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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边风情信天游 李季创作新诗篇

1942年春,组织上安排李季到三边地区的靖边、定边、吴旗、盐池这几个县工作。这个20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怀着一腔革命热情,从革命圣地要要延安出发,风尘仆仆地踏上通往三边的路途。

一踏上三边的土地,他就被眼前的新天地吸引了:湛蓝辽阔的天空,浩瀚无垠的戈壁滩,盘旋天空的苍鹰,奔跑如飞的“兔,还有唱着山歌的牧羊人:“羊啦肚子手巾呦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个话话哎呀招一招个手。了得见那村村呦了不见个人,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个林。”

这一切在李季的眼里,都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富有诗意。他深深地爱上了三边的山山水水,更爱上了勤劳善良的陕北人民。从此,李季来到了“王贵与李香香”生活战斗的地方,走上了与三边人民长期结合的道路。在三边这块荒凉但却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李季生活战斗了整整5个春秋。

组织上先把他安排到三边专署教育科负责编写教材。他开始要了解三边的经济、文化、历史、风土人情,了解各个区、乡学校的教学情况。他不仅要知道儿童和青少年教育,而且还要熟悉成年人开展扫盲的活动。年轻的李季,终日背着心爱的小挎包,走完一个村,又跨进一架梁,足迹几乎遍布三边的各个区、乡。那时交通不方便,全靠两条腿,碰到顺路驮盐的脚户们,热情的陕北老乡就让他骑着毛驴歇歇脚;赶上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好顶着狂风,迎着飞沙迈开大步前进了。

三边是鄂尔多斯台地的一部分,南部有连绵不断的山脉,北部有毛乌素沙漠好似金黄色的海浪,在这里还有大片大片的草原,那时,他差不多每天都要步行七八十里路。他常常住在老百姓家中,就着清油灯,睡在土窑洞里,和老乡拉话、扯磨(拉家常),直至深夜;有时候就住在客店里,最好的上等客店就是白土窑、白石窑,但是都没有住在驮盐脚户们放青的帐篷里好。那些驮盐的脚户们有一个自然习惯,那就是每当夕阳西下,选好一块水草丰美的天然牧场,支上帐篷,放下鞍架,架锅煮饭。“火的云烟飞向无边的远方,与天空云彩相接,烟啊、云啊融合的情景叫人神思飞扬,不由得使他想起远方的家,也想想陕甘宁边区人民将来的生活美景。一到天黑,草滩上,这里架起一座帐篷,那里支起一口铁锅。有的短途脚户不架帐篷,就和衣躺在牲口的鞍架下边。这帐篷像古时战场上的军营,现在却是陕甘宁边区经济建设大军的流动营房。脚户们一天忙忙碌碌地赶路,傍晚就在这“炊的烟雾里和一座座支起来的帐篷中停下来休息。有的躺在地铺上,低声哼着信天游;有的用高八度歌声唱着欢乐的今天和令人向往的明天;有的对唱信天游。真是见山说山,见水说水,说说笑笑有趣极了。特别是那些跑长途的脚户们,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唱起“走西口”来实在叫人动心。“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有人唱起来如泣如诉。信天游不仅能让脚户开心解困,也能让他们宣泄心里的思念和郁闷。

一个唱道:“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儿啰,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哟带上得(那个)铃子儿啰噢,哇哇得的(那个)声。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啰,朝南得的(那个)哟;哎哟赶牲灵的(那)人儿啰噢,过哟来的(那个)了。你若是我的哥哥啰,招一招的(那个)手;哎哟你不是我的哥哥啰噢,走你(得)的(那个)路。”

另一个接着唱道:“羊啦肚子手啦巾哟三道道个蓝,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一个在那山啦上哟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呀招一招的手,招一招手。了不见那村村哟,了不见那人,我泪个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的林。”

他们说:“信天游,不断头;断了头,穷人无法解忧愁。”在那小小的帐篷里,脚户们用歌声抒发着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也表达着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李季就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把这些充满了真情实感的信天游歌词记了下来,边记边和脚户们一一学唱。

