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大早上,甄女士就起来忙活开了,还拖着我去菜市场置办了一大堆的菜。我看那架势,问她:“你是准备要嫁女儿,大摆筵席么?”
“可不正打算了么。”她一边扒拉着大闸蟹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啊?”这会儿我没法儿淡定了。
“今天你王叔叔过来吃饭,你待会儿收拾一下你自个儿,别一天到晚素着一张脸,化点妆懂么?”
我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前段时间不还说我好看来着么。”
甄女士一激动,将手里的大闸蟹猛地一砸,差点没砸死那只蟹。蟹老板看着那场面心惊肉跳的,赶紧拢上来调笑道:“我说,大姐,您这姑娘都长成这模样儿了,还要收拾啥呢。”
甄女士虽然自个儿嘴上嫌弃我,一听这夸人的话儿,嘴角眉稍全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恨不得把人摊里的大闸蟹全给人清了……
我站在后边赶紧死拽着她:“甄女士,别冲动,您可千万别冲动……您看您闺女好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人王叔叔是谁呀,我啥样他没见过呀,光着屁股的样儿他都清楚着呢……”
甄女士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我一眼,一副已然放弃了的神情。拎着大闸蟹甩头就走,走了好几步又没忍住,回过头来指着我,恨恨道:“总之,这套衣裳,你得给我回去赶紧换了!”
我狗腿的麻溜儿点着头表示同意,可不能再刺激她了,我们家甄女士应该快更了,想想就真特么忧伤。
一直到家门口,甄女士走几步回头瞧我一眼,欲言又止了好几回……难得她却能生生给憋住了。
我拎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她屁股后边,权当看不见。
甄女士的午餐准备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儿响了,她推着我去开门,开门之前又给我仔仔细细的整理一遍仪容仪表,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仰着一张脸任她折腾。乔主任今天也难得休假,坐在沙发上看我娘俩直摇头。
“王叔叔,您来了……”门一打开,我的笑容还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就给僵住了。
门外站着仨,我都认识。
王叔叔,王玄生,路医生。
……
这仨我都认识,可我就是从没把他们扯一块过。
然后我开始后悔,我应该听甄女士话的,好歹稍微收拾一下我自个儿。
将他们迎进门后,眼睛朝着路守捣鼓了好几茬,那厮假装看不见。
“乔主任,您好,久仰大名。”路守礼貌的跟我爸打招呼。乔主任也赶紧站起来了,突然,就跟被电击了似的愣在那儿,我几乎感觉他快站不稳了……
难不成我们家乔主任也有低血糖么?
不愧是见惯了生死大场面的乔主任,神色恢复得快极了,微笑的看着路守问王叔叔:“这位是?”
王叔叔大笑着上前拍了拍路守的肩膀:“老乔啊,诺,这就是我跟你常说的那个学生。路守,年轻吧?后生可畏吧?”
路守点了下头,淡淡地伸出手又一次打招呼道:“乔主任您好,今天叨扰了!”
我们家乔主任像是松了口气,上前握着路守的手:“你好,路守,是吧?老听王院长提起你啊,说你当年在马路上就用支铅笔救了名气胸病人,什么胸外按压能坚持俩小时以上……他说得你神乎其神的,小伙子,真不错!”说完拍了拍他的胳膊。
路守连忙谦逊的摆着手,我一脸崇拜的瞧着他,甄女士干咳了一声,吓得我赶紧收回目光。
王叔叔笑着说:“什么什么院长啊,我还是喜欢在临床呆着,这小子你也别再夸了,眼睛都该长天上去了……”
原来,王叔叔最近升院长了,难怪,我们家甄女士愈发的狗腿了。
王玄生跟后边瞅着我笑,我向他眨了眨眼,路守的眼神立刻含着刀剑射了过来,吓得我赶紧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一堆饭吃得倒是特别其乐融融,王玄生活泼开朗,路医生彬彬有礼,而我,虽然傻头傻脑的倒也呆萌可爱。
长方形的餐桌,乔主任坐最上边主位,王玄生和王叔叔做一边,我和甄女士坐一块儿,路守坐最下边单人位儿,路守的左边是我,右边是王玄生。我和王玄生对面儿,甄女士可能觉得这样相看起来视线更佳,她对卖女儿这事儿可从不含糊……
王叔叔升了副院长,专门分管人事这一块儿,他一直明里暗里的想挖路守。路医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看得人着实为他捏把汗。
附一可是无数名医学毕业生无限向往的地儿。
吃到一半,王叔叔问路守:“路守,当年保研你没同意,最近咋又自己考起来了?”
路医生在考研?
“嗯,突然想进步了。”路医生淡笑着回答。
乔主任也注意起路守来了,问:“路守,多大年纪了?”
“今年二十八了。”路守老实回答着。
“嗯,非常不错,家里父母可还好?”
路守看着我爸,沉吟了半刻,回答到:“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就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奶奶还在世。”
我爸愣了半响,问:“奶奶可还好?”
“身体还行,眼睛有点儿毛病,老毛病了。”
乔主任点了点头,没再问。
我愣愣的瞧着我爸,这完全不像我们家乔主任的风格呀,他平时可从不管人家事的。难道知道些什么内幕?不会吧!抑或是……看上路守了?
乔主任瞥了我一眼,我赶紧收回视线,一声不吭,眼观鼻鼻观心的扒着饭。
那边甄女士可毫不含糊,揪着王玄生,就差没把人祖坟都给倒腾出来了。况且,她几乎忘了人爹还跟那儿坐着呢。
这会儿正好聊到星座上来了……
“玄生啊,你是什么星座?”甄女士一边舀着汤一边问。
“阿姨,我金牛座。”王玄生老老实实回答道。
“金牛座啊,金牛座好,有责任。”甄女士喝了一口汤后,不停的点着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金牛座何时跟有责任挂钩的,她甄女士何时又研究起星座来了呀,真让人汗颜……
“噢,玄生啊,有没有在学校交女朋友啊,要不……有机会带来给阿姨瞅瞅?”
王玄生同志立马坐直了身子:“阿姨,还没呢,学校功课太忙,没时间。”
上次不还整了个联谊了么,这哥们儿不老实。
甄女士问完后,明显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眉开眼笑的。突然眼角注意到了路医生,总感觉不能太过于厚此薄彼,礼貌问道:“路医生啊,你找对象了没?”
“阿姨您好,我有女朋友了。”路守的左手在桌子底下摩挲着我的腿,我用手去扒拉他,丫干脆连我的手也捏住了,手指不停的挠着我手掌心。吓得我一身冷汗,愣是眉眼都不敢动一下。
王叔叔这会儿一脸惊讶的看向他:“噢,我还愁没有哪个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呢,看来白担心了。”
说完王叔叔跟我们说:“你们不知道,实习那会儿,好多姑娘喜欢这小子啊,他倒好……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每天独来独往的,除了学习的事儿,不跟任何人交流,伤了一堆姑娘的心呐……”
我偷偷的瞅了路守一眼,甄女士迅速低咳了一声,吓得我赶紧把手抽出来,继续低头吃饭。
路守微笑着,从头到尾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
连甄女士到最后看着他都忍不住目露赞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