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先用了罗网草，是不是只摸出了沉脉之气？”柳川问。
任舟生惭愧地点点头。
“这就是我要求你勤加练习切脉的原因。”柳川师父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地说。
“假如你掌握了全部脉象，就应该发现刚才的摸气感觉是沉脉和空脉两种表现，这样就能判断出对方是没有实体的魅幽，从而直接就用照魂灯了。好在开始对方并无恶意，否则真正的实战，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任舟生点点头。
“你再回想一遍刚才空脉‘浮大中空，如按葱管’的感觉，仔细体会体会。注意，它和革脉的‘弦急中空，如按鼓皮’都是中空，但一个是细长，一个短圆；一个和缓，一个急促。”柳川指点着说。
说到这个，任舟生就开始发蔫，他真的无法理解手指之下那些细微的差别，不过他还是按照师父的吩咐，回想刚才魅幽的气感。
他的脑子中一直回想着师父所说的“如按葱管”，想象着葱管的样子以及手感，甚至跑到厨房拿了一把葱，揪下葱管之后，用手拨动它的一端，另一只手在虚按在上面，体会它的震动带来的手感。
任舟生练习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心得。到最后连柳川都不忍心了，给他端过来一杯水，招呼他停下来休息。
这师徒二人的相处模式和别人家的师徒不大一样。在古代中国，师道大于天，无论哪一行，老师就是天。法律和习俗都允许老师对学生拥有责罚教育的权利，老师说的话，连家长都不能反驳。如果师父没有孩子，徒弟有义务给师父养老送终。像他们这种技术型的行业，学徒一般都还要承担师父家的一些日常杂役。
到任舟生柳川这里，情况就变得非常诡异。柳川不但不让任舟生做杂役，反而在他练累的时候给他递过来一杯水，柳川说任舟生练习切脉其实也是帮其诊病，应该发给工钱。这样，任舟生虽然还在学徒阶段，但是每个月能往家里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足以养活任老爹和他自己。柳川还说，任舟生这些年帮他诊病很辛苦，等他成亲的时候给他一笔钱，让他买个大院落。
这些丰厚的条件以及柳川本身的高超医术，使得想来学徒的人几乎把医馆的门槛都踩烂了，正常诊病都无法进行。最后柳川不得不宣布停止收徒，这就导致了目前柳川只有任舟生一个徒弟，另外两个只是旁听，出去之后不能说自己是柳川的徒弟。
任舟生刚刚来到的时候，对于柳川给自己端水这件事，很是吃了一惊，有心想问问任老爹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怕多说多错，说多了露馅，就硬着头皮接受了这种情况，好在他来自民主宽松的现代，对于师父给徒弟端水这件事，除了刚开始有点吃惊，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刚才和魅幽对战之时，你打算用什么降服它？”说是休息，柳川见缝插针，仍然不忘教导徒弟。
“鬼见愁”。任舟生有点心虚地说。
柳川经常教导他要有仁爱之心，遇到妖魔，不要上来就用杀招。而他刚才想用的鬼见愁是一种专门针对没有实体的诸如魅幽之类的植物。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它会令魅幽非常难受。
鬼见愁植株非常矮小，全株布满闪闪的光球，能够发出比少阳相火更大的威力。它的种子一旦沾到魔气或者妖气，就会生根发芽，把妖魔钉在原来的位置，而鬼见愁上的那些光球则不停地对妖气或者魔气进行攻击，使它的能量迅速减弱。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放光一样，这个过程会对魔气造成极大的冲击，极其痛苦。
当能量消耗完毕之后，光球再强行把那些能量塞到魔气中去，这又是一轮痛苦的冲击。
只要施种者不停止命令，鬼见愁就会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直至妖气或魔气被折磨得灵性尽散，重归虚无。
据说，这是一种记载在《神农罗织经》里的植物，是上古时期神魔大战时用来折磨魅幽的，已经失传多年，最近才被一个奇才培育出来。
柳川师父怕任舟生没有自保能力，所以给了他所能使用的最好的武器。但出于“医者父母心”的考虑，在没有摸清对方情况的前提下，又怕他滥杀无辜，所以经常提醒他看清情况再出手，不要滥用杀招。任舟生没有尝试其他办法降服魅幽，而是直接拿出鬼见愁，这不符合柳川师父的教导，所以他有些心虚。
柳川并未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心思，而是问道：“你为何没有想过用惊雷掌法呢？你已经练了这么多年，应该第一反应就能想起它才对。”
“啊……我……我觉得”任舟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你觉得惊雷掌法绵软无力，没有气势，怀疑它的威力是不是？”柳川好像看穿了他似的，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是……啊，是。”
任舟生结结巴巴地说。
他能说他其实是忘了自己会惊雷掌法了吗？这套轻飘飘软绵绵的拳术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健身操，根本没有被他排到实战序列中去，在刚才那种状态，他根本没想起来自己还会这套掌法。
“不要看不起惊雷掌法。我当年也和你有过一样的想法，后来和妖魔对战才知道，这套惊雷掌法是专门针对魅幽之类没有实体的妖魔的。有实体的人和物体被打中，顶多就是疼几天；没有实体的魅幽如果被打中，则会三魂七魄如有百虫吞噬，全身疼痛，假如没有医妖师加以医治，最后就会内气尽失，化作飞灰。”
“是吗？惊雷掌法竟然这么厉害？！”任舟生瞬间有一种“狗眼看人低”的惭愧。
“不过，”柳川又说，“当你发现对方是个魅幽的时候，没有用惊雷掌法而考虑到照魂灯，却是对的。当时书房内漆黑一片，虽然你了解书房情况，但也不能托大，还是照亮周围，看清情况的好。以后在陌生地方降妖，更要多加小心，谨慎为上。”
说完，他让任舟生继续练习，自己则去一旁思考事情去了。
魅幽的出现打乱了柳川出行的计划，任舟生上战场杀敌人的计划搁浅了。
一来，柳川带任舟生出行的目的就是寻找妖魔练习医妖术，既然周围有妖魔出现，那就不需要出去寻找了；二来，这个魅幽好像对任舟生有莫名的敌意，柳川想弄明白这个魅幽和去年任舟生三魂的丢失有没有关系；三来，这也是最主要的，他要观察观察，这个魅幽会不会对百姓造成伤害。假如能够找到它加以净化医治，也算是为百姓解决了后顾之忧。
既然计划推迟，任舟生就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表完成各项任务。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任舟生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着惊雷掌法。现在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感觉惊雷掌法威力无穷，绵中藏刀，真是一套不可多得的掌法。
正在他自我陶醉的时候，突然听到师父家传来“咣咣”的砸门声。
“开门啊！柳神医开门啊！有人要看病！”一个声音急切地呼喊。
如果在往常，任舟生就不会在意了。因为人生病不分时候，以往大半夜叫门的也有。但是昨天晚上刚出了魅幽事件，任舟生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他飞快地打开家门，跑到医馆。
医馆的大门已经被小伙计打开，二门处，柳川师父一边系着长袍上的扣子，一边快步向被好事者围起来的病人走过来。
好事者是几个起得早的老年人，他们分布在病人周围，指指点点的说着“太惨了”“不知道谁干的”之类的话。说话间眼光躲躲闪闪，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任舟生不由有些好奇。
围观的人大都在医馆附近居住，形形色色的病人也见得不少，遇上特殊的病人甚至会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地过来瞧热闹，几年下来，应该算是有见识了，见到这个病人为什么都这幅模样？病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任舟生带着好奇，奋力挤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呆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