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耶王与休屠王很快得到了风声,伊稚斜大单于要追究他二人丢城失地的责任,甚至打算以右谷蠡王取而代之。思前想后,俩人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投诚。
消息传到刘彻耳中,他显得波澜不惊,并找来卫青合计此事。卫将军认为,匈奴人食古不化,根本没有契约精神可言,比如像赵信这样投降了又反水的案例仍历历在目,两国交兵还是要立足于战,不能对敌人抱有幻想。
不过受降仪式还是必要的,不然有损天朝威仪,但是要时刻警惕匈奴人的异动,以免不测。关于受降将领选择上,卫青不太主张霍去病亲自参与,风险太大。但浑耶王跟休屠王不知道是不是被霍去病打出感情来了,指名道姓的要霍去病前来纳降,让人难以抉择。
刘彻思虑再三,决定把这个皮球踢给霍去病,让他斟酌行事。霍去病没什么好斟酌的,麻溜的带上八百羽骑兵奔赴居延海受降去了。
卫青推测的没有错,匈奴人生性狡黠出尔反尔,休屠王在部下的怂恿下,又决定不反了。浑耶王闻讯震怒,河西之战就是休屠王疏于防范才导致浑耶王引火上身,最终一败涂地,按道理休屠王应该负主要责任,现在既然大家约好了一起投降,已经是自绝后路,这家伙又想单独下船!是可忍孰不可忍,怒火中烧的浑耶王伺机杀死了休屠王。
这一下整个河西大营就乱了套了,休屠王的军队炸了锅一样到处逃窜,浑耶王军中不想造反的也跟着四散而逃,五万匈奴兵乱成一锅粥。
霍去病赶来时远远看到匈奴营中阵脚大乱,心知军情有变,急率赵破奴、靳丑、沙文、来笑我四骑飞马冲进匈奴大营,直接找到了浑耶王。
浑耶王此时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举棋不定,突然见到霍去病从天而降,内心惊惧不已,竟一时手足无措。
霍去病昂首端坐于战马上厉声问道,可是降将浑耶王?你既已降汉,便是汉将,我乃汉军统帅霍去病,现命你引兵速斩叛军!
浑耶王心思在电光火石之间冒出无数个念头,却依旧如僵化的石人一样呆在原地。
霍去病又喝道,你丢了河西,大单于绝不会放过你!你已斩杀了休屠王,匈奴人绝不会放过你!我身边射声校尉十步之内,百发百中,你已绝无逃跑与反抗的可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立功还是受戳,仅在于一念之间,速与我冲出!
言讫,出营指挥八百骑羽骑兵包抄射杀匈奴逃兵,浑耶王见已是箭在弦上之势,急引本部人马随霍去病掩杀叛军,立毙四千人,才终于稳住局势。
自此,河西各部尽降汉廷,河西走廊纳入大汉版图。
霍去病班师回朝,已是春去秋来。
进长安时,他见卫青委身道旁长揖,慌得滚下马来拜伏于地,惊道,舅舅,这是要折煞孩儿么?
卫青挽起霍去病,慨然言道,我揖的不是人伦纲常,而是你的不世之功;我不是为我个人而祷,而是为大汉的子民而祷。
霍去病毕恭毕敬的挽着卫青,迫不及待的将河西之战的心得体会与舅舅细细分享。卫青耐心的听完他的感受,并对提出的疑惑做了详尽的解答。临入朝前,他又扯住霍去病问道,你这次立下了旷世奇功,可曾想过向天子要什么封赏?
霍去病想了想,据实言道,功名利禄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天子能信任我让我继续带兵打仗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卫青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你慢慢体会。
汉宫秋月,歌舞升平。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彻满脸洋溢着慈父一般的笑容,看霍去病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溺爱。当他听到霍去病讲述穿越巴旦吉林大漠时人困马乏饥寒交迫,忍不住的唏嘘不已;当他听到霍去病讲述受降时如何当机立断单骑闯关喝止叛军时,又止不住的击节叫好,连声赞叹。
河西之战复盘结束,已是夜色深沉,殿上君臣二人却毫无倦意,反而越发的精神抖擞。
霍去病又命人抬两件礼物呈送天子,其中一件是从休屠王部缴获的祭天小金人,高约一尺,呈半跪姿态,右手抚心,昂首望天。
霍去病双手捧起小金人奉上,言道,能缴获这件圣器,首先要感谢陛下对末将的信任与鼓励,其次要感谢一直默默跟随我南征北战的羽骑兵将士们,以及为我军突袭赢得宝贵时间的张骞、李广、公孙敖等前辈将领。通过这一战也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战场的成败不在于神明护佑,而在于上下一心。
刘彻深以为然,接过小金人,言道,听闻匈奴人祖祖辈辈信奉萨满,正如我大汉建国之初信奉黄老之学,如今又尊崇孔孟之道一样。摧毁一座城池、一方军队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摧毁敌人心中的执念。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了信仰,即使再苟延残喘下去,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霍去病摆摆手,又命人打开第二件礼物,是一卷巨幅丝帛大汉西域图,当然是出自小林道煦之手,整个河西走廊江山川流跃然于纸上。
刘彻先是惊叹,继而喜出望外,甚至顾不上穿好鞋子,赤足奔至画前,爱惜不已的来回轻抚。他的视线顺着自己的指尖,从长安划过,一路向西,过渭水,渡黄河,翻越乌鞘岭,踏过焉支山,目光久久停留在敦煌。
良久,天子手舞足蹈的大呼道,河西走廊,沃野千里,再不许胡马挽弓射雕!朕已决心在此设郡,取什么名字好呢?张国臂掖,以通西域,其中一郡,可名“张掖”;将军武功卓绝,威震天下,其中一郡,可名“武威”;听闻浑耶旧城城下有泉,其水若酒,其中一郡,可名“酒泉”;敦,大也,煌,盛也,这敦煌可自成一郡,傲居河西。自此我大汉疆域东西贯通,江山永固!嚯嚯哈哈哈哈……
一通快意的指点江山之后,刘彻这才回头问霍去病,你要朕怎么赏赐你呢?
霍去病小心回道,末将不需陛下赏赐,只愿能为陛下、为大汉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刘彻摆摆手,言道,这估摸是卫青教你的吧?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总喜欢揣摩朕的心思,这一点不好,你别学他。
另外朕已经决定了,要给你重赏,相比你这次的功劳,再多的赏赐也不足为过。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朕的大司马大将军了,再益封食邑六千七百户;有功的将领爱卿拟个军功折,朕照批不误;另外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这事做姨父的该操份心!朕已经帮你物色了一处宅院,地处长安市中心商业街,坐北朝南精装修,带独立庭院,两百个卧室三十八客厅二十二个厨房,在整个长安城除了朕的未央宫之外再也挑不出第二个这样奢华的传世大宅了,朕也一并赏你!
霍去病犹豫片刻,言道,陛下可愿听臣肺腑之言?
刘彻凝视着眼前这位始终让人琢磨不透的年轻人,言道,朕就是是要听你的真心话。
霍去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回道,匈奴未破,何以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