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各位读者解释一下,这本小说是讲两位男主人公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却被社会现实交错在一起后发生的故事,真正的故事,从这一章开始。
在一个偏远的小村,这是个穷村,大多是土垒的房子。
这会儿正是刚过完正月十五,北方有的农村窗户上还结着霜。
这一天,张奇一晚上没睡。凌晨三点不到,张奇轻轻地起身,拿手掌心搓了搓脸,从枕头下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纸,又看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爸,妈,奶奶。
我和大五、硝子他们一起去城里了,他们说城里能挣好多钱,我也想去试试,过年了要得钱,就回来看你们,把俺们家这房子翻一翻。要么得,就不回来了。
儿张奇
张奇家穷,父亲、母亲和奶奶还有他,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张奇小心翼翼地起身,把信放在自己的床铺上,盖上被子,快速地穿起一条磨白了的牛仔裤,慢慢打开门。
门嘎吱一声,张奇停下手中动作,确定家里人都没起之后,踩着一双灰蓝色的球鞋,走到了鸡窝那,熟练地找到一个袋子,随后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村里没装路灯,张奇借着一点点星光,走到了距家半公里的一颗老松树那。那里已经站了三个人,都是张奇的熟人。
“等你呢,你的东西怎么这么轻?去一趟可得老久了,不多带点儿?”个儿最高的那个瞧着张奇走近了,将身上背的一个包递给张奇低声问道。
“我没啥东西,就几件衣服,和几个馍,一会路上吃,谢了五子哥。”张奇接过包,把刚才鸡窝里掏出的布袋子塞进包里之后谢道。五子原名李传,他们家在他之前还有四个姐姐,由于李传他爹一直想要个儿子,没想到到第五个才得,于是小名就给取了五子,李传的传也是想着以后传宗接代的意思。
“给。”旁边瘦弱的男生往张奇手里塞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这啥?鸡蛋?”
“嗯,昨晚上煮的,我可一直在被窝里捂着,你摸摸是不是还热乎着。”
“谢了硝子,咋还有股脚臭味儿?”张奇没急着吃鸡蛋,也放进了背包里。
“滚你丫子,不吃还我。”硝子说着自己剥了个蛋吃起来。
还有个是硝子的朋友,本命吴海,大家都叫他阿海,和五子一般大,比张奇年长两岁。张奇也认识,听说阿海的父母十几年前就去了城里打工,近两年突然就没了音讯。上个月,相依为命十多年的爷爷过世之后,他便想着要和大五子他们一起去城里找活计。前天听硝子说起,今年他要和五哥一起去进城打工,于是阿海把老屋收拾妥当,一起跟来了。
这次因为要带上张奇,张奇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大家得在夜里出发。
一个村的孩子平时大多混一起穷玩,只不过阿海这几年要照顾痴呆的爷爷,不经常出门罢了。大五子拿出一个大手电,让他们三个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没有问题之后,四个人一起向着村外走去。
村里平时有早晚两班车往返最近的富菊镇,步行的话,得沿着盘山公路走上两个半小时,还好这段公路都装上了路灯。硝子一路上都在问大五子,城里的新奇事物,还有去那儿挣钱最多,倒也不觉得闷。
到了镇上,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大五子找了汽车站旁边一家早餐店,买了些早点让他们仨坐那吃,自己去买好了四张车票。
看着桌上一锅小米糊,一盆干馍和油饼,还有一小碗的萝卜干,张奇喝了口小米糊开口问道:“硝子,去一趟城里,路费得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一会你问五哥呗。”硝子起身找店家要了一根大葱,蘸着辣酱一口大葱,一口馍。
张奇没再追问,拿了张油饼边吃边摸了摸胸前的背包。这次出门没和家里说,拿着自己平时给别家干农活攒的,还有奶奶这些年给他的压岁钱,五十一百的,凑出了三千多块钱。心里想着,这些钱,应该够在城里呆好几个月了吧。
不一会,五子回来了。
五子把票分给其余三人,打了碗小米糊,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咸菜,叫他们一起分着吃。
张奇拿过票看了一眼,这是张到省城的单程票,三十九块,车子七点十分开,要坐五个半小时。
“一会大家多吃点,该拉都拉干净,因为这是最便宜的车,路上时间就得久,要翻三个山头,所以这一路上都不会停,到了省城就中午了,吃了午饭,还得倒另一辆车。”五子咽下一口馍继续说:“赶巧的话两点有一辆车,开十个小时到上海,不然就要坐晚上八点的,第二天早上到。”
阿海把票放进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给五子问道:“五哥,咱这去一趟,能找着活计不?”
