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婉一时错愕，估计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问她这一句话，各种情绪一时翻杂在心头，竟未来得及回答。
沈丞相倒是见怪不怪，清了清嗓音，声音轻缓柔和，似乎仅仅当做是沈静婉没有听清而已，，便再一次的问道：“婉儿，你弟弟在江南学堂可是住的惯？”
“惯……住的很是习惯，只是偶尔会和女儿问问父亲的身体。”沈静婉故作镇静的回答着，可是一双手却显得异常的不自然，紧紧的捉着手中帕，像是孩提一般，一会儿打个卷，一会拉的紧紧的。
只是，沈静婉的脸色再是镇静，语气明明尽可能的做大自然，可还是被魏嬷嬷全然看在眼里，微微嗔笑道：“前几日，奴婢听随学的夫子讲小公子最是刻苦，虽是开蒙较晚，却一点也不落后于他人。”
一旁的老夫人闻言，面露微微喜色，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和你年少时很是想像，不甘于人后，也不妄自菲薄，如此，便是甚好。”
沈静婉只是一抹淡淡的浅笑，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意味，她静静的听着，祖母和魏嬷嬷在尽可能一切的夸赞弟弟的聪慧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话的真伪，因为弟弟从未与祖母一行人接触半句有关他自己在学堂之事。
沈丞相微微的叹了口气，“瑞儿从小未离开过家，直到这么大，不知能否适应，好在有母亲照顾的多，做儿子的倒是惭愧的很。”
“父亲您不必担忧，弟弟确实……很好。”话音刚落，沈静婉真是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不已，明明就是一句简单至极的保平安，怎么一不小心还是说的那么沉重呢？
沈静婉话毕，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祖母，祈求一点点的帮助，很快，魏嬷嬷便收到了沈静婉的求救信号，一脸慈善的笑着，将桌上的茶杯拿起，道：“瞧着奴婢，只顾着和丞相夫人说话，竟忘了添茶，旧时里，五姑娘每每晨起的早，专专的去荷塘里收集晨露，听说着泡茶极好，日日都想着给丞相和老夫人采集。”
说着，魏嬷嬷眼神有意无意的搭了一眼沈丞相，他的脸色似乎愈演愈哀，委实如此一般，自己多年来唯独对着一双自己关心实在是太少，几乎将之抛之脑后，尤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去世以后，在几房妾室之间勾心斗角下，可想而知，两个孩子过得是多么的艰难不易，想到这，沈丞相心中愈发的辛酸，刚想着开口在说些什么，抬头看向一旁的沈静婉，几句话愣是噎在了喉咙，终是没有说出口。
气氛中，似乎也变得几分沉重，一旁的沈静婉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要是在平日里，如此大好的机会，她必得是想尽一切要祖母和父亲开心一点，也是为了弟弟和自己，多一重保障和一份靠山，可是今日，她委实做不出那虚伪的模样来。
这几年来，对于这个父亲，她委实亲近不起来，母亲的抑郁而终，弟弟的柔弱娇病，而自己更是为他人俎上鱼肉，这个父亲恐怕早就将他们姐弟忘得一干二净，跟别提早早逝去的母亲了。
可是今日他分明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思念与对自己的愧疚与懊悔。反而倒是令自己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游走心间，说不清，道不明。
沉了片刻，沈丞相才微微开口，反问道沈静婉，“你姐姐这几日正是筹备婚事，你这几日住在她那里可住的习惯？”
“回父亲，女儿住的很是习惯，长姐性情温善，直率坦诚，待女儿也是极好。”沈静婉不慌不忙的回道，自从和沈静宁示好后，且不说李氏，单单这个沈静宁也确如此，对自己好的，便也会倾尽自己所能的对别人好，只是以前压在李氏的光环之下，一个嫡女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人望而生畏罢了。
沈丞相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沈静宁在他眼里虽说是娇惯了些，但确实是一个和善的孩子，但是想到李氏，心中还是一丝忧虑，“你嫡母虽是强势，但是皆以沈府为先，你切不可与她争执。”
沈静婉点了点，“嫡母虽是强势，女儿也是知晓，嫡母也是为沈府好，更不会对嫡母有一丝不敬。这也是为子女之本分。”
“瞧着丫头，我也是欢喜的很，几日前，这两个丫头跑到我这，我许是什么事，原来是因为一件料子，静宁想着在出嫁之前为你做件衣衫，婉儿就想着既然做，就用织云锦，但是两个丫头哪里知道样式，二人商量着，寻我来问。”
老夫人难掩笑色的说道，更是为沈静婉多日来的成长进步高兴不已，眼瞧着，自己日日惦念的五丫头，有一日也会保护自己了。
“即是如此，为儿子的也算是提前享受了天伦之乐，孩子大了！”沈丞相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的欢声笑语萦绕于梁，刚刚去添茶的魏嬷嬷似乎也在瞧准这个好时机，缓步上前，微微道：“老夫人，奴婢迟钝，刚刚路过前院，听闻这几位妇人又是在抱怨着呢！”说着眼神递过。
老夫人的笑意一下子僵持着，看想沈丞相，似乎有意让他自己解决此事，而将自己全身而退。
沈丞相似乎未瞧出哪里不妥，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沈静婉，和颜悦色的说道：“婉儿，前几日你与静宁提出的缩减额外开支之事，甚是不错，为咱们沈府节约了一大笔开支，可以继续做下去。”
“是，父亲。”沈静婉面含浅笑，淡淡的说道。
话罢，沈丞相便向老夫人行礼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沈静婉与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招手唤她上前，缓缓说道：“五丫头今日倒是不如往日稳妥了。”
沈静婉闻言，脸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稚嫩的脸上显得甚是天真烂漫，“那是我知道，祖母真心疼爱婉儿，婉儿便可不必烦累的在乎那些场面之事，只想真心孝顺祖母。”
魏嬷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人，这倒是您的不是了。”
沈静婉几步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轻轻的拉着老夫人的手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祖母，婉儿的今天全是您的疼爱庇佑，婉儿自然记在心间，连同瑞儿也时时念着您的好，您的疼爱呢。”
老夫人面容慈善，终是在整日忧愁的面容上浮现一丝丝的笑意，年迈的手掌轻轻的抚着沈静婉的额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