它们的推进器尾焰粗大而又明亮，全息眼镜的视场亮度一下子冲到了极值，有那么一阵儿申达眼前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该死的视觉暂留！他嘟囔了一句，心想赵亮这家伙简直比我还要疯狂——太空鱼雷是飞船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之一，爆炸当量为百万吨级，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一艘中型战舰，而他居然来了个三发齐射！
驾驶舱里响起了播报声：
“锁定目标。”
“目标已释放干扰。”
“1号、12号、15号、21号失去目标，将按照预装参数发动进攻，其余正常。”
“目标发射拦截弹！数量是48……49……持续计数中……”。
“拦截弹正在接近我方，距离1000……900……800……启动规避，释放诱饵。”
“……”
舰载计算机生成的“沉浸式”实时打靶场景是极为逼真。申达发现自己就“站”在靶场上空，导弹和反导弹擦身而过，在周围相互追逐、撞击、爆炸，发出耀眼的闪光，伴以巨大的轰鸣......
火箭发动机的尾焰扑面而来，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浪炙烤着脸颊……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宁静号呼叫海山号！”
“海山号到！”
“检查飞行参数、武器系统参数，保持状态，三小时后发动第二轮攻击。”申达再次下令。
“海山号明白！”
今天的试验任务一共是三轮，中间各有一小时间隔；利用这段时间他和赵亮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他摘下全息眼镜，揉一揉有些发胀的眼睛，迈步走向休息仓。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飞船“应急系统”开始广播——那是个尖细的机器女声，充满急迫与惊恐：
“发现威胁！KDD-1型导弹持续向我靠近，交会距离5000、4900、4800……反导系统启动、干扰系统启动、无人拦截系统已发射……交会距离2500、2400……
反导系统完成拦截，剩余导弹继续逼近……数量12枚……进入交火范围……拦截成功……剩余导弹数量1枚……距离300、200、100……准备撞击……准备撞击！”
申达呆呆在站在原地，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飞船猛地倾斜了一下，四周开始旋转起来。
他好像被扔进了一台巨大的离心机里，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耳朵里嗡嗡作响……
十几秒之后，他终于稳住心神，看准方位，展开左臂一把抓住了舱壁扶手，将身体稳定下来。
应急广播再次响起。
“警告！飞船左侧遭受导弹攻击……外层船舱轻度受损……出现泄漏……正在自动修复……启动右侧发动机反推……预计飞船姿态将于100秒后趋于稳定……”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了船长椅，怒气冲冲地问道：
“赵亮！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一定是这家伙稀里糊涂中把“宁静”号当成了攻击目标！
沉默，“海山号”没有任何回答。
眼前突然一阵抖动，一位须发皆白、神采奕奕老人出现在全息视场之中。
“不是他，是我！这是我的速度、加速度，还有坐标，能看到吧？注意，你们最多还有二十分钟。要抓紧时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哈哈哈哈！”
原来是他！列文斯基！是他向我和赵亮发起了袭击！
这一瞬间申达什么都明白了。
“你这是杀人灭口！你这是丧尽天良！太他妈无耻了！老子跟你拼了！”申达高声喊道，“赵亮，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挨了两枚导弹。老东西就在咱们的正前方，迎面而来，距离还有一万五千千米的样子。”
“我减速、你靠过来。”
“明白！”
“立即释放所有的无人拦截系统！拦截区域设定为正前方3000千米，只要列文斯基的飞船一进入拦截范围，我们就立即发射全部导弹。
距离进入2000千米时，发射全部鱼雷；距离进入1000千米范围时，剩余的所有武器齐射。”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严峻的形势，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不能有丝毫迟疑，不能有任何闪失！
列文斯基又出现在视场里，笑眯眯地说道：
