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贰
贰/灰鸦(其十六)旅贰
贰/灰鸦(其十六)
“灰鸦他们终于开始走上正轨了，这一次的记录解读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魔法塔里，端坐一楼中央工作桌的旅人抬头看了看二楼那仿佛能接通天地的水晶，又一次和白猫惘开始了闲暇时的谈话环节。
不过惘并没有理他。
“虽然知道我没必要特地说出来，但是这边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进展，我也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噢，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之前解读到的缪残芯，他现在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和他的幼龙魂灵还好吗？他也是缪王室的后裔吧，而且还是嫡子，以后应该会跟灰鸦走上一道吧。”
“他们之后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喵，你如果要解读缪残芯的记录，得去开启新的篇章。”猫咪眯着眼睛，又骂骂咧咧地张了张嘴，才慢悠悠地晃了两下尾巴，转了个身继续趴下睡觉。
“为什么惘总是看上去那么困啊。”
“因为要支持你这个白痴进行解读时的魔力供给喵，会想睡觉不是理所当然喵？”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抱歉抱歉，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噢。”
惘哼哼唧唧地应了两声，完全不再搭理旅人。
旅人知道惘不想搭理自己，这样谈话下去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果断将书页拉开崭新的一页，继续开始解读有关缪壹帆的记录。
“啊，我们是自远古苏醒过来的狼灵，要在此处回归，向那些可恶的人类复仇~嘿，就是这样的感觉？好，那我明白了，但在那之前，我一路走到这里也不容易，你懂我意思吧？”
缪壹帆与贾粼耳送走栎笙铃的第二天，不仅调查没有丝毫进展，在店里忙上忙下也是搞得身心俱疲。
即使噩梦会成真，人饿了还是要吃东西，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人们光顾夜宵店，倒不如说夜宵店反而更热闹了。
至于现在的状况，是两人下楼后来到旅店大厅，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意气风发的锦衣少年，他自称是什么渊都来的锦衣剑圣，说是可以帮助这里的人们解决有关噩梦的事情。
“其实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贾粼耳小声嘀咕了一句，缪壹帆没说什么，只是等到他的关注度没有那么高的时候，才端着餐盘，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坐到了他对面：“我认得你，渊都的梧髹茧，你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你谁啊？”梧髹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倒，接着才撇了撇嘴，一脸不悦地盯着缪壹帆的脸，完全一副我是你大爷的架势，没有一点礼数和素养。
“那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缪壹帆清楚，梧髹茧这样的贵族，每天都能挑衅十几个用剑的人，记不住自己实在是太正常了，也真亏他至今为止没有吃瘪，不然若是有了个教训，如今哪敢再这么嚣张。
“啊，是的，我很忙的，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场面，和各行各业的贵人打交道，怎么可能认识你这样的一般民众。”梧髹茧轻蔑地笑了笑，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你狂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但你吃东西时狼狈的模样，真的很搞笑。”跟着缪壹帆走过来的贾粼耳小声嘀咕。
“贾粼耳，注意你的措辞，在我们面前的可是一位贵族老大爷，搞笑和狼狈这样的话，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用。”缪壹帆赶紧干咳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噢，我想起来了，你们两条耍剑的杂鱼，上次还没尝到教训吗！不要挑衅酣睡的锦狮子，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们了。”梧髹茧勃然大怒，手都按在了他的剑柄上。
“看来你确实不知道我们是谁。”
“谁知道啊！难不成你们是神经病？我可没兴趣了解一般民众。”
“那些都不重要，我们只是想找到有关噩梦成真的线索，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不知道这个小镇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就是些贪图赏金的佣兵？两个人能借口拿走七成的报酬，你们的小算盘我都看穿了！或者说，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邀请我加入你们？诶，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一般民众！”
“你现在难道不也是一般民众吗？”
“我劝你们别惹毛我，谈话已经到此结束，赶紧从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
“那么，渊都统领的子嗣，失魂落魄地来到幽都，会是为了什么呢？”
