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华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摘下面具:“殿下真是明察秋毫。”
皇泠烟摇摇头:“本殿知道的太晚了。”
白正华道:“贤婿,还与她废话作甚,除掉她,这垂月国的天下便是我们的了。”
“等等,”皇泠烟开口,白小蕊嗤笑一声:“怎么,皇泠烟,你是要求饶吗?”
“只有狗才会摇尾乞怜。”皇泠烟意有所指地道。
白正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皇泠烟定定瞧着陆鸣华:“本殿需要一个真相。”
陆鸣华心中也在纠结着,他也不明白他为何要纠结,难道她心软了吗?
“殿下请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贤婿!”
“夫君!”
两道不满的声音传来。
陆鸣华道:“岳父,殿外的御皇卫已经被控制住了;殿中的局面你也看在眼里,等这么多年了,不急于一时。”
白正华冷哼一声。
白小蕊蓦然想到什么,看向白正华:“父亲,您得出去......”
白正华了然,不屑地瞧了一眼皇泠烟,拂袖而去。
皇泠烟瞧着白正华离开的方向:“若是本殿猜的没错,白正华是去料理林生了吧?”
陆鸣华神色一动:“殿下确实聪慧,我需要一个人引开殿下的视线,调动我自己的兵马,而最能让殿下注意的,便是林生。只是如今他的存在,实在是有些不妥。”
皇泠烟扫了一眼殿内的士兵,思索了一下殿外,除开林生有限的人手,剩下的大部分能与卫风留在皇城的兵马对峙的士兵,还有御皇卫中叛变士兵的数量:“好手段。”
“谢殿下称赞。”
“母亲两次中毒是你做的?”
“是。”
“陆海称病一事也是你做的?”
“是。”
“那晚的事也是你做的?”
“...是。”
白小蕊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陆鸣华拉住了她。
皇泠烟抚了一下肚子:“你倒是承认的爽快。”
陆鸣华没有错过皇泠烟这无意识的动作:“我如今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母亲的事情之后,宫中的宫医,本殿可以确认并无问题,可以告诉本殿,为何那碗醒酒汤,没有下药?”
陆鸣华犹豫了一瞬:“小小每日的吃食都掺了东西,而这东西与一些草药结合,便能......”
皇泠烟了然,难怪小小一直看起来没精打采;难怪最后会被鹤顶红药死,恐怕是为了掩盖它身上原本的毒性。
白小蕊道:“你是不是不明白那狗为何一定会赖在你的怀里。”
皇泠烟垂下了眼眸,的确,他们如何确保她会一直接触小小呢?
白小蕊恶意一笑:“因为我训练它,一定要一直待在染有某些香料的衣服上,否则便会挨打。这垂月国,你用的凤仪香,谁还有呢?”
皇泠烟掀起一抹笑意:“不错,果然是深谋远虑。”
白小蕊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快说吧,我看在咱们曾经一同在御书堂的情面上,会帮你带到的。”
皇泠烟的神色有些颓然,喃喃道:“本殿还能说予谁听呢?”
陆鸣华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他转过身去:“动手!”
士兵们蜂拥而上,几个影卫顽强地抵抗着。
白小蕊也是习过武的,足尖一点,使着轻功便落在皇泠烟身前。
若雨依旧挟持着皇泠烟。白小蕊亦抽出一把匕首,在皇泠烟的脸上拍了拍:“啧啧啧,皇泠烟,从小你便处处压我一头,夫君也是我先看上,却对你殷勤示好...
好在后来,他还是我的,你知道吗?他与我早就私定了终生,他登基以后,便会送我一场最盛大的封后大典......”
皇泠烟依旧默不作声。
白小蕊蓦然使劲,手上的刀刃,不留情面地割进皇泠烟的脸,瞧见皇泠烟终于抬头有些愤恨的望着自己,方才满意地继续道:
“可惜这些你都看不到了。对了,怕你死的不明不白,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从酹巳山回来遇到的行刺,也是夫君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常尧。”
皇泠烟心中猛然一颤:“你说什么?!”
白小蕊又肆意笑了许久,笑够了方才道:“夫君他察觉出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便一定要除掉他,不然这得多出多少变数啊?比如这亲王的位子?”
皇泠烟似乎有些失去理智:“枫叶林里也是吗?”
白小蕊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哈...那不过是个试探罢了,而且夫君也不能确定你是否会去,不曾想,却瞧见了那样情深的一幕......”
白小蕊十分痛快地瞧着皇泠烟惊怒悲痛,各色纷呈,血流不止的脸:“殿下,您一路,走好......”
说着,手上的匕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皇泠烟的心口。
皇泠烟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瞅着被胜利的快感蒙蔽双眼的白小蕊,右手蓦然掰住若雨的手腕,顺势一拧,手肘同时狠狠一撞,便侧身避开白小蕊的刀刃。
若雨捧着手腕惨叫着倒在地上,若风瞧见这边的变动,立时打了一个手势。
更多的侍卫似乎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怀山,场面几乎在一瞬间便扭转了过来。
白小蕊大惊失色地看向皇泠烟:“你...你会武功?!”