脚户们一人赶一对牲口,几个月回不了家,驮着沉沉的盐袋子,不管刮风下雨,常年在这漫漫山道上行走,无法排解的寂寞和辛苦,就只有靠唱信天游解闷。

他们一般起得很早,也不洗漱,收拾起帐篷,搭好驮子就上路了。几十个人,加上驮垜的牲口,从头到尾摇摇摆摆几百米,前头的人唱着,后面的人隔三差五地应着,一边走一边唱,歌声时而欢畅,时而忧郁,说笑逗骂,一路向前。有时候前面的人唱着,很长时间没有人应和,骡马蹄脚“咔嚓咔嚓”敲击路面的声音,似乎进行着简单的伴奏,大家默不作声,只管走路,各想各的心事。李季跟在脚户长长的驮队后面,他也跟着唱也听他们唱,心情随着脚户们的歌声起起伏伏。

1942年的秋天,他又被安排在靖边完小当教师。李季在靖边完全小学工作了一年多时间,他喜欢孩子,热爱教学,常常到学生家里家访,也听他们讲故事,唱陕北信天游。一天,李季和本地人刘三相邀第二次去专访一位学生家长,刚走进村子的一片小树林,歇在一丛柳树成荫的小道旁,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位年轻苗条的姑娘从对面走了过来,那个姑娘他们上次见过的,她叫小芹。李季对她轻轻喊了一句:“啊哦,给我们一点水喝,好吗?”那姑娘含笑朝他们斜了一眼,头扬得高高的,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样,向前面山坡上的窑洞慢慢走去,口里唱出了清脆的信天游:

秃小子见人不礼貌,不称姑娘和大嫂,

骚狗一样胡乱叫,

清水泼地也不给你舀。

刘三还没有听清那姑娘唱的是啥,李季就当即回歌一首:

百灵灵叫声多好听,

好像泉水到口中,

黄狗摇尾树林林叫,

原来还是咱们亲亲好。

那姑娘头也没有回,笑着跑回窑里。李季和刘三两人笑作一团。刘三开玩笑地说:“哈哈哈,看看看,一口清水没喝成,当头挨了一柳棍!”他不以为然地向刘三笑了笑。不一会儿那姑娘端着一碗水过来,脸上泛着害羞的红晕,笑着别过脸,把水递给李季。喝完水,他们走出了好远,窑洞里边那位姑娘的歌声还在耳边回响:

天上的白云你往那儿飘,

陕北的信天游你知道不知道。

哥哥走了两里半,

照不见妹妹硷畔上站。

哥哥头里奄溜溜走,

干妹子硷畔上泪长流。

石头河湾里长流流水,

越走越远越后悔。

日落西山羊上圈,

干妹子还在硷畔上站。

……

动听的曲调、诗情画意的歌词打动了李季的心,从此李季就想用三边“信天游”的形式记录这里的故事,歌颂这里的人民。每当有人唱“信天游”时,他更加注意听注意记了。在三边这块火热的土地上,不但流传着许多优秀的民歌,而且还有许多感人的革命斗争历史故事。为了挖掘民间优秀的文化遗产,了解三边人民革命斗争的光荣故事,李季用粗糙的麻纸订成厚厚的小本本,他用这些小本本记下了脚户们粗犷、高亢的驮盐歌,牧羊人洪亮、悠远的牧羊曲,男女青年互诉衷肠的情歌;也记下了村妇们思念丈夫的心声,还有老农们讲述的民间传说和三边人民革命斗争的故事。5年间,他搜集民歌3000多首,记录本用了30多本。李季迷上了信天游,对信天游他出口能唱。

正当李季白天为靖边小学劳碌奔忙,晚上沉浸于陕北信天游极其美好意境中的时候,着名的延安整风运动就开始了。当时康生任中共中央总学习委员会副主任、中央社会部部长。大批从外地投奔陕甘宁边区的革命青年参加了整风学习。李季也参加了学习班。

1943年11月,他在靖边参加了一个月的集中教育,又于春节前被送到三边地委办的整风训练班“学习”。训练班设在定边三边公学的校园里。当时的三边分区管辖着吴旗、靖边、定边、盐池四个县,集中在一块学习的青年有50多人。李季在学习班上很活跃,经常为大家唱歌表演节目。

整风训练班的气氛虽然很“森严”,但是参加学习的一班年轻人却没有因此而悲观、消沉。他们除了吃小米、纺毛线以外,还唱歌、奔跳(算不上跳舞),开会也发表意见,语言像火一样炽热。李季照样忙碌地收集民歌,一有空就鼓动一些人唱起来,自己则边听边记。一次,定边南部山区的一位区干部唱了一首信天游:“山丹丹花儿背洼洼开,有那个心思(你)慢慢地来。”他听了高兴得一拍大腿说:“真是深山出俊鸟呀!我们要向人民群众学习,人民生活是‘灵感爷的源泉。”

