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伊很茫然，如乔溪如出一辙的杏儿眼空洞无神:“溪溪……是………是…谁？”
乔溪一愣。
她松开乔知伊，低头看着她。
她看着妈妈脸上迷茫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空旷感，艰难的咬了咬唇，扯唇一抹笑容:“是你的女儿，溪溪是你的女儿。”
她妈妈什么都忘记了。
她不记得她，不记得自己的女儿了。
那一刻，乔溪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哭。
本以为早就死去的妈妈，如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
她从来不敢奢求太多，因为会失去更多。
乔知伊张了张嘴，啊了两声，没有说话。
乔溪扶着她坐到床上，见她嘴唇有一些干裂，倒了一杯水，想要给她喝。
谁知道，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中年女人，突然就激动的尖叫了起来。
她随手将枕头砸到乔溪身上，崩溃的尖叫:“别……别过来！”
枕头直接砸到了乔溪的身上，然后滑落，掉到了地上。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有些不敢走过去。
乔知伊缩着身体，崩溃的瑟瑟发抖:“不要，我不要吃……”
吃什么？！
乔溪瞬间急了。
她放下水杯，走过去，拦住妈妈的手:“妈妈，林书英让你吃了什么？”
“走开！”乔知伊伸手直接打她，直接打到她的身上。
她太瘦了。
而且常年生活在别墅里，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可是乔溪还是觉得，心好疼啊。
他们一家，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妈妈，我们不吃。”乔溪张开手，直接把她搂到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我们什么都不吃，你不要害怕。”
她妈妈是公认的名媛淑女，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如今也刚四十几岁，不可能会有老年痴呆。
而且她刚才惊恐的说自己不要吃，很难想象，林书英每天到底在逼她吃什么东西。
让她害怕得什么都忘记了。
心里对林书英的杀意更加浓厚了，浓到几乎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和他同归于尽。
乔知伊瑟瑟发抖，一直喃喃的不要吃。
乔溪一直温柔的哄着她，不知道哄了多久，她的情绪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待在她怀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十二年，可以缺失很多东西。
她缺了很多很多，她的妈妈呢？
在这暗无天日的十二年里，是不是也失去了全部，才变成了现在神志不清的模样。
将她放下来，盖好被子，乔溪看了很久。
仍旧是记忆中温柔的模样，她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一口乔知伊的脸蛋，温温的道:“妈妈别怕，以后溪溪保护你。”
乔知伊睡着了，可是长长的睫毛，还是抖个不停。
她连在睡梦里，都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这十二年的噩梦，终究是过不去了。
乔溪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顾西沉站在门口看着她。
男人身姿颀长，十分冷贵和温淡，却带着浓重的深情。
乔溪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甚至觉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了张嘴，眉眼可怜，她委屈的道：“沉宝宝，抱抱。”
她很少撒娇，一向都是隐忍的状态，令人心疼。
可是她一撒娇起来，更加令他心疼，整颗心都要在这样的娇软中，软了下去。
顾西沉大步走过去，直接将女人抱到了怀里。
她很瘦，在他怀里，像猫一样，软软的一团。
男人宠溺而温纯的笑容带着炙热的吻落了下来，碾在她的脸蛋上，温柔的道:“我的溪溪很坚强。”
她和林书英说的话，真的就只是一句短短的话。
可是，那却概括了她十二年的人生。
乔溪趴在他怀里，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哭了出来。
她哭得很厉害，可是却哭得没有任何的声音。
娇而软的身子嵌在男人怀里，声音又乖又崩溃:“沉宝宝，妈妈不认得溪溪了。”
她妈妈不认得了她，她的妈妈忘记了溪溪了。
顾西沉摸着她的长发，感受着怀里女人难过而崩溃的心情，整颗心，全都因为她这样难过的心情跟着难过了。
他吻着女人，低低的安慰:“没事，她会记起来的。”
那么冷艳又敏感的小刺猬，如果不是乔家没落，她一定是又傲娇又明媚的小公主。
乔溪睁着泪眼朦胧的杏眼，哭得都小小幅度的打嗝了:“妈妈这些年一直都在受苦，她一定很苦，所以就忘记溪溪了。”
她一想到，这么多年，她的妈妈，从一个温柔高傲的名门淑女，被一步一步的逼成如今见人就害怕，神志不清的柔弱女人，她就觉得，自己被扔进了那样滚烫的油汤，痛不欲生。
顾西沉眼眸深邃，似乎可以看到十岁的乔溪，也是一步一步被逼成了这样不相信不依赖任何人的性格。
那股遽然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点一点，而后只余下心疼。
他看到了女人手上的被咬伤的伤口。
被害怕的不认识所有人的乔知伊咬伤的。
顾西沉抬起她白嫩的手臂，眸色漆黑，仿若深不见底的古井，却又明明暗暗的布满了心疼。
他张口，声音便沙哑了:“疼吗？”
乔溪在他怀里，再没了顾忌，哭得撕心裂肺:“疼啊，好疼啊。”
乔溪紧紧的抱着顾西沉，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我被林书英赶出桐城的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我跪在地上，祈求他们给我一条生路，可是我还是被丢到了贫民窟里。袁璐，她想让我被贫民窟里的那些美国人*****而死。”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她手里拿过砖头，拿过棍子，拼命的挣扎。
不知道有没有人死，可是她衣服撕破了，可是她手上全是鲜血。
最后，她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浪荡的看着她，仿佛怜悯，又仿佛是别有所图。
他朝她伸出手，笑得漫不经心:“需要我救你吗？”
他有一双，又好看又阴冷的眼睛。
她知道，那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