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无归寨不远的一座山峰峰顶,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中心是一片空地,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竹屋就建在了这里。
竹屋里,两个年轻人正在下棋。
“流云师兄,我们在这儿都已经待了快两年了,怎么还没等到那个人呀?你说,师傅会不会算错了呢?”其中一个青年随手下了一步棋后抱怨道。这个青年身着白衣,手持折扇,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那个被他称作流云的男子,则是一脸无奈的回答道:“束珑师弟,你未免也太急躁了。待到该是那人出现的时机,那人自会出现的。倒是你……”
“我?我如何了?”束珑不满的看着师兄。
“你入山门也有十几载了吧,可你连‘星天念’中最基础的星算之术都未习得。你的心太浮躁了!”
“流云师兄呀,这世间既有你这样的天才,也要允许有我这样的愚笨之人吧。”
“愚笨?你整日不是跟着若师妹去偷师傅的清酿,就是跑到山下去,带着那群孩子们捕鸟打猎。别的不说,就你的土遁与闭气之术怕是山门之中无人能及吧。”流云看着师弟这副无赖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数落到。
“流云师兄呀,别的不说,就你这份唠叨,也绝对是尽得师父的真传了。”束珑摊开双手,往棋盘上一趴,将棋子都扒开了。“哎,不下了,不下了,每次都是师兄赢。”
“你呀……”流云看着师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苦笑着把一颗颗棋子收回棋篓,几次想要张口,又憋了回去,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好了啦,师兄就不要再说教我了,大不了我明日起就开始潜心修习好不嘛?至于今日,不如我们还是去外面比比剑吧!”说着,束珑就拿起了剑,起身准备往外走。
流云并未理会束珑,而是继续分捡着棋子,就在束珑马上就要走出门时,流云抬头对束珑说:“束珑师弟不要急,昨晚我夜观星象,帝星正在回归,并且越来越明亮了。我想,也就是这一两天了,我们要等的人也马上就要出现了。”
“那就好,这个鬼地方我早就待够了。无归寨,无归寨,我都要成了万年不动的乌龟了。”束珑嘟囔了几句,继续走了出去。
“唉,寻找帝星,然后辅佐其左右,是我们天机一脉的使命。只是每一次有帝星出现时,同一时期的天机一脉都会陷入低沉,甚至还有几次差点断了传承。不知这一次,我们之中有多少人最终能亲眼看到帝星回归本位的。”流云轻叹了一声。
这时,忽然有一只纸鹤飞进了屋内,径直落到了流云的手中。
流云将纸鹤拆开,凝神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又有一队人路过吗,希望帝星就在其中吧。”
“束珑师弟,无归寨又抓了几个去往云州的人。我要去看一看,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闯祸。”流云的声音响起在正在竹林里练剑的束珑耳边,可是此刻他人已不在这片竹林之中了。
“师父保佑,希望师兄这次师兄可以寻到帝星吧。”
在无归寨的大门处,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在山寨门口站岗的两人一看见,都放声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嘻笑着问道:“沈二,你这脸是怎么了?该不会又把老本都输没了,被赌场的人揍的吧。”
“你们特娘的懂什么,老子这是摔的。想当初爷在外面混的时候,这帮小兔崽子还没断奶呢,还敢打老子?”沈二厉声分辩了两句,快步向寨子里面走去。
“好好好,你那是摔的。”另一个看门的山贼笑着应声,又提醒了一句:“对了,你可小心点,不要往二当家身边凑。二当家今天下山去,只逮回几个难民,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知道啦,等回头哥哥赢了钱,请你们几个喝酒。”沈二头也没回,随口答应了一声就继续往山寨内走去了。
见沈二走远了,两个山贼悄声嘀咕起来:“就他?十赌九输。还指望他能请咱俩喝酒?”
而已经走远的沈二现在的脸色难看极了,“最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我这手气差极了。寨子里也是,快有一个月没开张了,遇到的尽是些吃不饱饭的难民,卖到牙婆那里都没有人要。唉,欠洪霸那十两银子可怎么还呀?”沈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在空地上焦急的踱起步。
这洪霸与无归寨的大当家洪煞是亲兄弟俩,原本两人是江湖上出名的江洋大盗,走南闯北,犯下了无数罄竹难书的罪案。后来,兄弟俩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四处追杀。无奈之下,只得躲在了这遮云山脉里,占了一座山,落草为寇,建了这无归寨。
平日里,兄弟俩靠着打劫过路的商队为生。可是随着商队越来越少,那些大的商队又都有高手护阵,他们俩是越来越难得手了。再加上洪霸本来就是耐不住寂寞的性格,常年闷在山寨里,早就熬不住了。于是趁机跟洪煞商量了下,跑到了山外的镇子上开了家赌场。
原本看在昔日都是寨里兄弟的份上,洪霸对于沈二输钱打的欠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最近,不知怎的,洪霸突然改变了态度,今日更是放出话来,限沈二今日太阳下山前必须把钱还上,否则,就算是沈二躲在寨子里,洪霸也要冲上来要他一双手。
就在沈二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寨门口那兄弟俩说的,二当家还抢了几个难民上山。
“不然,去碰碰运气吧!若是这群难民中有个黄花大闺女或者是逃难的小媳妇,送给洪霸那个老色痞,就能抵上我欠的钱了。”
说走就走,沈二偷偷摸摸的溜到平日关押俘虏的柴房里,四处张望,见没有人在周围就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柴房里的众人一见有山贼来了,都害怕的抱紧身体,往后退缩。
“见鬼的,怎么不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就是快要入土的死老头呀。”沈二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不耐烦地抱怨着,眼睛还在不停地来回扫视。
“咦?”突然,让他发现了什么,他走上前去。
在他面前的,是一对紧紧相拥的姐弟,姐姐张开双臂,把弟弟搂在怀里,弟弟害怕的往姐姐的怀里缩。这对姐弟正是常喜与常乐他们俩。
“年纪是小了些,但我听说那些有钱的老爷子们,就喜欢小孩子。”沈二舔了舔嘴唇,跨步上前,两只手分别抓住了常喜与常乐。
“可是,两个孩子好像不太容易带出去呀。”沈二看了看常喜与常乐,皱了皱眉头。“若是一不小心被大当家知道我背着他,把抢来的人偷偷卖了,我就倒大霉了。小心为上,我还是只带走一个吧。”
可是,带谁走呢?