李季就是这样不断地从民歌的宝库里汲取艺术精华,这些“萌芽状态的文艺”,为他以后的诗歌创作提供了宝贵的营养。

长达8个月的整风训练班结束了。1945年秋,李季从三边首府定边出发,沿着长城,过六十里草场,来到了陕甘宁边区的西北门户要要盐池县,被分配到县政府担任秘书工作。

李季的秘书室,只有小小的一间土坯房,既是办公室又是宿舍。靠后墙是一盘土炕,地上放一张简单的办公桌和一条木凳,冬季再架上一个铁火盆。李季除了留守机关外,还经常穿着老羊皮袄,冒着风雪,翻沙窝涉荒原,到老百姓家中,和老乡们一起吃黄米干饭就酸菜,睡羊粪沫子煨的热炕……他说:“三边人民以小米和酸菜哺育了我,更以他们英勇、顽强、乐观的伟大品德教育了我。在艰难的岁月里,在胜利的时刻,日日夜夜,生生死死,把我磨炼成了一个地道的三边人,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链,把我的生命、我的命运同三边人民紧紧拴在一起。三边沙原变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三边人民就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

他来到盐池写的第一首诗就是《戈壁旅伴》。作为革命队伍的一名战士,李季与人民群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次,当有人问李季的籍贯时,他用三边的“信天游”回答道:“三边就是我的家,共产党就是我的娘,你我不是都一样,走在革命大道上!”是的,他经常穿着三边婆姨做的土布对襟棉袄,接着老乡递过来的旱烟锅子,喝着老农用铜壶熬的砖茶,盘腿坐在老乡的坑上和老乡拉家常。

边区时期,盐池的土特产交流和骡马大会盛况空前。那东关的脚户店,西关大栈的墙上、电线杆上,到处都贴着“促进物资交流”“发展边区贸易生产”等红红绿绿的大标语,流动售货帐篷一个连着一个。盐池每逢月底立会(骡马物资交流会),“会上”有出售黑紫羔羊、膘肥骆驼、大青骡子的老汉们,还有那些婆姨、女娃欣喜地提着购买到的东西左顾右盼,都使李季感到熟悉和亲切。这儿的货物丰富齐全,有精致的毛毡、布匹、百货,有酥油、奶酪、枸杞,还有如蜜似露的沙塬西瓜,就连大城市里最好吃的冷饮都难以比拟。两台大戏摆起来,熙来攘往,人欢马叫,一片繁荣而又欢乐的景象。局外人哪能分享这塞外特有的情趣。每到“立会”照例少不了李季,小地摊买几本心爱的小唱本,听听二人转、眉户调,细品优美动听的信天游,感受着毛主席和边区政府领导下的人民翻身后愉快和喜悦的心情。

他常常在集市上转悠,听那些快乐的脚户歌唱,看他们怎样侍弄牲口。三边的脚户老乡最讲究对牲口的披戴和装饰,这在骡马大会上就能看到。有的给骡子头上披上红缨,戴上串铃;有的给骆驼颈上挂上一个似铜钟般的大铃或一串小铜铃,骆驼走起路来,特别是在深夜旷“走路时,远远听到叮咚叮咚或小铜铃哗哗的响声,是多么动听的乐曲。李季爱听脚户老乡互相评论谁的牲口牙口好,谁的牲口铃铛好响。他懂得的牲畜饲养常识,不少是这样得知的。尾随着甩长鞭吆牲灵的脚户身后最使他心驰神往,听他们扯着长腔唱信天游。当他听到“要杆红旗半空中飘,领兵的元帅是朱、毛”“革命的势力大无边,红旗一展天下都红遍”那样具有革命气魄的民歌时,他真像是置身在漫山遍“尽是人群的伟大行军队伍中。

他的心在激荡,他的血在沸腾。对那段生活,他觉得既愉快,又增加见识。他有时在盐户老乡的热炕头听记民谣和民间传说,有时走在坡洼里、沟底里聆听青年男女相爱传情的曲调,有时又和牧羊老人促膝长谈过去的悲惨生活和辛酸日子。李季就是这样抓紧利用一切机会深入挖掘陕北民歌、民间口头文学的宝藏。

新社会的民歌,不仅长于表现青年男女纯真的情感,同时也适于表达新的生活和新的思想感情。但民歌能否表现较为复杂的斗争生活和场景,这一点他还是没有多少认识的,他只是为民歌的情真意切和语言的鲜活动听所陶醉,还是后来了解到的一件事教育了他。