“十分钟之后，我的飞船就会进入你们设下的拦截区域，要做好准备哟！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两人都没有搭理他。列文斯基越是彬彬有礼、从容不迫，他们就越感到恐怖。
我们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飞船是乌拉尔集团造的，“化身”系统一刻不停地读取我们的思维、监视我们的动作。不管我们想什么、做什么，飞船马上就能感知到。
只要飞船“知道”了，列文斯基也就知道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申达却浑然不觉。
他在紧张地思考。
片刻之后，只见他他取下全息眼镜，停顿一下又戴上，接着又把它取下，最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做完了这些，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举起右臂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摇摇晃晃走回了船长休息仓。
“哧——”的一声，枕头被一把撕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盒子。
一台对讲机静静地躺在里面，个头很大，做工粗糙，样子也有些不伦不类，一望而知是手工制作而成。
申达在上面按了几下，开始呼叫：
“赵亮，我们最后的战术是直接撞击！武器齐射一开始，你先下命海山号向列文斯基坐舰发起冲撞，然后进入逃生艇，到宁静号上来和我会和，我们再一起想办法逃跑，能做到吗？”
“能！你就放心吧！”对讲机里传来了赵亮的声音。
申达心中一喜，这家伙毕竟不笨，一下子就看懂了刚才自己做那一番动作的含义：
断掉“化身”系统，改用对讲机联系！
“当海山号撞向列文斯基的坐舰时，趁他手忙脚乱，咱们立刻驾驶宁静号全速脱离战场！他奶奶的！这一次能不能逃掉，就看咱哥俩的运气了。”
他听见了自己紧咬牙关的声音。
“好！我马上去准备，一会儿见。”赵亮说完关掉了通话。
幸好老子长了个心眼，事先带上了这套对讲机；列文斯基再狡猾，估计也想不到我和赵亮还能够这样联络。
这两台对讲机已经陪伴他和赵亮多年。
干他们这一行，通信永远都是头等大事。公共网络虽然用起来很方便，但是一来容易泄密，二来会留下记录，其安全性根本无法保证。
这两台对讲机虽然样子笨重粗糙，功能上除了点对点通话别的什么都干不了，但是它们完全不依赖于任何网络，关键时候是最可靠、最安全、最出人意料的通信手段。
十分钟的时间转眼即到，飞船上四处响起了警报声：
“发现威胁……目标进入拦截范围......无人机群启动……发射导弹……发射鱼雷……”
申达对此恍若不闻，目光始终盯着对接舱门上那盏指示灯。
一阵闪烁之后，指示灯由红变绿。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就看到舱门左右滑开，赵亮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飞快地奔向逃生舱，一头钻了进去。
他们手脚麻利地地换上太空服，申达猛地拉下开关，透明的减压液汹涌地灌注进来。
他通过船长头盔向“宁静”号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相对航向-180，加速度10，加速时间1000秒，出发！”
“普罗米修斯”号飞船上，列文斯基坐在飞行座椅上，嘴角挂着冷酷的微笑。
他面色微红、呼吸急促、双手舞动如飞，娴熟地操控着武器系统，手势干脆有力，充满某种邪恶的美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申达和赵亮不过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他很快发现了“宁静号”的逃逸企图，命令坐舰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与此同时，“海山”号迎面向他撞击过来。
没想到赵亮还真是个亡命之徒！不知死活的东西！列文斯基轻蔑地想。
他高高举起右手，停在空中，攥指成拳，迅速向下一挥——在他的全息眼镜视场里，列文斯基看到自己的右手重重地砸在了“发射”按钮上！
一枚超级聚变弹离开“普罗米修斯”号，扑向“海山”号。
“距离2000……1500……1000……接触！起爆！”
眼前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普罗米修斯”号的驾驶舱变得异常明亮，列文斯基浑身上下充溢着暖洋洋的感觉。
“立刻向爆点释放探测器，同时继续追击‘宁静号’。”
刘海洋坐在他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虽然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是毫无疑问，“试舰行动”已经成功。