这无归寨正中央的屋子,是属于无归寨的当家大哥——洪煞的。
此刻,无归寨里几位当家都聚集在这里了。
“大哥,你可得想想办法。上个月好歹我们还劫了一个孤身前往翼城的小商人。这个月,除了难民,遇到的还是难民。而且,还全是上了岁数的,卖也卖不出去,留在寨子里也做不了什么。”二当家一脸晦气的跟洪煞抱怨。
洪煞皱了皱眉头,沉声不语。
另一位当家看洪煞一直都不说话,丧气的说:“不然,干脆大家都回去收拾铺盖行李,各回各家得了。”旁边的人连忙扯了扯这人的袖子。
这人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洪煞暴怒的表情。他连忙赔笑着自己扇了自己脸两下:“大哥,您看我这个嘴,也没个把门的,就是随口一说,您可别跟我置气。”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什么,可是都想一想自己手上都沾了多少血。你们离了寨子还能去哪?就算加入了叛军,要么朝廷赢了,你们那是谋逆的杀头大罪。万一事成了,那叛军真的容得下你们?给你们这些山贼强盗封王赐爵?”洪煞不屑的看着众人。
下面坐着的山贼们没有一个敢出声。最后,还是二当家忍不住,问道:“那大哥,您看我们怎么办呢?”
“今天下山你都劫回来了什么人。”洪煞凝声问。
“还是一群难民。大概有四五个上了岁数的妇人,还有三个老头,一对五六岁的姐弟俩。对了,还有一个装瘸的三十多岁的男的,被老五一刀砍断了腿。”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需要把人劫到山寨里吗?怎么还会伤人呢!”洪煞听到有人被砍断了腿,心里一慌,连忙质问到。
“这……老大,是那小子要逃跑,老五才砍了他的腿。”二当家有些不解的看着洪煞,讪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山贼,总不能把那些人当大爷一样供起来吧。”
洪煞起身就往外面走去,边走边低声嘟囔着说:“大爷?要真是那位先生要找的人,还真得当大爷供着。”
“啊?大哥,你说什么?”二当家一脸疑惑看着洪煞。
“老子说,还不赶快带路,去看看那个被你们砍断腿的小子是不是还活着。”
“哦哦哦!”二当家赶忙快步跟了上去,而屋里其他人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沈二还在犹豫要带走常喜还是常乐。
沈二仔细的看了看常喜,一路的颠沛流离让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消瘦极了,连头发都变得枯黄干燥。
沈二又把目光放到了常乐的脸上,“咦?这个男孩?”沈二吐了口吐沫到自己手上,用力的把常乐脸上沾染的灰土擦干净。
常乐拼命地躲闪,但这个瘦弱的小男孩,怎么能挣脱的过身强力壮的山贼呢?
随着常乐脸上的黑灰被擦干净,常乐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露了出来,沈二仔细的盯着常乐的眼睛看了看。
“邪门哟,我怎么总觉得这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沈二心里暗自想到。
沈二抬起了紧握着常乐的手,在一番打量审视之后,他还是觉得常乐更值钱一些。于是,他松开了常喜,准备带着常乐离开了。
常乐已经被吓的动都不敢动,眼泪一滴滴的掉落。这时,常喜突然紧紧拽住沈二的袖口,哭着哀求到:“放开我弟弟,带我走吧,我什么都会做,我吃的也很少。”
沈二停住了脚步。
“虽然听说翼城那些大老爷们有些就喜欢这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可是,万一没有人要,那我不是白白冒这个险了。再说了,带这么个小男孩去卖还是太显眼了。还是这个小丫头好卖点吧。”沈二心里一阵算计之后,抬手把常乐甩了出去,握紧了常喜的手腕,向门口走了出去。
常喜绝望的环视了屋内一圈,一路上照顾他们的婶子、爷爷们都蜷缩在屋子角落里,每一个人都害怕惹祸上身。
只有常乐,看见沈二要带走常喜,他冲了上去,用力的拍打着沈二,“放开我姐姐。”他大声尖叫着。
沈二一脚踹开了常乐,大步走出了屋子。
就在马上就要离开屋子的时候,常喜用着乞求的目光看向了叶老,又看了眼常乐。
叶老知道,常喜这是托他照顾弟弟。叶老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忍再看向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