李季在盐池县政府工作时,组织上派他和几个同志到基层调查一件案子:一个贫农,在家中是个独子,和妻子、寡妇老母一起生活。后来妻子和一个地主的儿子相识相爱并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按照当时边区的婚姻制度,妻子完全可以和这个农民离婚,并同地主儿子结婚。这个农民以为边区新政府还像国民党政府,“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有钱、有权就有理”,认为主管干部丧失了立场,犯了严重的阶级路线错误。当时,由于这个贫农不了解法律,为这事告到县上、区上。但政府还是按照边区婚姻制度要要婚姻自由的原则判这个贫农输了,他一气之下,就骑了地主的马向白区跑,在途中被地主追上,地主的佣人一时失手将这个农民打死在沙滩里。事后,有个叫王有的放羊老汉,也是贫农,因为没有认真地了解事实真相,凭着同样是贫苦农民的阶级感情,认为当时在任的县长政策水平不高,经验又不丰富,一定存在办案不公的倾向,就将这件事编了首叫《寡妇断根》的民歌。

其中有一句:“某县长,太年轻,这个官司你断不清”,还有批评区、乡干部徇私枉法的情况,“某干部,吃不够,小炒羊肉和烧酒”,还有批评县上、区上干部受贿的恶劣行为的歌词。县上以污蔑政府罪把王有捉了起来,王有不服,又提出申诉。王有编写的这首民歌在描述案件的起因、过程和矛盾的本质方面确实存在着与事实不大一致的地方,但是,这首民歌已经在群众中流传很广,影响很大了。县上非常重视,决定派李季和其他几位同志到基层调查这个案件,要把事实真相调查清楚,给群众一个答复,消除不良影响。这件事使李季认识到新社会的民歌,不仅长于表现青年男女相爱的真挚感情,随着时代的变迁、形势的发展,还能表现伟大的革命感情和雄奇的生活场景,同时还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锐利武器。

王有与李季的相识,就是缘于盐池发生的这一离婚案件和根据这一离婚案件而编唱的《寡妇断根》。通过批评教育后,王有保证今后不再唱了。18天后,王有被放了出来。过了一个月,即1945年秋,王有再次被人民政府传唤,原因很简单,《寡妇断根》还在群众中传唱,范围大而且影响坏。王有觉得自己委屈,进行了辩解,但自己不唱,别人在唱,查来查去,这首歌的创作者是自己,因此,他被迫接受劳动改造:白天担大粪、晚上收大狱。

原来,王有除了放羊之外,还学了个皮匠手艺,经常给四邻八乡的乡亲们做些皮活。《寡妇断根》创作后,他不但在放羊时唱过,而且在做皮活时也唱过,就被一些乡“牧羊人和四处做皮活的匠人唱得沸沸扬扬,在盐池及周边地区群众中广为流传。虽然自己不唱了,但他阻止不了群众传唱。一天,王有放风的时候,李季找到了他,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李季劝王有:“你不要再唱《寡妇断根》这首歌了,人都说是从你这里传唱出去的,只要你改错,你的事我再向政府说说。”后来,县政府要求区、乡政府给群众做工作,《寡妇断根》在盐池就没人唱了。

至此,接受了34天的改造后,王有第二次被放了出来,继续到石山沟给人揽工放羊。《寡妇断根》不唱了,王有却在别人的捣鼓下,又编了一个《担大粪》的歌。后来,政府准备第三次拘捕他,是石山沟的群众保了他。李季又来给他做工作,对他进行了民歌创作上的辅导,劝他:“以后与政府不利的事不要编,不要创作影响共产党和边区政府形象的歌。”从此,王有与李季熟悉了,慢慢地成了朋友。李季有事就到四墩子王有家,俩人盘腿坐在热炕上,一杆羊骨烟锅,一袋水烟,相互轮换着抽,谈农事,唱民歌,李季粗糙的笔记本上记满了王有编唱的民歌。

王有进了县城,就去看李季,俩人屈蹲在火炉边,彼此谦让,品尝着边区米酒和山“苦菜,一同拉家常,说政策,编小曲。王有灵动的脑海中留下了李季教唱的曲调。初秋的日子,王有给李季带来了“外采挖的蒿瓜瓜、沙吊吊;简陋的小屋中,李季为王有烤好了山药蛋、甜红薯。是民歌要要这一民族文化的瑰宝,把两人连在了一起,是对人民一以贯之的醇厚感情,使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忘记年龄的差距,忘掉身份的差别,忘却语言的差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演绎了一段相互濡染、心心相印的绵绵深情。

