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很满意这样的情景。
毛衣衣领蹭得他脖子有点痒，陆言恒伸手拉了拉：“给我倒杯水来。”
张梓欣转身对一边站着的佣人吩咐：“快去。”
他眉头一皱。这个表情在陆言恒脸上是很常见的，张梓欣也不以为意，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空调太闷了一点？我让人去调一下。”
“不是。”
他摆摆手，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下，刚好佣人也端了一杯水进来。他一口喝完，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他感觉水的凉意一直从喉咙浸到胃里面去。
张梓欣跟着走他身边坐下，靠得紧紧的，笑道：“言恒一直工作忙，今天才来看您，伯母您不要怪他才好。”
“都说女儿贴心一点，看来这话一点也没错。这儿媳妇啊，也当得半个女儿了。”
听到这个“儿媳妇”，张梓欣笑得更欢了：“其实言恒也很挂记您的。”
“他？算了，我养大的人我还不清楚，”肖秋斜眼撇着他，“梓欣好啊，三天两头就来这看我，礼物都买了一大堆。”
陆言恒知道，张梓欣的嘴一向很甜。但是时至今日，听着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感觉不对。
他淡淡的开口，语气里带了丝嘲讽：“既然梓欣这么贴心，当年您为什么反对我们呢？”
肖秋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陆言恒嘴角一勾，“早这样的话，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张梓欣急了，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言恒，你说什么呢……”
陆言恒抓住她的手：“我是在为你说话。”
肖秋衣下子收敛了笑意：“你是在暗指什么吗？”
林若若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张梓欣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把林若若挤下去了。但是有点可惜的是，她肚子里居然还有孩子。她再怎么不喜欢林若若，但是孙子她还得很看重的。她就陆言恒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快三十了，她连孙子的影都没见着。怪就怪那个女人隐瞒得太好了，不然，婚是要离的，孩子，是陆家的。
陆言恒抬眼，吊灯华丽的光芒细细碎碎倒映在眼底，有一种惊艳俊美的超脱：“没有。我实话实说，您不爱听吗？”
“我所有做的一切……”
“都是为我好。”陆言恒接过话，“您每次都会这样说。”
张梓欣看着场面越来越控制不了，不再阻止下去的话，今晚上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她好不容易才把陆言恒说服，来讨老夫人的欢心。她有点不明白，如果说陆言恒是因为她和他的事而和陆老夫人针锋相对的话，现在一切和从前无异，他也该放下了。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算了，少说两句。”张梓欣望着陆言恒的眼睛里有了哀求，他避开这样的目光，因为会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嗯。”
他既然决定和梓欣生活下去，他就不应该让她这么为难。她能不计较当初母亲对她的冷淡，他也无话可说了。
这么久来，他第一次对她这么好，这么亲密，张梓欣有一瞬间的欣喜若狂。
肖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也不想和儿子的关系再一次的，弄得这么糟糕。
陆言僵把袖子微微卷了卷，露出手腕，转头对张梓欣说道：“我去楼上一下。”
她顿了两秒，露出甜甜的笑脸答应了：“嗯，你去吧！我陪伯母说会话，等会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他起身，越过沙发径直上楼，没有回头。
楼上有他的房间，虽然没有住在这里，可是依旧打扫得很干净，整整齐齐，应有尽有。
肖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眼角一挑：“你跟言恒怎么样了？”
这个动作跟陆言恒皱眉的时候完全没有相同的地方，可那神态却是十成十的像。
“我们很好，他最近每天都按时下班，和我在一起。”
“那就好。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对那个前妻是个什么态度？”
张梓欣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没有在我面前谈林若若。”
“哎……”肖秋叹了口气，“要是那个孩子保住就好了。再怎么说，那毕竟是言恒的。”
听到这句话，张梓欣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肖秋话锋一转：“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和他在一起，什么时候也争点气，早给我们陆家生个大胖儿子，我这就心里安稳了。”
她连连应着：“是。不过这方面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说起来她也心烦，这段时间里，陆言恒碰都没碰她。每天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他楞是没反应。
“这种事，有个时候，女人也要主动一点的。林若若都能怀上，怎么你就不能？”
说着，肖秋意味深长的看来她一眼。
张梓欣脸一白，老夫人的意思她听得很明白：“嗯，我会记住的。”
