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多数人选择无视时间,好好地睡上一觉。可天刚亮时,岑杨就从一场意义不明的梦里惊醒,并且再也睡不着了。
梦很混乱,他在梦里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父母结婚时的画面,同时还有自己那天猛偶然看到的父亲和那个女人一同出现在街上的画面。
明天就是他的十四岁生日了,也是父母约定好离婚的日子。
昨晚,岑杨和母亲杨浣彻夜长谈,告诉她自己选择跟随她,但也只是为了减少麻烦而已。
“他已经不要你了,当然也不会要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俩再有过多纠葛。以后我跟着你,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等我成年之后我会自己赚钱,不会再要你一分钱。”
“杨杨,我....”
“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只剩金钱层面的利用关系了,我需要你的钱供我自己上学。”
“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但你一直不也是在利用我吗?利用我把他绑在你身边?”
当岑杨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听到了杨浣在小声地抽泣,让他听得心烦意乱。插上耳机,调大音乐的音量,却不知为何还是能听到。
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岑杨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子里面涌现着很多事情,就这么耗着,不知道何时才入睡,第二天早上却又一早醒来。
大约八点钟左右,辛梓蕙打来了电话。
“明天就是你生日啦,但是明天周一,我想今天带你提前庆祝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岑杨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去玩的心情,但如果一直呆在家,说不定心情会更加糟糕,还不如和辛梓蕙一起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们在哪碰头?”
“就在信诚大厦3号门那里,我们去新世纪百货的那家新开的电玩城看一看。”
刚下公交车,岑杨就看到了站在大厦门口的辛梓蕙。她今天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海军领T恤和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半长不短的头发被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岑杨突然觉得,辛梓蕙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了。
辛梓蕙带着笑容迎接岑杨,并且告诉他,今天她请客,寿星不用掏一分钱。
因为是刚刚开业,电玩城的游戏币买20送10,辛梓蕙大手一挥,直接买了200个游戏币,再加上送的,足足有300个,店员专门找来了两个框子为她装好,让身后排队的小学生羡慕得不能行。
这里面的游戏,最多也只要3个游戏币,例如赛车、射击类的,这300个币够他们半天玩的。
电玩城里人声鼎沸,游戏机里的光影闪烁,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球向四周放射奇异的光彩,营造出一个专属于游戏与激战的空间,把玩家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今天是周日,高中生们还要补课,所以来光顾的除了寥寥几个初中生,剩下的全是看上去还十分稚嫩的小孩子。
辛梓蕙和岑杨平时对游戏没少研究,像这种面向低年龄段的电玩城,里面的游戏还是难不住这两位高手。
整整一上午,两个人穿梭在雨林枪战、竞速赛车、太鼓达人、投篮机、捞金鱼等游戏当中,在声光的刺激当中,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抛在脑后。因为游戏的挑战性不高,两人没少秀操作,大把大把的奖券从机器里吐出,最多一次直接吐出了103张,让旁边的小孩子惊讶的眼球都要掉下来了。
300个游戏币全部花完,已经快下午一点钟了。辛梓蕙大摇大摆地走向柜台,指着岑杨怀里抱着的那一大团奖券,说看看能换一个什么奖品。
835张奖券,柜台的小姐姐指着橱窗里的一排,说这里的可以随便挑。
“你来挑吧。”岑杨对高兴得快要跳起来的辛梓蕙说。
辛梓蕙用手捏着下巴,左看看又看看,锁定了一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泰迪熊。店员小姐姐微笑着用纸袋帮忙打包好,一边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那只泰迪熊并不大,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长,但是与它同级别的那些奖品相比,这只小熊的精致格外引人注目。
“喏,这只熊熊送你了。”辛梓蕙把小熊递给了岑杨。
“这多不好意思,让你请我玩游戏,还把奖品送给我。”
“嘿,这有什么,咱们俩谁跟谁?”辛梓蕙朝着岑杨挤了挤眼。
在三楼打完游戏,辛梓蕙告诉岑杨,四楼美食区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日本料理,老板是个漂亮的日本阿姨,并且价格也不贵,她老早就想带他来了。
这家日料店叫做“祐子的部屋”,店面并不大,但是装修得却十分温馨,带着浓浓的和式风格。店员们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穿着和服木屐,而是穿着普通的快餐店服务员那样的衣服。
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时髦的女性站在店内,面带微笑着为顾客们服务。辛梓蕙告诉岑杨,这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祐子,她已经在这座城市住了九年了,汉语说得很好,在不忙的时候也会和顾客们聊天。
辛梓蕙走上前去用日语向祐子问好,祐子看上去十分兴奋,向辛梓蕙鞠了一个躬,并做了有请的手势。
没有榻榻米,而是和其他参观没什么区别的四方餐桌。祐子亲自把菜单送了过来,用带着口音的日语和辛梓蕙寒暄着。
“辛小姐真是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祐子小姐的关心。”
“今天是和男朋友一起来吗?”