“普罗米修斯”号首先发动突袭，摆出将申达和赵亮置于死地的架势，意在迫使他们全力发起反击。
之后的战斗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各阶段，“海山”号和“宁静”号联合进攻“普罗米修斯”号，申达和赵亮动用了全部舰载武器，目的只有一个：为逃跑赢得时间。
面对两艘飞船的猛烈攻击，列文斯基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命令“普罗米修斯”号张开她的力学保护罩。
“宁静”号和“海山”号发射的所有武器：导弹、鱼雷、高能粒子束、强激光……最终都只不过是在力学保护罩上激励起一阵又一阵的球面力学波——武器不同，波动的具体形式也不同。
保护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彩色气泡，表面布满闪闪发光的花纹，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和颜色，呈现出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那些波纹在表面上来回传播，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几分钟后慢慢弥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吸收了大量能量，材料中的简并态中子能级有所提高，间距相应地减小了一些——此时如果进行极端精密的测量，就会发现防护罩的体积较之以前略微缩小了一点……
在它的下面，“普罗米修斯”号毫发未伤。
在战斗的第二个阶段，当“海山”号高速撞向“普罗米修斯”号时，列文斯基毫不犹豫地发射了一枚“超级聚变弹”。
经过几十年持续不断地研发，乌拉尔集团已经将传统的聚变弹威力提升到了百亿吨级——如果条件合适，如此强烈的爆炸甚至有可能制造出某种“微型黑洞”。
而这一次，主动送上门来的“海山”号碰巧提供了形成“微型黑洞”所需要的大量物质。
这是探测器发回了报告：爆炸过后“海山”号所在区域既没有发现任何物质，也无法获取爆点周围的任何光学与电磁图像。
“看来那里的确产生了一个微型黑洞，它吞噬了‘海山号’的残骸以及周围空间里所有的能量和辐射。”刘海洋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因为是‘黑洞’，所以探测器才观察不到它。”
列文斯基点点头。
“总裁，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制造出一个微型黑洞来呢？”
“有人告诉我微型黑洞可以用来驱动宇宙飞船。”
说着列文斯基抬眼看了一下航图，他们很快就要追上“宁静”号了。
“用黑洞驱动飞船？”刘海洋疑惑地问道，“这怎么可能？黑洞不会将飞船也吞掉吗？”
“只要保持在它的引力半径之外就不会。”
“那……怎么提取它的能量呢？那可是黑洞啊！”
“也许不是利用它所包含的能量，而是利用它对时空的扭曲。”
“我觉得……”刘海洋还要说什么，却被列文斯基用目光制止了。
他抬头望去，正前方“宁静”号的船身隐约可见。
列文斯基发射了第二枚“超级聚变弹”，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驾驶舱里：
“接近目标……二级保险解除……锁定目标……一级保险解除……距离500……”
“宁静”号被击中了！又一道强光迸射而出，璀璨夺目。
列文斯基和刘海洋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双双沉浸在壮观的爆炸景象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爆炸前的一瞬间，一只逃生舱从“宁静”号尾部弹射而出……
它的外形就像一只豆荚，里面包裹着处于“深度冬眠”中的申达和赵亮。
一台小功率发动机散发出暗淡的浅红色光芒，有气无力地推动着它飞向太阳系边缘。
冬眠舱里，申达依然戴着那副船长头盔，由于所有的外部输入都已断开，头盔显示屏上的视场亮度自动降到了最低。
一个小小的光标在它左上角轻轻闪烁，下面是几行绿色的小字：
目的地：泰坦星球
成员：2人
预计飞行时间：3个月
……
“普罗米修斯”号也踏上了归途。
坐在驾驶舱里，刘海洋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就在那里，“宁静”号和“海山”号被“超级聚变弹”摧毁的地方，留下了两台探测器。它们的任务是对那片时空区域展开长期观测。
刚刚诞生的两个“微型黑洞”视界只有微不足道的零点几微米；但是不要忘了，作为宇宙里胃口最好的东西，它们能够吞噬一切，越长越大，永不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