“你也别怪我。我这次让你回来的目的，你自己心里也得清楚。挤走林若若只是其中一件，因为比起她来，我还是更中意你一点。她没名没分的，却嫁入我们陆家，什么忙都帮不上言恒。总之，接下来，你自己把握好分寸，我可以让你回国，就可以让你再出去。”
陆老夫人这样的女人，目标很明确，方法很专制。
佣人走了过来：“夫人，张小姐，饭已经备好了，是现在要去餐厅吗？”
“嗯。”
张梓欣站了起来：“我去叫言恒下来。”
她走得飞快，透出她慌乱的心思。
肖秋也站了起来，往餐厅方向走去：“把菜都端上桌吧。”
张梓欣抬手敲了敲门：“言恒，出来吃饭了。”
没有回应。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又喊了一句：“言恒？”
这次她听见了脚步声，连忙站直身体，门被打开，陆言恒有些疲倦的脸出现在门口：“走吧。”
“你在里面干什么？”
“休息了一下，头有点痛。”他随意应道。
“啊？那要不要看看医生？”
陆言恒伸手带上门，拖着脚步往楼下走：“没事，睡了一下好很多了。”
进口的白色欧式餐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就好像星级酒店大厨的招牌菜一样。望着满满的一桌子菜，陆言恒倒是没有什么胃口。
他拿着双筷子挑挑拣拣的，没吃几口，还老是夹面前的一盘西兰花。张梓欣坐在他旁边，给他舀了一碗甜汤：“喝碗汤，开开胃。”
他皱眉喝了两口，刚刚放下碗，旁边张梓欣又殷勤的递过来一碗粥。
“吃饱了，”陆言恒放下筷子，“不用管我，你自己吃。”
肖秋也跟着放下筷子：“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
“没胃口。” 张梓欣把粥放在他面前：“工作那么累，怎么可以只吃这么一点。”
陆言恒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拿着勺子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粥，淡淡的应了一句：“好。”
粥做得还行，他慢慢的一口一口吃着，有点心不在焉。满桌子的菜肴在他眼里，完全没有一点食欲，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桌上一时间安静得只有陆言恒手里勺子碰着精致的小瓷碗发出的清脆声音。
陆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用着饭，眼角瞥着张梓欣忙前忙后的身影，一会儿照顾着陆言恒，一会儿又抬头和佣人吩咐着什么，关心的那样子，让她的心里很是欣慰。
咬想做陆家的儿媳妇，就该有这个样子。
于是她慢慢的开口，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的无关紧要，吹了吹眼前热气腾腾的鲜甜鱼汤：“言恒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梓欣订婚呢？”
陆言恒的手顿了顿。
张梓欣看到他的反应，心里一紧：“伯母，我们……”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陆言恒把她的话截了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陆言恒，眼睛里的迫切光芒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就算她和他现在已经生活在一起，哪怕他已经离了婚，在他的心里，还不想和她结婚么？
难道，他在乎那个林若若？
不可能，如果在乎，他就不会好端端的坐在她身边，喝着她舀的粥了。
陆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碗：“为什么？”
张梓欣也同样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如果没有结婚，没有坐上陆太太这个位置，那么一切都是假的，她和陆言恒之间的种种，都极有可能在某一天被统统抹去。
感受到老夫人的眼光朝她瞟来，她心里一慌。
“现在还早了点，等过完年再说。”
陆言恒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既没说不订婚，也没有答应订婚，活生生的把这个话题赌死在这里。
自己的东西自己要去争取，老夫人已经给她开了个头，她就不能这样轻易的放弃。张梓欣掩好心里的慌乱，把声音刻意放得柔柔的，好显示她是有多么的懂他：“年底了，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订婚的事，过完年再说也好。”
“就趁过年的时候把消息宣布出去，邀请大家来，这样多好。”老夫人却不赞同张梓欣的说法，“陆家已经很久没有举办什么喜事了，这次也该好好热闹热闹。”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窃喜了一下，转头为难的看着陆言恒，“可是还是按言恒说的去做好了。”
这样的体贴入微，这样的善解人意。
陆言恒听着她们的谈话，一边也把粥喝完了，淡然抬眼：“媒体才报道我离婚的事情，现在马上又宣布订婚，外界会怎么传？怎么想？这些私事全被挖出来的话，对我们公司的形象也有所影响，甚至会波及到股票的价格。”
他完全是从陆总经理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想得很周密，从全局来把握。
陆老夫人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照你说的办。”
她想了想，也认为陆言恒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的狗仔消息灵通的很，说不定从哪里挖来的小道消息，大肆报道，损坏他的形象，那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