缪壹帆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刚好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拉他入伙，以后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其他人，总不能一个佣兵团算上栎笙铃，一共才只有三个人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你是谁？”梧髹茧沉吟片刻，充满怀疑地盯着缪壹帆，那架势像是要把他脸上的面具全部扒下来，非要解读出一条真实的信息出来不可。
“我是缪壹帆，家父在世的时候，曾跟着去过渊都，你这样在当地有名的贵公子，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缪王室？你好大的胆子啊，事到如今还敢出来，缪壹帆是吧？知道吗？现在只要我联系有漆杀者所在的工会，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将梧髹茧脸上怒容取代了的，是卑鄙小人才有的那种阴鸷而怨毒的神情，他狂妄地寻找了许久的缪王室余孽，如今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说没有歹念是不可能的。
“那你呢？我看你也不像是有要事在身的样子，只是单纯地流浪到这个地方吧？是被父王流放了，还是被执事？或者说你自己在那里待不下去，所以跑了出来？又或者是在渊都找人挑衅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但那样也没必要大老远跑到幽都来吧？”
“你说的这些，一条也没对，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慌乱可没用，你既然敢自报家门，这送上门的赏金，我可不会不要。”
“哦？那你觉得那些良莠不齐的漆杀者，他们真的会把多少赏金，分给你这个给予他们情报的陌生人吗？”
“到时候我再杀了他们便是。”
“可惜幽都并没有漆杀者所属的工会，这些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但也会有从暗都总部派来这里驻扎的精英，他们的身手可比那帮子杂兵更强，我可是在渊都见识过了的。”
“那我明白了，你是在害怕渊都的城内灾害也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才狼狈地逃了出来。”
“大错特错，缪壹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宁夜王族也太看得起你们这些缪王室遗族了，我看，就算不把你们斩尽杀绝，以你们的这点能力，也难以在这暗域掀起什么风浪。”
“渊都城内灾害的第九个，也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他的名字叫做梧髹帘。”
“嗯？”
“他染上了魂灵病，据说还被炼金术士拐到了幽都，你应该是来寻找你的亲弟弟的吧？”
“……”
“人多的地方，总能听见一些这样的小道消息，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多少都留了个心眼，梧髹茧，你只身来到这里，要想在这幽境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我也势单力孤，何况如今我们还有共同的目的，搭个伙互相关照，也是两全其美，至于之后的去留，那就随便你了；或者说，即便如此，你也要来跟我撕破脸皮吗。”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死太早的话，有点可惜了。”
贾粼耳全程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两个人一直互相看着彼此较劲，贾粼耳都捏了一把汗，他一方面是没想到缪壹帆居然真的敢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是怕对方真的去向漆杀者告密，揭发缪壹帆被宁王室悬赏通缉的身份。
直到这时，见两人大致谈妥，他方才松了一口气：“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还不简单，只要找到散播谣言的那个人不就行了？本大爷都不要动手，就能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叫他再也不敢信口开河。”
“诶？诶诶？”
“你应该还不了解情况，我们应该重新向你讲一遍事情的大概。”
“怎么，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嘛？总有些喜欢夸大事实的家伙，看着就叫人烦。”
接下来的时间里，缪壹帆与贾粼耳将自己最近的见闻大致告知了梧髹茧，让他明白噩梦成真，是确有其事，绝不是人为散播的恐怖谣言
“魔音师前脚刚走，症状就来了？我倒是觉得那个魔音师可疑呢！嗯，至于现状嘛，意思也就是说你也做了噩梦，现在也会像那个店里的伙计一样消失了不成？喂，这可就没道理了啊。”
“不止是店里的伙计，小镇陆陆续续失踪了许多人，希望你能正视这个事实，不然小镇的告示栏上至于写着那么大四个字吗。”
“噢，我还以为那是个玩笑呢，那既然这样，这种办法显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什么问题吧？这样写四个大字就想敷衍了事的做法，这样的管理者，在我们渊都肯定是要被革职的！”
梧髹茧不满的抱怨惹得几个路人都对他一阵侧目，缪壹帆对此视若无睹，而贾粼耳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所以说，如今你既然也做了那种梦，那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待在你旁边，一旦出现什么噩梦里的东西，只要把它们全部击溃就好了，喂，等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可要高呼，‘锦狮子万岁’、‘无敌的剑圣’之类的话啊。”
“晓得了晓得了，你们还真有信心，能解决困扰了大家那么久的事件呐？”
梧髹茧的话语中充满自信，一点也不在意周围的环境，这种无畏无惧的气势，是缪壹帆和贾粼耳都欠缺的。