在盐池县担任政务秘书期间,李季除了写一些通讯、小说和诗歌外,最想写的就是一首长篇叙事诗。他叫这部叙事诗《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副标题是《三边民间革命历史故事》。长诗的人物故事情节,基本以他在靖边即开始酝酿构思的框架来安排。男主人公叫王贵,可那个可爱而纯真的女孩叫什么呢?为了她的名字,他反复考虑,一张粗糙的纸头上,密密麻麻开列了100个农村女娃常用的名字,但却都不能使他满意。他是通过调查王有《寡妇断根》这首民歌中所引用的案子和在靖边听得那段故事后深受启发才打算写这首长诗的。三边死羊湾有个叫张倩的女干部,5岁时就被许给了人,18岁时她冲破封建婚姻的樊篱,勇敢地走进革命队伍中,找到了如意的对象。李季平时特别注意观察生活,当时,盐池县政府有个通讯员,每过几天,就向李季讨教一些字的写法,这件事引起了李季的注意。一天晚上,小通讯员又来找他问字了,那小鬼刚跨出他的房门,他就琢磨起来:这个小鬼头为什么今天问几个字,明天问几个字?他把那些字连接了起来,原来是一封给他乡下对象写的书信,那女孩的名字叫香香。香香,多动听的名字呀!

他的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彩,长长松了一口气,急忙拿起蘸水钢笔,在那张小小纸头上101个名字下边加了“香香”二字,他边写边自言自语地说:“王贵的爱人就叫香香吧!”他原本想用那个在靖边熟悉的姑娘名字“小芹”,但见到香香这两个字时,所有能够表现女性名字的汉字,顿时黯然失色,只有“香香”这两个字闪闪发光,光鲜亮丽,挥之不去。

对故事里的人物名字他总是再三思考,力求符合边区特点。他对长诗故事的语言、人物、情节,更是苦心安排,精雕细刻。他对张志良(李季的老乡,河南人,时任政府职员)说过:边区民歌信天游是人民大众精神、思想、感情的结晶,是边区人民最亲近的伴侣,是人民群众生活的最直接反映。从喜欢到热爱,然后开始大量搜集整理,他确实下过一番苦工夫,对每一首曲子他都要进行仔细研究和分析,然后才加以运用和创造。准确地说,他的《王贵与李香香》已经是具有独特风格和艺术生命力的作品。对于要个作家来说,他时刻想着劳动人民,忠实地、真切地、热情地表现人民大众的喜怒哀乐,这是一个党员作家的神圣职责。

1945年隆冬,朔风呼啸,寒气袭人,夜间的气温常常在零下二十多度。李季白天忙完了繁重的公务,晚上就点起一盏麻油灯,开始了他的诗歌创作。手脚冻麻木了,就凑近火盆去烘一烘;肚子饿了,就在炕洞里烧几颗山芋蛋;困倦了,就站起来伸伸胳膊甩甩腿。熬了20多个夜晚,一篇以信天游形式写出来的长达740多行的叙事诗要要《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脱稿了,长诗以死羊湾青年农民王贵与李香香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描写了三边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反抗地主恶霸、建立革命政权的曲折道路。

一天,李季请张志良到自己的办公室说:“我花了20多天的功夫,写了点东西,请你看看。”这就是长篇叙事诗《红旗插在死羊湾》,后改为《王贵与李香香》的初稿。李季谦虚谨慎,不耻下问,他把初稿拿给同志们看,征求大家的意见。这部很早起即开始酝酿的作品,终于在1945年成稿了。1946年夏天,这首长诗又以《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为题目在《三边报》上连载。一时间,《三边报》“洛阳纸贵”,各地纷纷要求增加订数。三边地区、乡干部们的小挎包里除了日常办公、洗漱用品外,还要带一卷儿《三边报》。他们说:“报上登有王贵与李香香,看了给人增添力量。”李季创作的新诗歌深受三边群众的欢迎。

……

听见了枪响香香笑,

十成是咱游击队打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翻起身来跳下炕。

走起路来快又急,

看看我亲人在哪里?

队长跟前请了假,

王贵到上院来找她;

满院子火把亮又明,

不见我妹妹在哪里?

远远了见一个新媳妇,

上身穿红下身绿。

马有记性不怕路途长,

王贵的模样香香不会忘;

羊肚子手巾脖子里围,

不是我哥哥是个谁!

