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像是没听见似的，愣了好长时间，
才总算透出一口长气，哽咽着：“今日吧……”
李雷想了想，也是在意料之中，现在的慧娟早已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决定的能力，不过是无意识的随波逐流的浮萍罢了。
“没有其他家属观礼了吗？您先生，孩子的爸爸？”
慧娟无力的摇头，紧握纸巾的手指颤动着。
“他……不参加也罢……”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听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反正也不是他亲生的。”
李雷心一横，也不想跟她周旋了，直截了当的开口道：“那我就这么操办了，真的不需要让孩子的亲生父亲见见孩子最后一面吗？”
“啪嗒——咕隆咚——”
慧娟身旁的水瓶由于她心急慌忙的动作而滚落在地。
李雷俯身帮忙捡起了滚落的水瓶，重新放回慧娟身边。
“不好意思，我有点多嘴，不该管你们家的闲事。”
慧娟没有答话，一直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行，我去安排一下，今天应该能排上，稍后把她推去仪式厅，具体几号厅等我确认好了告诉您。”
说罢，李雷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
慧娟忽然说道：“她爸爸不在了……”
李雷怔住了脚步，有些错愕，方才小女孩还说跟其他阿姨在一起，这会子怎么就不在了。
“年前得病先一步走了……”慧娟又开始抽泣，说着说着哽咽的无法出声，
稍稍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我怎么那么愚蠢，连他的孩子都看不住，那是我们唯一的血脉！”
说到后来慧娟几乎无法自己，差一点就昏厥过去。
李雷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掐着慧娟的人中，让她往后仰着，运用医学知识，熟练的让慧娟调整呼吸。
“这位女士，你还好吧？”
李雷真心觉得为了帮这个所谓的小灵做了多此一举的事，这些是人的家事，揭人疮疤不是他所为啊。
“女士，我觉得你今天这个状态，又没人陪伴的话，恐怕没法顺利进行仪式。这是对您的专业意见，请您相信我。”
缓过来的慧娟，无神的瘫软在座椅里，双目呆滞，一言不发。
李雷用微信找来了钱晓熙，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陪着悲伤少妇，这算怎么回事，还是妇女同志比较合适。
钱晓熙一头雾水的赶来，接替了李雷：“雷子，我这是完全看在你的面子上啊，你也知道，平日里我压根就不接近这地方，下次请我吃饭啊。”
“多谢你了，钱大小姐，我实在不合适陪着这位家属，若是有什么情况直接打120就行。我去忙了。”
李雷完全没心思跟钱晓熙抬杠，交代完，就回工作室里去了。
掩上房门，也没见小姑娘在视野里。
他尝试性的唤了两声小姑娘的名字，结果也没出现。
他心里开始琢磨，是不是小姑娘听说了自己父亲已去世的消息，知道心愿完不成，所以就消失了？
今日看样子是不能进行仪式了，等稍后那位母亲缓过神再说吧，正常情况协调安排殡葬仪式的也是钱晓熙，跟他这个入殓师完全不搭界的。
若不是因为小姑娘的事情，他才没那闲工夫去多嘴。
李雷感觉身心疲惫，但看着操作床上孤零零的小尸体，
只能重新振作了精神，准备把她挪到冷冻柜里
忽然，天空一阵惊雷炸响。
李雷不由自主的眼皮一跳，身后一阵阴风刮过，掀起了原本覆盖在小女孩身上的无纺布。
他捻了下左眼，忽然瞥见小女孩的五孔流出了一丝血液。
李雷慌忙又捻了一下眼睛，血液消失了。
“喂……小朋友，我们不玩了好吗……，这一点都不好玩，我已经答应替你去说了，但结果并不是你我所想的那样，我也没办法啊……”
李雷解释这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他表面故作镇定，但心绪已极度混乱不堪，慌得一批。
这是要尸变吗？我勒个去？
他早先就听说孩子的灵魂特别凶，婴灵最强，这小女孩虽然已经6岁，尸变的话，他一个普通人可承受不住啊。
苍天啊，他只想做个好人罢了，何苦为难他。
“小朋友，你看，我已经帮了你了，我们刚才相处的如此融洽，现在不至于要闹的如此地步吧？”
李雷尝试着沟通，可他眼睛扫过的地方，出了外面闪电加成的恐怖效果以外，根本看不见小女孩的身影。
又一个惊雷，他一个侧身，
“哐啷当——！”
他的手带翻了身旁放着的钳子，
这一下动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瞧只是自己手滑带下去的钳子，心安了不少。
他撸了一把脸颊，俯身下去捡钳子，
当他捡回钳子，直起身，
“呼啦——”
从他的脑袋顶上忽然掉下来一个恐怖的渗着血丝的小脸蛋，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李雷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他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脑子断片一片空白。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非常恐怖，颤抖而诡异：“不可能的！我爸爸怎么会没了？！前两天我还见着他了！”
“啊？！——”李雷听闻差点昏厥过去，这TM什么情况！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嘴唇瑟瑟发抖：“你……你等一下……你妈妈明明说……”
小女孩的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脖子，这种束缚感居然是真实的，
幸而她的小手不大，并未对李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李雷依然害怕啊。
急中生智，他记得方才自己的左眼可以吸收她的能量，若是紧盯着小女孩，可以弹开她吧。
于是他把左眼努力撑大，虽然不忍直视那张狰狞的小脸，
可总比莫名死了的好。
“啪——啪——啪——”
他的眼睛扫过的地方，就会发出一个火星子一般的东西，小女孩并未松手，也未被弹开，
但是力量上又松了不少，他感觉小女孩正在与一股力量撕扯着。
李雷乘着这个间隙，继续说道：“小丫，你冷静一点，我方才帮了你，也许你把事情说完整了，我还能继续帮你呢？”
他试图劝慰小女孩的情绪，以便让已经发怒的怨灵能平静下来。
也不知是他眼睛的力量起了作用，还是他那句话起了作用，
小女孩的手渐渐松开，垂回了自己身旁。
她歪着脑袋，黑洞洞的眼睛依然正对着李雷的眼睛，
不过，一会，她又往远处退去：“哼，我不相信你，我妈妈她也是谎话精！谎话精！她对爸爸说谎，对我说谎，对那臭叔叔也说谎，谎话精！”
“可我刚才听说，你妈妈也是才知道你爸，呃……去世的消息……”
“我前两天还在晚上见过我爸爸，他在床边给我讲故事，然后爸爸不舍得我，他哭了！”
“不是吧……”李雷感觉自己要疯了，面对这个不讲道理的年纪，他无所适从，而且极有可能，这个女孩见到的也是她爸爸的灵。
“……你这样……”李雷拼命的让自己尝试冷静，他做着深呼吸，脑子里开始运作，“你爸在临走前有告诉你什么吗？”
小女孩似乎被他问着了，刚才龇牙咧嘴的小嘴忽然恢复了回去，渗着的血渍也变淡了。
“嗯……”她托着小脑袋，边回忆着，边说道，“那时候我太困了……我听不清爸爸跟我说的话……”
“你好好回忆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叔叔就真帮不了你哦。”
“这样，你也就别找叔叔麻烦了哈，叔叔真的已经尽力了。”李雷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对着小女孩尸体的方向拜拜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