瞧着殿中有些不利的局面,她咬咬牙,立时飞身上前,与皇泠烟缠斗起来。
皇泠烟知道自己的武功并不算高,于是出了两招之后,便后退几步,白小蕊还想近身,立时被两名影卫缠上,飞快地拿下。
“殿下?”一名影卫看了一下白小蕊,眼神询问皇泠烟如何处置。
皇泠烟斜睨了她一眼:“叛国之人,杀了便是。”“是。”
白小蕊猛然往前一仆,扯住皇泠烟的衣角:“殿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皇泠烟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把扯出衣角,冷声道:“愣着做什么?”
影卫神色一凛,手起剑落,立时,便割破了白小蕊的喉咙。白小蕊想捂住喷涌而出的血迹,瞪大双眼,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便断了气。
“小蕊!”陆鸣华痛呼一声。
趁他分神之际,怀山虚晃一招,从斜方角度刁钻地刺出一剑,堪堪贯进陆鸣华的肩膀,将他押跪在地上。
陆鸣华看着站在皇阮棺木前的皇泠烟,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如今的模样,一如当年初见之时的高不可攀。
作乱之人很快尽数丧命,空气中,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地上,是黏腻的血泊。
皇泠烟蹙了蹙,心口又有些翻腾。
若风立时送上盛满薄荷香染的嗅瓶搁在皇泠烟鼻下,皇泠烟深吸几口气,方才觉得舒坦。
怀山押着陆鸣华上前。孙副将大步走进来:“启禀殿下,殿外逆贼已全数伏法,白正华已经收押大牢!”
卫风也紧跟着进来:“殿下,入皇城的叛军也已全部伏法!”
皇泠烟点点头:“辛苦卫将军,孙副将。”
陆鸣华瞧着本应该距皇城百里之遥的卫风出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嗤笑一声:“如今看来,殿下才是那个深谋远虑之人啊,可真是冷血无情,连自己的枕边人,未来孩子的父亲都处处提防,处处算计。”
皇泠烟冷眸瞧着他:“本殿于你,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母亲说过,即使是最亲近个人,也不能轻易相信。至于算计之事,更是无从说起。而这个孩子......”
皇泠烟的右手搭在肚子上:“本殿自然是不会留的。”
陆鸣华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皇泠烟,你还真是残忍,连个孩子的生命都不愿意放过。”
皇泠烟微微牵起嘴角:“本殿容不下可能会产生的任何变数。”
陆鸣华满目阴鸷:“好,好,好,你够狠。皇泠烟,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哪怕在意一分一毫的事情?!”
皇泠烟的眼中划过痛色:“本殿在意的东西,本殿的软肋,不都是你亲自毁去的吗?倒是你...”
她瞧了一眼断气的白小蕊:“有所牵挂,优柔寡断,能成何事?”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随手抽出一旁侍卫的剑,寒光凛然。
“陆鸣华,你至始至终不过是被权势地位冲昏了头脑,无论你成也好,败也罢,在史官笔下,你就是一个犯上作乱,谋逆篡位之徒。而本殿,依然是这垂月国的太女,往后,垂月国的女帝!”
她乍然挥剑,斩下陆鸣华的头颅。
陆鸣华失去意识到那一刻,他蓦然想到那年他第一瞧见皇泠烟,彼时,他惊艳于她的面容亦有些害怕她身上清冷的气息,连话都讲不清楚……
也许,他的心中一直有着属于皇泠烟的一角,只是它太小了,而登上帝位的野心又是那么庞大……
天凤七百七十八年冬,于大行女帝皇阮停灵之日,亲王陆鸣华起兵谋反。
骠骑将军卫风及时平乱,叛贼陆鸣华被太女皇泠烟亲自斩于剑下。
念在陆家众人功在三朝,且受胁迫,太女殿下特赦死罪,发配边疆,女眷冲奴。
白家余孽白正华问斩于市。
天凤七百七十九年春初——
丧期已过,今日,皇泠烟便会登基继位。
皇泠烟坐在梳妆台前,若风指挥着侍女们为她上妆盘发。
皇泠烟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左脸上,依旧留着伤痕。手不自觉又抚了抚腹部。
那天,从若雨口中得知,这个孩子并不是陆鸣华的,那晚的人,是暗影。
陆鸣华捉了暗影给他下了药。皇泠烟问她为什么,若雨说,这还用问,陆鸣华自然不愿意与她有肌肤之亲。
那碗堕胎药,皇泠烟终究还是没有喝下去。
“陛下,好了。”
皇泠烟回过神来,瞧着打理好的妆容与发髻。
这发饰,大半是皇阮送予她的。
她伸手,拔下一支牡丹金缕掐丝发簪搁在桌上,打开一个小妆奁的铜锁:“用这支。”
侍弄妆发的侍女面露难色地瞧着那白玉竹簪:“陛下...”
若风拉了她一把,眼神示意她照做。
侍女乖乖地闭了嘴,将哪只白玉竹簪,插在了皇泠烟的发中。
垂月殿——
“恭迎女帝!”
“跪!”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群臣跪着身子:“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泠烟站在那万人之上的凤椅前,蓦然有些凉意。
她望着殿外远处隐隐约约的城墙,她知道,往后她要在这位子上很久很久,她要守好这垂月国和她的子民。
“平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