两人见面手拉着手,

难说难笑难开口;一肚子话儿说不出来,

好比一条手巾把嘴塞。

挣扎半天王贵才说了一句话:

咱们闹革命,革命也是为了咱!

不久,李季又把诗稿寄给延安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可是,过了些天,原稿又被退回来了,理由是:“不大令人信服。”时隔不久,《解放日报》特派记者刘漠冰来到三边,他读了李季的诗稿后兴奋地说:“这样好的诗为什么不能发表?长诗可与《板话》(指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媲美!”刘漠冰写了一封长信,连同长诗一并寄往延安。《解放日报》分别在9月22、23、24日连载了李季的长诗,题目改成了《王贵与李香香》。

《解放日报》编辑黎辛同志在《王贵与李香香》发表之后撰写文章,经常和他通信联系,支持他坚持民间文艺的创作。李季对他很感激,称他为编辑老大哥。对于当年也在《解放日报》工作而解放以后写了不少热情评论李季作品的冯牧同志,李季也同样是怀着感激之情的。延安纪念馆珍藏的《王贵与李香香》初稿本,和当年《解放日报》发表的《王贵与李香香》,除标题改为《王贵与李香香》之外,其他诗句几乎未作改动,也没有删节,这和黎辛同志的记述是一致的,不是经过多次改动才发表的。接着,延安人民广播电台全文播出,延安新华通讯社也以电讯发表,好几个解放区都出了单行本,赢得了解放区文坛的一片赞扬。贺敬之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在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指引下,整个革命文艺发展的这个新阶段,其中诗歌方面的主要代表就是李季。”

他“确确实实是新诗歌园地上的一位开拓者”。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的陆定一说李季“用丰富的民间语言来作诗,内容形式都是好的”,起到了“开路先锋”的作用;郭沫若称赞《王贵与李香香》是“文艺翻身的响亮的信号”;孙犁称它是“全新的东西,是长篇乐府,它包括集中了时代精神和深刻的社会面貌”,并赞扬李季“不是天生之才,而是地生之才,是大地和人民之才”。这是三边大地上孕育出来的一朵土生土长的文艺新秀,李季从此走上了诗坛。

一曲信天游,红遍三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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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本写给年轻人的多角度多方位的成长励志书。在这里,有流水账般真实的大学生活,有满是缺点却可爱独特的那个人,有热泪盈眶奋力拼搏的温暖瞬间,有年少共轻狂的青春岁月。这些装点了我们平凡无奇的人生,会让你觉得其实自己并不苍白,而是五颜六色的。二十几岁,你所关注的、所困惑的、所迷茫的问题和答案,这里都有。
  • 夫君个个都很坏

    夫君个个都很坏

    上官寒洛:“小师妹,你偷走了我的心,怎么能就这样子让你走了呢?”“额大师兄你冷静冷静。”这还是我那个冷冰冰的像冰山似的大师兄吗?上官云轩:“花痴,你长那么丑就不要出去勾搭别的男人了,还是乖乖的留在师兄我身边好了。”“上官云轩你什么意思!我长得再丑也不要你!”上官夜辰:“你为什么要勾搭上其他师兄弟呢?勾搭了我还不够吗?”“当然不够啊。”三师兄已超神!上官沐航:“小沫沫,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有吃的千万不要忘记我哈。”“当然啊,小师兄。”扮猪吃虎的夏初沫,在征服师兄的路上一去不返....
  • 陌路之情

    陌路之情

    第一次的初见,我就喜欢上了你,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苦苦等待毕业,你我终于相恋,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好像爱上你了。忘记了哪年哪月,忘记了什么时候对你动心,我只知道,我爱过你。暗恋的初恋,我还爱你。陌路之情,想必也是你我共同的故事
  • 仙国大道

    仙国大道

    一个外界的灵魂,偶然来到九州,卷入了一系列的事件中,打破了别人写好的剧本。九州,武道界要重现辉煌,修道界争雄天下,秦皇要建立仙国霸业,魔族要重现祖先荣光,诸神也要争夺。实力弱小时,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等到有了一定实力,你或许是别人的棋子,等你到了别人只能仰望的地步时,你就是下棋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无数人的地方就有无数精彩的故事。
  • 冰暗秩序

    冰暗秩序

    七帝之战,秩序已毁,铸造新的秩序,必须一个强者诞生。他,一个来自地球的少年能担此重任吗?他,一个被冰帝强行掳到迷梦大陆的少年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