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娘子错了。”昭阳立即打断她,“今日丞相再三请辞,爹爹只好答应了他回乡养老之请。上午爹爹才许,下午丞相就带着一众家人出城。”
按照我朝规矩,公主和皇子只喊皇后母亲,而对于生身母亲则喊娘子。
汪茂庭这一去不仅让朝中官员松一口气,就连后宫姐妹也觉得这个老东西终于走了,看看汪贵妃还能横到几时。
今上双手一摊,叹道:“朕本来打算让他春天再离京,谁知他竟这么着急。”
“他要是不早点走,指不定被人再挖出什么丑事呢。”公主直言不讳。
确实这些天朝中大小臣相互指摘,不少官员家丑被人扒了个干净,今上倒也乐得看热闹。
谢江月转顾跟张景和相视一笑,这个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至于汪茂庭为何这么轻易离京,今上属意,钟家推波助澜,以及各个着急上位的臣子落井下石,他再忝居高位恐怕等他来的就是暴风骤雨。
至于汪贵妃,她听说今上有罢相之意,又见众人攻击汪茂庭有谋逆之嫌,多次去睿思阁为父亲辩驳,今上被她吵得脑仁疼,好几次她离去之后今上就头疼不止,于是汪茂庭受到的攻击更重了。
今上一个仁君,不能对一个关心父亲的女子有所不快,他当着后宫众人面斥责皇后管理六宫不力,又多日宿在贵妃宫中。
朝臣们又说贵妃狐媚惑主,本就张狂无礼,居然还想再进一步。女儿把持后宫,父亲威振前朝,两父女真真是要把大章朝玩弄于股掌之中。
皇后见朝臣们越说越离谱了,为了避免今上再受到攻讦,勒令汪贵妃闭门思过。大臣们对皇后此举纷纷称赞,说这才是母仪天下之人,贵妃这种小门户出身之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今上和皇后就这么相互打着配合,让丞相安安份份地离了京。
谢江月心里长叹一声,今上铁了心要促进商贸繁荣,让百姓们都能享盛世太平之乐,而不是大兴酷吏,让百姓惶惶然。
至于上次刺杀之事,今上也就杀了几个主要之人。孟克戎和京都守备两人商议多日,定下一个外松内紧之策,与无声处拔除帝国隐患。
朝中之事渐渐平息,谢江月也没理由的再赖在顾三娘处,虽然顾三娘倒是真心想让她多住些时日。她趁着没人又搬回铅华院,后来今上知道后,笑话她灰溜溜的像个过街老鼠老鼠一般。
“女使,我把这个花瓶放到这里了?”薇儿把插着红艳艳雪梅的花瓶放到栖华阁显眼处,看得让人十分欢喜。
谢江月点了点头,继续整理书稿和古籍。
“对了,女使,今上和皇后在南书院陪着三皇子一起堆雪人玩,女使要不要一起过去。”薇儿见她有些沉郁,笑着问道。
之前双亲俱在时,父亲倒是经常陪着她和弟弟一起堆雪人,堆到最后,母亲会从厨房拿来胡萝卜当做雪人的鼻子,再用红豆按在眼睛处。
谢江月回想起和双亲一起堆雪人的场景,嘴角浮出笑意。
薇儿见她开心,笑道:“女使这是答应了。”
谢江月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她和皇后总有一种默契,既皇后在和三皇子一起时她会退避三舍,她和三皇子玩时皇后也并不会出现,在她心里想让三皇子多一个庇护之人。
虽然这几年今上很少纳新人,一心扑在朝堂之上,也甚少去后宫。可是朝臣们是越来越觉得今上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有愧于江山社稷,建议今上多去生过孩子的年轻妃嫔处。
今上对于这些奏章也只是一笑置之,只是在某个晚上无意中问了句她的肚子怎么没有动静,后来太医也瞧过,说是她生三皇子时月子没做好,而又悲伤思虑尤甚,难以受孕。
谢江月和今上都闭口不谈生三皇子那年发生的诸多事件,今上也吩咐她多调养。谢江月也看的出来,今上也是想要再有一个儿子的。
正当谢江月陷入沉思时,薇儿再次打断她,笑道:“女使,苗贤妃派人来请。”
“苗贤妃。”谢江月小声嘀咕。自从她上次婉转表达了今上的意思后,苗贤妃开始暗中着手安排昭阳公主换驸马一事,这些天她也甚少出入上阳宫,只是今上去了好几次她那里,每次今上离开苗贤妃笑的都跟朵花似的。
看来公主之事快好了。谢江月心里想着。
薇儿把谢江月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又给她找了一个手炉让她注意保暖。谢江月冲着张景和笑笑,示意自己要离开,剩下的活只能他来做了。
张景和亦笑着应对。
出了上阳宫,薇儿小声说道:“前些日子张先生回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唤作宝珠,我在中宫见过几次,可爱无邪。”
“宝珠,皇后宫中?”谢江月思虑片刻,“可是那个长得很喜庆,每天都乐呵呵的。”
“对。”
“有什么问题吗?”
薇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我听群玉宫中的宫女说,某次今上在中宫问她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乐呵呵的。宝珠答道在宫中有好吃的,干活也不累,天家和中宫也很仁慈,不会因为小错责罚,为什么不开心呢。天家又问‘原来你是真的喜欢宫中生活’。后来今上赏赐了她不少珍宝,今天在南书院陪着三皇子和今上一起玩的也是她。”
谢江月蓦地明白薇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想想后宫诸妃或多或少厌倦宫中生活,她们入宫也不过是为了家族而已,今上也不乐意面对这一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薇儿,你入宫可有什么希冀?”谢江月转移话题道。
薇儿摇了摇头,道:“我从小父亲早逝,母亲又嫁了人又生了孩子,我曾经托人给她些银钱,她又原路退还说自己本就不是自愿嫁给父亲的,让我以后不要找她。”
谢江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人都是向前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女使,其实我自己早就想通了。我今日特地提起宝珠并不是想让女使去提防或是争宠,而是告诉女使,宝珠是张先生带进宫交给皇后约束的。”薇儿神色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