缪壹帆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顾忌颇多。贾粼耳是怕给缪壹帆招惹麻烦，所以遇事总是唯唯诺诺；这位大爷可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无拘无束，心中也无牵无挂，自然是口无遮拦，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梧髹茧也在小镇的旅店住下了，他跟两人约好，事情一有什么进展，就立即通知对方。
缪壹帆与贾粼耳调查了一整个下午，仍然是一无所获，之后去夜宵店帮忙的过程中，遇到了刚好经过这里的梧髹茧。
“哟，你们居然还会在这种地方打下手啊？真是令我失望，这可不愧是你，要是我的话，可不会来这种一般民众聚集的地方打杂，呵，卑微如你，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苟活了吧！”
梧髹茧看见两人，一上来就直接开口嘲讽。
“要吃什么快说，吃不起就赶紧滚。”
“喂，你可不要瞧不起一般民众啊，再说你现在不也是一般民众嘛？你现在能一路走到这里，该不是偷了渊都统领府上的东西吧？”
“那是什么话！你是贾粼耳对吧？我可是一本正经地在靠我的剑术吃饭的，我堂堂渊都继承人怎么会干小偷小摸的事情！”
“那我怎么清楚噢。”
梧髹茧在菜单上随便打了几个勾，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俩可以赶紧消失了。
店里人不算很多，梧髹茧见两人忙来忙去，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会儿，忽然心里就来了一个鬼主意，于是不怀好意地向缪壹帆打了个招呼：“喂，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贾粼耳吗？”
“你要干嘛？”贾粼耳看见梧髹茧把一个苹果放在了自己头上，也没抗拒。
“别乱动，我给大家表演个削苹果。”
“？”
“没事，很快的，不要恐慌，还有就是，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可是非常地在意。”
“什，什么啊？”
“怀疑我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有，家里的东西不能算偷，那叫拿！”
“那是什么歪理！纨绔子弟！”
梧髹茧笑得像个恶魔似的，他拔出那把亮锃锃的长剑，出鞘的声音让人不由得竖起汗毛。
“可以，拿你的命作抵押。”不等贾粼耳继续抗议，缪壹帆瞥了一眼梧髹茧，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看来你对我的身手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啊，这点小杂技，还用不着到要命的程度！”
“噢，他们这是要干嘛？杂技表演吗？”
“嘿，鼓掌鼓掌！”
不明就里的食客们见有热闹看，全都兴奋地鼓起了掌。
接着，梧髹茧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握剑的手……
贾粼耳眼见梧髹茧一步步走来，自己只感觉四周都是陌生的目光与掌声，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狱都。
缪壹帆和那时一样盯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贾粼耳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对方的话语。
“喂，锦狮子，搞快点啊，大家伙都等急了！”
“噢？来了来了，别说话，站着别动，也别眨眼，给我睁大双眼看好了！什么叫做渊都的锦狮子！”
梧髹茧踏前一步，一剑挥斩向贾粼耳头上的苹果。
一刀两断，身首分离。
店里一片寂静。
只见缪壹帆顺手接住了被削的半边苹果，又拿起另一边苹果比较了一下，说了句“没有切匀”之后，便直接拿到嘴边啃了一口，又将另一边丢给贾粼耳。
店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贾粼耳惊魂未定地接住苹果，看见了梧髹茧脸上嘲弄般的笑容：“怎么样，这下你也该了解，我可不是什么偷东西离家出走的贵族少爷，而是名副其实的锦狮子剑圣。”
“是是是，但这么危险的事，绝对没有下次！”
“那要看你还敢不敢挑衅我的底线了。”
表演过后，店里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缪壹帆闲置下来时，才来到梧髹茧对面坐了下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说实话，毫无进展。”
“毫无进展？”
“我又不懂魔法，真的追查起来，就算有什么巫师从中作祟，我也是感觉不到的。我觉得现在最靠谱的办法，还得是从现在起，全天二十四个小时蹲着你，因为我和贾粼耳来到幽境都没有做什么噩梦，所以没有机会目睹发生了什么……但我还真就信了它的邪，你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能莫名失踪不成？”
“误入冥陵群之后，我觉得一切都有可能。结果，现在还是只能静观其变吗。”
“没错，就是这样，好好在这店里加油赚路费吧，你们这两个一般民众。”
梧髹茧一脸得意地起身离开，走出了店铺的大门。
“他绝对偷了他们统领府上值钱的东西！”
贾粼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不忿地望着梧髹茧离去的背影，同时也幽怨地嘀咕了两句。
“嗯，光他那一身行头就值不少钱了，他这一路上究竟是没有遇到过强盗，还是遇到之后又把它们打倒了呢？”
“呃，怎么说？”
“不是有传闻说，幽境这一带有专门打劫有钱人的路匪吗，听说好像叫什么什么会来着……”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哦，不过他确实很强就是了，当初在渊都，我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那是因为他突然袭击，而你毫无防备，又缺少实战的经验，同时也没有战斗的觉悟。”
“诶？”
“堂堂正正地与他比试一场，你不会比他差多少的，贾粼耳。”
“我、我明白了。”
缪壹帆会心地笑了笑，拍了拍贾粼耳的肩膀，转身又忙活去了。
工作同往常一下持续到了三更半夜，回到旅店后，两人也是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2020.4.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