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老夫人侧身朝着嬷嬷招手，附在她耳边低语些什么，然后嬷嬷笑着点头应是。然后便朝李氏施礼出了房门。
李氏心里正正委屈着呢。
为何自己偏就这么苦命，分明不情愿，却还要给一个庶女上下操劳。
近些日子她都没睡好过，李氏垂下眼眸，抚了抚自己的眼眸，酸胀感好了许多。
沈静婉眸光转动一下。
“祖母，你刚刚让嬷嬷去做什么了呀？”
老夫人额首微笑。
“婉儿，你且等会就知晓了。”
说着她素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隔着桌子的李氏面前，温声道。
“一直操着四丫头的事，累坏了吧，听下人说你房里的进食都少些了，总不能饿着肚子，先吃点。”
李氏忙用帕子裹着接过，便见老夫人放下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李氏沏了一杯茶。
一手揽着大秀衫，一手拿起茶盏送到李氏面前，她抬眼看着李氏。
“慢点吃，茶水也给你备上了，不论是做事还是吃东西，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需要提前准备好，不急不躁才能得个好结果。”
老夫人与她说起这些，眼眸便幽深了几分，似乎在回忆往事。
李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本老夫人便是个庄重的人，这些年也没见她对自己笑过几回，今天这般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沈静婉安静的坐在老夫人一侧，双手随意叠在小腹上，背脊挺直脖颈微弯，微微垂着头测听老夫人的叙述。
“这番话还是，当年尚小时宫中嬷嬷出来教导我的，便一直记在了心头，你为人出事虽不算顶好的，可是兢兢业业一心为着咱们府上着想我是能看出来了，咱们府这些年也由着你的操持稳定了地位。”
李氏垂首受教，一面连连点头。这话老夫人竟然记了几十年，可见是真有用的，便也放在了心上。
因着老夫人随意的陈述往事，她的疲惫倒是跟着去了不少，然而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头发酸，
“李氏，看看这一晃就是多少年过去了，我已然垂垂老矣。算起来你嫁进来也快有二十年了吧。这些年家里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你都照料的好，孩儿们都大了，你的鬓角也染上了如我一般的白发，有时没有大事的时候便适当歇歇。”
李氏又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攒攒眼角的泪水。
“母亲……母亲说的是，这光阴似箭。”
话未说完屋里的门帘被掀开来，嬷嬷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雕花梨木盒子。
老夫人看向嬷嬷，李氏便止了话头，沈静婉想起方才祖母和嬷嬷耳语，道：“祖母，这是？”
嬷嬷笑着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上好的首饰。
“李氏，收着吧。”
这竟是给自己的！
沈静婉看出老夫人的意思，这是在犒劳李氏这些年的辛苦呢。
“母亲快收下，这是您应得的，女儿如今过得幸福全是因为母亲您处事公正，我也要谢谢母亲呢。”
李氏眸中露出笑意，这回是真的高兴了。
原来老夫人和嬷嬷说的竟然是这个事，手里端着宝盒打量一会儿，笑眯眯的递给了自己的丫鬟拿着。
“也不全是因为我，还有老夫人的功劳，要不是母亲您时不时的帮衬着儿媳，我也操持不好整个家。”
老夫人见人高兴起来，便懒散的摆摆手，靠在身后的皮草上，双手交叉叠在小腹上，语气慢了下来。
“你的心结能解开就好，眼前还是四丫头的事情打紧。”
这厢两人一道哄好了李氏，又回归正题。
“她的婚事总要有个章程，日子不早了，还是早作打算，你心中可有定夺了？”
李氏正在兴头上，得了老夫人和沈静婉的夸赞之后便觉得自己还是很会办事的，相也不想便道：“她的嫁妆我已经有数了，按照庶女的办就是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沈静怡任嫁给谁，左右也不过是个庶女，自己何必思前想后。
再嫁给谁，也不过是攀上了枝头的麻雀，以后也要顾着外面的言论，多孝敬自己，而不是她的姨娘。
说着她便盘算起来庶女的嫁妆，“这东二街的铺子有酒楼，面馆，铁匠铺子……田地有……宅子在西街……”
老夫人心中喟叹，一只手搁在桌子上轻拍两下，李氏停下了话头。
“行了，先别数了。首先四丫头的嫁妆不能高过嫡女宁儿的，其次也不能低过同是庶女的三丫头。”
李氏微愣，沈静婉略一思索确实明白，确实如此。
沈静庄嫁的是举人，沈静怡嫁的却是皇子，虽然是为妾，但还需要顾着皇家的面子，然而与沈静宁相比的话幽幽不同，沈静宁虽然嫁的不如她高，但人家是嫡女。、
仍旧没转过弯来的李氏被老夫人告辞了，她被丫鬟扶着往院子里走，脑中一头雾水。
这不能高过沈静宁是肯定的，但是不能低于沈静婉又是个什么理由。
近了屋前，沈静宁忙从屋里出来迎她进去。
“母亲，你回来了。”
双手从丫鬟手里接过来失神的李氏，她侧眸看见李氏嘴角的渣滓，不动声色的抬起手绢将污渍蹭去。
李氏尤为发觉。
沈静宁还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在老夫人那里挨了骂，一时间心中拿不准，若要挨骂了现在肯定会与自己抱怨。
于是带着李氏坐在了客厅，让下人都下去，一手握住李氏的手心，轻轻拍了下。
李氏下意识看她一眼，眼中带着疑问。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祖母那里挨骂了？”
说着她便拉起李氏的手，将她周身仔细瞧了一边，有靠近观察她的眼神。
李氏伸出手，食指点过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都嫁人了还撒娇。母亲就是受训也是应当的，去了婆家说话可不能这么肆意妄为。”
沈静宁身子向后退去，娇嗔一眼，然后侧头朝窗外看，许是母亲碍着着面子不肯说？再次低声问道：“老夫人真没说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