在祐子的国度里,中学生恋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制服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们。
可在中国却不那么一样。
岑杨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时,猛地激灵了一下,无措地望着祐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的哦,”辛梓蕙却十分大方,“这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他过生日,我来带他一起庆祝。”
“是这样啊,”祐子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温柔的光芒,“祝辛小姐的好朋友生日快乐哦,今天请一定要尽兴!”
店里面没有像大的日料店一样以昂贵的刺身作为招牌,这里更多的是一些日本的小吃,像金枪鱼饭团、寿司、章鱼烧、可乐饼之类的。
虽然还是小吃,但味道还是不错的。辛梓蕙说,祐子3年前就在这里开店了,当时自己还在上小学,有一次和妈妈一起逛完街饿了,跑来四楼买东西吃,正好遇上这家店刚开业。
”当时觉得这里的饭好好吃啊,以为所有的日料店都像这里一样。后来有一次,我爸爸的好朋友陈叔叔请我们去新城那里的一家非常有名的日料店吃饭,那里面各种各样的鱼肉刺身,沾上奇奇怪怪的酱汁,一点也不好吃,所以我还是喜欢来这里。“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还是不离游戏和校园。岑杨以为辛梓蕙会提起他家里的事情,但是却始终没有。
祐子待辛梓蕙果然和普通的顾客不一般,听说岑杨今天过生日,她特地送上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说是生日蛋糕,其实就是一个漂亮的纸杯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小小的蜡烛,闪烁着点点的光芒。
虽说之前的每一次生日,岑杨都会吃到硕大的、精致的生日蛋糕,但一想到父母脸上牵强的笑容,还有僵硬的姿态,他都会觉得不自在,明明是甜的蛋糕,却只能吃到苦涩。
小小的蛋糕看着着实漂亮,上面的奶油带着柠檬的酸甜,蛋糕是口感独特的红丝绒蛋糕,岑杨刚尝了一口,就敢于认定,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告别了温柔的祐子,已经是三点多钟。因为岑杨家里离这里还有不近的路,再加上明天还要上学,两个人的生日庆祝就只能进行到这里。
“岑杨,今天过得开心吗?“
“当然开心。”
辛梓蕙抬头看着岑杨,眼神平静而又坚定:
“那我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像今天一样开心。”
直到坐在公交车上,岑杨都没能再说一句话。他特别想告诉辛梓蕙,自己一定会坚强,笑着面对未来的一切。
可他并不敢保证,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尽管他每天都在盼着父母能够离婚,这样就能永远离开无休止的争吵。但这一天就要到来了,岑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淡定地面对。
回到家,打开手里提了一天的纸袋,那只泰迪熊还是乖乖地坐着,毛绒绒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却好像是在笑着。
“那你会陪着我一起面对吗?”
他问着,却也说不明白自己是在问小熊,还是在问辛梓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