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老人家盯着发毛，回道：“我奇怪的是求姻缘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信徒！”
那老人家瞥了我和商淮一眼，缓缓才答：“你诚心许愿，神明就会护佑你。”说罢他从树下拿出了两张红色的信签：“把你们的愿望写在上面，就会成真的，记住，一定要心诚。”
商淮连连应下，将另一个信签递与我，当我触及的那一刻，零碎的片段在脑海浮现，八百里黄泉，忘川河畔，一道道孤影行过忘川，那人身穿着一袭黑纱，下摆处绣满了大红色的花卉。
那老人家临去前盯着我的眼睛再次说道：“一定要以心诚。”
他说的那句话诡异的很，我迟迟不敢下笔，墨汁落在信签上，慢慢地晕染开来。
“你杵着干嘛？”商淮拉了拉我的衣袖，他已经写完晾在一旁了。
我委屈的指了指乱滴墨水的笔，默默的回道：“我不会用。”
商淮愣了一会儿，接过我手里的笔，“写些什么？”
“就写我和无槃的名字就好。”
他的脸色微变，将笔还给我，又用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笔这样拿……”
商淮耐心的教我写字，奈何我也不懂中原的文字，只能随着他的一笔一划写下我与无槃的名字。
“我们挂起来吧！”
他找了一块空余的枝丫，用红线将它们悬挂起来。
“你写的两个信签为何看起来是一摸一样的！”他被我问的脸色绯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半晌才道：“怎么一样了，我又不会骗你。”
“你慌什么？难不成真写错了？”我垫着脚想去对比一下。
他扯着我就往外走。
“等等，还没许愿呢。”
“我都许好了。”
真是奇怪，我还没许呢……心诚则灵，在商淮的连拖带拽下，我许了与无槃相守到老的愿望，平平淡淡最好。
可能是太久没有出去玩了，在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星辰夜幕了。便看见无槃一个人站在院外看着夜空，手指还不停着拨着佛珠。
“回来了？”
我本想偷偷的绕过他，没想到被他抓个正着。
“嗯。”
“好玩吗？”他又问我。
“嗯。”
“早点休息吧。”他将佛珠套回了手腕，转身离去了。我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
摇曳的烛光下，无槃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被人踩断的木簪，细细的抚摸着。
今日的她很开心吧，比跟我在一起更开心吧。
绾绾向往的生活，我给的了她吗？
入夜，我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月老祠，还有那棵挂满红色信签的大树，它们总是扰着我入不了眠。
我索性掀了被子，从榻上起来，闲着无聊，打量起了手腕的镯子，试了几次都脱不下来。
它是什么时候到了我的手腕上的，我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绿色？”
我突然想起了小翠，已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了。
我摸了摸翠绿的镯子，“你是小翠送我的吗？”
想想也是可笑，我无聊到跟一个镯子说话。
镯子突然亮了，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发着绿色的光芒。这看起来是个值钱的东西，等我什么时候穷困潦倒的时候可以拿它应应急。
一阵困意袭来，我打了好几个哈欠，刚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现在却是困的不行。睡眼朦胧间，我看到了一道金光闪过，又是那个人……
一枝树杈缓慢的移动着，金光劈来，瞬间成了粉末。
“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触摸着我的眉心，蓄了一道力量进去。
我可以等，不管多久……
商淮自那日从月老祠回来的时候身体便抱恙了，宫里的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平常的法子用不得，有些说是染了什么邪祟，请了迦蓝寺的僧人诵经加持。他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就好像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样。
坊间也有好些人染了同样的病，不过奇怪的是，患病的都是男子，也是从月老祠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病了。
这病没有任何症状，只是会慢慢消磨一个人的气色，直到变成一副干瘪的尸体。
全城笼罩在了灰色的阴影里，人心惶惶中，只能借着那些符咒去抚慰人心。
原本热闹的集市中，已没了往日的喧闹，四处散落的叶子在地上飞舞着，厚厚得罩了一层。
无槃在迦蓝寺与王宫之间穿梭着，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无辜的众人，他就算有分身，也无暇顾及。
我好不容易在迦蓝寺等到了无槃，望着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心中不忍。
“回家去。”他朝我说了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踏入了寺中，我上前拦下他。
“无槃，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带着哭腔说道，眼泪也不争气的滑落脸颊。
他放软了语调：“听话，回去。”
我知道，他从不愿将我处于危险之中，他宁可自己去受着，也会护我周全。
“无槃，那座月老祠有问题。”
从我第一次踏入的时候我就发觉，那个地方完全不像是被神明庇佑的样子，而是像阴冷的地窖。还有那棵诡异的树，密密麻麻的人影，刺耳的尖叫，痛苦的哀鸣着。
无槃领着一众僧人来到了月老祠，大树下的蜡烛还在不停的燃烧着，这里又比之前阴寒了许多。
树上挂着的那些信签，乍眼一看，就像开了一簇簇红花一般。那些信签上写的都是患病男子的名字。我当时也写了无槃的名字，他会不会……
我寻到了那处商淮挂信签的地方，将它们解了下来。
对比之下，两张信签一摸一样，只是一张字迹清秀，一张有些歪歪扭扭。
我问过无槃之后，才知道，两张信签上都是我与商淮的名字，是他欺我不懂中原文字，他对我……如我对待无槃那样吗？
他……爱我吗？
惊愕之中，全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漩涡将我吸了进去，身上像有许多只手将我团团围绕着。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体重重的砸在冰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