“咳!我跟你们说,上海那地方,找活儿真不难,只要你肯干,啥活都挣钱嘞。”五子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
“哦哦,肯干,肯干。”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兴奋的笑起来看不着了眼睛。
大家迅速的吃完了盆里的馍,五哥又去旁边买了几个肉包子分给大伙儿,说是省城的包子贵,要是能赶上下午的车就拿这几个包子在路上对付了。
张奇上了车,和阿海坐一块儿,五哥和硝子就在车边上抽烟,同司机大叔瞎聊。一会司机说走了,两人上来后,坐在张奇他们后面。
车子很破,都是城里退下来的车修修补补拿来跑路,一路颠簸对于这四个从小在穷村子里苦大的根本不算什么。没多久,张奇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在梦里,张奇回到了家,身上背的是一个崭新的双肩包,穿着鲜艳的衣服,奶奶慈祥地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笑着朝他招手。张奇看见自己手上摊着好多红色的百元大钞,抽出一张给奶奶,奶奶笑的更欢,又抽出一张,再抽出一张......
“豆芽儿!起了起了,我们到了。”张奇被硝子摇醒,睁开眼,看见车上的人基本走光了。他赶紧检查身前的包,手伸进包里摸一摸那个布袋子还在,舒了一口气,跟着硝子下了车。
三人蹲在汽车站门口,五哥走过来说:“还是没赶上,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硝子没好气地说:“早不修路晚不修路,偏偏这个时候修路!”
张奇由于前一晚一晚上没睡,睡了一路,从阿海口中得知他们来的路有一段在修,所以绕了一圈才到省城。虽说五哥走的这条路线虽然又慢又繁琐,但是是最省钱的。四个人在省城随便逛了逛,走到一条小吃街,五哥说想吃什么就说,他请客,毕竟他是最早去城里打工的。
硝子倒是不客气,一会儿烤串,一会儿炒粉。走到一家回民餐馆,五哥给张奇和阿海各点了一份炒泡馍和羊肉汤,几个小伙子一路颠簸早就饿了,一通狼吞虎咽,不到十五分钟就把一桌消灭干净。阿海吃得快,坐一边喝着汽水,五哥吩咐硝子给他看着包,他去买两包烟。
店里生意好,几个人坐不住,蹲在门口等五哥。张奇回头看了眼价目表,炒泡馍二十,羊肉汤十五,心想城里真贵啊!五哥在前两年在城里应该挣了不少吧!
不一会儿,五哥一路点着烟走回来,给他们几个一人发了一根,说道:“都来一根儿,进了城想多挣钱,离不开这玩意儿。”
张奇接过烟,放在鼻前嗅了嗅,烟草干涩的苦味一丝一丝游进鼻腔,五哥点上打火机伸到张奇面前。张奇迟疑了一下,学着他们的样子,咁着滤嘴那端去点火。
“嘬一下,点烟的时候嘬一下才能点上。”哨子在边上笑着说。
“咳咳咳……咳咳咳,呛……咳咳”张奇只觉喉口一辣,一股强烈的冲击力在烧灼着他的气管,嘴里顿时都是苦味。
五哥看张奇一脸痛苦地吐着舌头,自己吸了一口说:“你那样不对,你看我,吸进去,到了肺里再呼出来,像这样你看。”
五哥演示,张奇跟着吸了口,还是咳嗽,哨子现在一旁半支烟已经没了。
张奇又浅浅地吸了几口,慢慢适应了香烟的辣喉感。然后学着五哥那样吸了一口进肺里,嘴里还是苦辣,但这次不同的是,张奇这一口烟呼出之后,感觉到脑子里晕乎乎的,整个人轻飘飘的,有一种特别的舒服感。
随后张奇又吸了几次,慢慢的不再咳嗽,跟其他人一起,站在路边吞云吐雾。五哥又给可他们一人一根,分别点上。还告诉他们,如果是别人给点烟,记得一定要拿手挡一下,这是抽烟的礼节。几个人听五哥在那说的一本正经都笑了。
“啥子礼节不礼节,哪个会给俺们几个土娃子点。”哨子笑着说。
五哥回头问了一直默不作声,低头抽烟的阿海,“阿海,到了城里跟我们一起不?还是去找爹娘?”
阿海沉默了几秒后说道:“爹娘总是要去寻的,先跟着你们,找到住的地方,然后找个活计,安稳下来再去寻。”
“嗯。”五哥带着他们往汽车站走,一行人走到汽车站入口的时候,五子把烟头一丢,踩灭了之后说:“哨子、豆芽儿、阿海,既然一起出来了今后就互相照应着点儿,城里不比咱们村,挣钱多,好玩的多,城里人心思也多,有啥事儿大家一起合计合计再决定。”
“诶,进了城都听你的,五哥。”
“行吧,有事儿等明天到地方了再说,都上车吧,晚上好好睡。”
“知道了,五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