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堤,烟波缥缈,午后微醺的阳光透过这沿岸的垂柳洒落地上,晒暖了轻尘,也晒暖了两个人的心。
江州护城河畔,十里长堤,沿岸栽下了十里的烟柳,微风轻拂,泥暖燕子斜,一曲悠扬的古琴声从柳林深处缓缓传出,时歇时止,琴声婉转却又沁入人心,虽说此时正值农闲,可又偏巧赶上江州五月初七的祭江,这琴声怕是无缘入耳了。
柳枝垂下,点点新绿映衬着树旁坐着的一少女,方当韶年,双目湛湛似秋水,修眉端鼻,一袭粉白罗袖百褶裙,裙摆上还沾带些飘落的柳绿,此时的她,纤纤玉手正轻抚着抱在膝前的古琴,悠悠琴声也正是由此发出。
而少女的神情却好像从未专注,嘴角轻扬,小脸侧着看向不远处白玉栏上侧卧着的一少年,眉宇间多少带些笑意,却又让人感觉她好像在生闷气。
琴声戛然,少女放下古琴,从地上捡拾起一块白石子,手里拿捏着,不时自顾自地笑了笑,看向那少年的眼神也越发不善,哦不,是友善。
少年可没注意到这些,长发斜里散落在两肩,一把折扇被他随意搭在脸上,像是睡着了,轻轻地,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哼,小白你...我弹得有那么难听嘛,这都能睡着。”
少女嘴巴一嘟,手上可是毫不留情,那石子直接被她抛向少年身上,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少年还未坐稳身子,便重心不移,栽落入护城河里。
“楚九歌...”
......
少女捂着嘴看着那刚刚从河中自己爬上来的少年,折扇早就不知丢到河哪里去了,头发全都浸着水,衣服更是直接湿透,更可笑的是,前额左边还鼓起了一个大包,原本白皙的脸也被糟蹋得无话可说,白衫都被染得发黑,那邋遢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笑,还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少年腾出左手抹了一把脸,把头发胡乱地往后一挑,怒气冲冲地向少女嚷道。
少女不搭理他,转身走到了先前那垂柳下,抱起自己的古琴就往远处走去,嘴里还咕哝着,好像故意说给那少年听。
“今天是五月初七,老爷说让公子日昳时分赶去白家祖嗣,还说什么衣冠整齐,面容端正,举止儒雅...”少女说着,转过身冲那少年微微一笑,黛眉轻佻,越发得意,“谁知道某人怎么会睡过了头,看这时候,怕是已经是申时初刻了,而且...就你这模样,别说老爷看不惯你,怕是夫人都容不了你了。”
“我...我那是...”
少年此时脸色大变,看了看自己这湿透了的衣服,还顺手摸了摸那个大包,心里知道自己今天要是回去肯定少不了挨骂,而且,自己要是不快点回去,那就不是挨骂的事儿了。不如趁着现在人都还没回来,自己从自家后门偷偷溜进去,就说自己读书太用功忘了时辰,少年心中揣测定主意,伸手向腰间找钥匙。
“喂,你是不是找这个?”
少女一只手抱住古琴,腾出另一只手慢吞吞地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把铜漆的钥匙,炫耀似的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你你你...你偷我钥匙。”少年面色涨红,不知该说什么好。要知道,没了钥匙自己可怎么从后门溜进去,要是走白府大门,少不了被别人看到,到时候...没理根本说不清啊。再说,就自己现在这形象,守门的小厮让不让进还是个问题。
“我没偷啊,这把钥匙是我的,好吧?”少女狡黠一笑,抿了抿嘴,然后又从腰间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把,“这把才是你的。”
“我...啊!”
少年情急中一拍额头,哪知道伸手直接打在了那大包上,痛得眼泪登时冒了出来,但又被他硬逼了回去。咬了咬牙,他重新堆起笑脸,搓着手挪到了少女的身旁,全然不顾了自己刚才那副怒气冲冲的形象。
“小九...你看,咱俩是不是,对吧。虽然平日里你没少欺负我,呸,我没少欺负你,但那感情可曾有假?来来来,这古琴这么沉,女孩子家怎么能抱着呢,快给我,我帮你拿着。”
少年说着就想伸手捎过那把古琴,怎知被少女一个转身躲过,惹得少年又是一个踉跄,身体左摇右摆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嘁,你看看你那手,脏死了。我的琴你怎么能乱碰?”少女拍了拍自己怀中的古琴,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大碍,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楚九歌,你不要欺人太甚!”少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脚一跺,大声冲着楚九歌喊了起来。
“怎么?白沉,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楚九歌看着白沉生气的模样,反倒掩嘴轻笑,发丝垂了几缕,眼神中多了几丝温柔,玉手一挥,便将其中一把铜漆钥匙扔到了空中,见白沉接到后才继续轻声说道,“还以为我们的白公子到底有多么能耐呢,好了啦,给你不就是了。”
白沉接过那钥匙,怔了怔,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楚九歌的玉手,身体一倾,将她揽入怀里,全然不顾了身上的脏垢,他双手一挽搂住了楚九歌,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轻笑着说:“就知道小九最好了,嗯,抱抱。”
“别闹,再不走就真的晚了。”
楚九歌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但却没有推开,就这么由着白沉靠在她身上,然后仿若无声地哼了一声,才将白沉回过神来,慌忙牵起楚九歌的手,冲着江州城的方向一路小跑。
“快,再不走我可就要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