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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今夜你在我怀里睡着

今夜你在我怀里睡着

亲爱的孩子:

你是个没事不爱睡觉的孩子。

一定要玩到昏倒才肯睡。睡前还有很多仪式:要爬爬书架、看看自己的照片、摸一下电灯开关,还会像打陀螺一样的三百六十度团团转。

你从几个月大开始就不喜欢有人抱着你睡觉。

你喜欢旁边有人,很亲近但不过分靠近。

除非你生病了。

你曾经得过一次严重的流感,发了三天高烧。很早显现出独立精神的你,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吧,连晚上睡觉都要贴着大人,一刻都不能离开,一把你放下来,熟睡中的你也会哭醒。

你的鼻子塞住了,所以我得将身体倾斜四十五度,让你可以顺畅呼吸,一整个晚上抱着你睡觉,第二天,哇,腰酸背痛的程度,让人感觉自己的腰椎好像快要风化掉的枯枝。

腰疼、心也疼,但是也很甜蜜。被你需要的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那不是正常状况。或是玩得很累了,你才肯在大人的怀里睡着。

今晚我们出去散了步,到附近的小公园玩溜滑梯、吊单杠,你真的累了,本来我们在地板上玩积木,后来,你主动地爬到我肚子上睡着了。

有一种叫作“备受恩宠”的电流通过我的全身。我一厢情愿地想,你一定会喜欢我这张床吧。

你在我肚子上睡着了,我轻轻拍着你的背,轻轻调匀我的呼吸,感觉好像和你又变成一体。像怀孕的时候一样。

好怀念你还在我身体里面的感觉啊。很年轻的时候,我只会想,怀孕应该是很不舒服、很吃力、很不方便、很恐怖吧。

确实,由于年纪太大才第一次怀孕,所以,我经历的恐怖事件还真像一场难以预料的天灾,我们俩都差点送了小命。那些痛苦,我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话说,肉体上的痛苦,其实是很容易被遗忘的。精神上的折磨比较难。

而我的回忆被岁月训练已久,已经是一个很正面思考的滤网,会自动过筛掉那些不愉快的部分。和你共存在一个身体之中的回忆,现在只剩下一种模糊的美感;我记得我常和你说话,把你当成一个共患难的朋友,我抚着肚皮仿佛抚摸你,我在前五个月还没出问题前,每一天的精神都是很愉快的。

你知道,我从小是个很孤独的小孩,但你住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从未感觉到孤单过。

医学上,那只叫做荷尔蒙的变化。而感情上,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改变。

今夜你在我怀里入睡,你小小的肚子贴在我的肚子上,让我似乎又回到了怀孕的时候,沉甸甸扎实实的负荷。

也很像你刚从保温箱出来时,我们一起进行早产儿的袋鼠妈妈治疗,当时你只有一千五百克。我每天到医院去,让你贴着我的肚皮,我们肌肤相亲,我一首一首唱歌给你听。

我唱“我家门前有小河”,唱“一根紫竹直苗苗”,唱《小毛驴》,唱《平安夜》,唱《野玫瑰》。

我唱歌,以止住我的眼泪与担忧,我看着你一天多二十克、三十克,慢慢地长大。回忆起来,那些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的岁月仍是美好的。我们一起奋斗过。

今夜,我恍恍惚惚和你一起睡着了,但我是个神经很敏感的妈妈,只要你一动,我就会醒来。我睡得很不安稳,但是我很幸福。

我真的好爱你

亲爱的孩子:

你是我世上最爱的人,我非常非常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我一直渴望的一种感觉吗?

爱一个人,远胜过我自己的生命。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能够有这么一天,我能感受到这样的滋味。终于,我遇到你了。

我一直是个自诩为理性的人。在爱情里,就算我再爱一个人,却未曾体会过这种全然投降的感觉。

生下你,非常非常辛苦,苦到无语问苍天的地步,有好多的日子,我和死神一起跳着非常怪异的舞。然而我却觉得好值得。当你天真地睁着眼睛看着我,我知道,这一生至此,非常非常值得。我所努力的一切,如果能够带给你无忧的生活,那么,我不怕一切险阻。

我终于明白,如何无条件地爱着一个人。如何不顾一切地爱,如何无怨无悔。

我爱你,爱到自己都感动得掉泪。因为这么美好的感觉,我感谢上苍,让我成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

我知道,我只有义务,也并不想求取任何回报。我爱你爱你爱你。而且永远爱你。

永远,是我很难相信的字眼。因你,我相信永远。

我爱你。因为你,我相信有上帝。

因为你,我深知我幸运且幸福。

你是一个因为爱而诞生的孩子。虽然我不希望溺爱你,但我的爱仍然“包山包海”,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像是月亮环绕地球一样,希望以我的温柔环绕你。

你很小,你不知道你带给我什么珍宝。因为你,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温柔。

你无知无觉地,且自然而然地带给我这世上最难得的珍宝。

你让我相信,在宇宙洪荒里,我微不足道,但活得充实而有方向。

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在有你之前,我认为,人生若不快乐便不值得活。

有你之后,我知道人生无论如何都值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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