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医生、铁柱三个人站在不大的洗手间里，借着明亮的灯光，对面3个隔断都敞开着一览无余。
没人。
侧面墙上狭小点窗户紧闭着，就算打开，成年人的身材会被卡住。
伴随着墙外一阵阵跑车马达的轰鸣声，酒吧内门窗电动闸落地声，玻璃嗡嗡振动着，显然这个队伍开始行动起来了。
洗手间门嘭的一声被推开，斜眼抱着一个黑匣子一步跨了进来。
顿时，这个空间被4个人填满了。
领队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急切的问道：
“有什么发现？”
“没有。”
斜眼头也没抬，紧盯着黑匣子上的液晶屏幕，口里吩咐道：
“都先出去一下，我把这里也扫一扫。”
其他三个人走出来，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原先在这里趴着睡觉的崇明已经不见踪影。
不一会儿斜眼也出来了手里没了黑匣子，他拽紧洗手间门侧脸贴在门上，很快，门内传来一声机器提示长音。
嘀———
斜眼立马冲了进去，门还没等拉力慢慢关上，就被从里头重新打开，他抱着黑匣子又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盯了会儿屏幕，又按了按，一连串飞快急促的嘀嘀嘀让人心烦意乱。
“没有热反应区域，
也没有残余的能量反应，
能确定的就是，这并不属于隐身类别的突发变异情况。”
斜眼抬头报告着结果，这回他倒是没有斜眼撇人可他也没有直视任何一个人，而是眼神散漫并没有聚焦的扫视着天花板与地面之间，脸上写满了疑惑。
医生看了会儿斜眼的神情，脱口说道：
“上天入地？
不可能的，除非他打散成粒子，
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分子不行吗？”
铁柱立刻下意识的问道。
斜眼眼睛一亮，就要搭话。
啪！
领队一拍桌子：
“抬杠有用吗？啊？
人呢？
没人就没钱知道吗？
你的药、
你的酒、
你的健身营养剂，
就没有！
说不定还得给协会退定金！
还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私下和别人做了什么其他交易。
说不定会被追杀的！
我......”
领队接下来顺溜的骂人话没人搭茬。
等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领队没好气的问道：
“人怎么没的？”
众人齐刷刷定住了铁柱，斜眼都没插嘴。
铁柱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好看但与光头实在不搭调的丹凤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开口道：
“他只是不见了，
不能确定他没了。”
飞速扫了眼领队已经扭曲的脸庞，眼看他就要再度发作，他立刻加快语速补充着细节：
“他没什么异常，
还和往常一样做着清洁工作，
也没打碎什么，
然后，他就坐在那儿休息，
还是无声的自言自语，表情挺丰富。”
铁柱指了指中心的一张圆桌，一张椅子被斜拉开还没有归位，对面那张椅子摆得规规矩矩。不难做出判断，于是，众人眼光聚焦到这把拉开的椅子上。
“他自己演了会儿哑剧，就上洗手间去了。”
众人目光移动落在刚才他们出来的那扇门上。
“确定是男厕那边儿？”
斜眼插话，顿时刚刚凝聚起来的某种凝重气氛立刻飘散了。
短暂的沉默，领队爆发了：
“他只是神经病！
又不是跟你一样是变态！！！”
又是一阵沉默。
斜眼几次想开口，都被医生抬手示意制止住了。
铁柱默默的带上墨镜，继续说：
“他进去没一会儿，我就听到有声音。”
斜眼张嘴刚想说什么，立刻被医生手术刀般的眼神强行终结了。
铁柱继续着，
“短短的一声，声音很闷，
嗯
就像是某种人声混合电子音效，说了个词，怪异的很。
我就立刻冲进去查看了。
然后，你们也见到了。”
铁柱摊了摊两手。
“哦？
他说话了？说了什么？”
医生问到。
“怎么说呢，
不太像人的声音，
倒像是什么电影音效，录下来播放的那种。”
医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他说了什么呢？
能分辨出来吗？”
铁柱挠了挠光头，
“呃，这个，
只有一声，还挺短促。
听起来像是，
像是个英文单词。”
众人期盼的看着铁柱。
他抿了抿唇，低声发出了两个音节：
“come”
“？”
“？”
“呵，我还航母呢，康母......”
斜眼一边插话嘲笑着铁柱的口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显示屏，飞速操作起来。
“有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上滑屏幕调到最大音量，随手按了屏幕上显示的右向三角键。
屏幕上播放着这个酒吧里不久前发生的事，只见被捡来的家伙急匆匆起身来到洗手间，推开在门里站了一下，才松手。
没人说话，只有播放器传出的：
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门慢慢合拢的关闭瞬间咔哒、
铁柱翻看纸页的声音、
相继传来，然后伴随着短暂的安静，屋里众人屏息倾听。
“康，唔——”
斜眼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铁柱，按了停止键嘴里嘟囔着还真是。
铁柱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的确是两个音节。”
医生闭眼回忆了一下，
“第二个音节很微弱含糊，像是拿手捂着嘴发出来的。
当然，第一个音节也说明嗓音粗重得很。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低音炮。”
医生睁开眼睛扫视了大家一圈，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发出了'唔'的短音。
医生想了想，
又拿手捂着嘴继续发出了'康'的音。
“嗯？
两个音都是拿手捂着发出来的？”
铁柱也发现了不同。
医生摇了摇头，
“不，与其说是两个音，
不如说是一个音，
但，被压抑住了，
像是只在嗓子里发音却不张嘴。”
“康......康......康......”
洗手间门边的斜眼立刻做出了示范，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乐此不彼的连续实验了好几次。的确跟刚才播放的声音很像。
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领队无奈的重击了一掌桌面，
“那现在怎么办？
就证明了那家伙会说话？”
斜眼飞速插嘴到：
“还一说话就人不见了。”
领队拉长了嘴唇明显要爆发。医生不紧不慢的恰好开口：
“可以和协会报告，并主动交出这些天的录影材料。
包括现在的。
配合他们进行调查。
这样，不仅能证明任务圆满完成了还说明我们态度很好。
至于目标人物哪儿去了，
嗯，
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的，
能消失的新型变异也说不定。”
大家沉默了下来，没人想多说什么。
领队无奈的一挥手：
“就这么定了，
散会！”
……
“散会！”
两个字有些无力的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小玉按下停止播放键。
小小放映厅里只有3个人。
小玉，你这个视频是一周前通过黑市收集到的是吗？”
小玉认真的点点头，
“是的，队长，
只有这么一小段，原视频里这个搜猎小队的人面部全都打了码，声音也做过了处理，某些信息还做了消音处理的，
咱们看到的是做过恢复之后的，虽然人脸还是很模糊，
但周围环境还是很清晰的，看得出来摄影设备都很不错，至少是三代IPVS系统了。
这说明他们资金很充裕。
这一段影像显示他们看守着一个有问题的人，
这个人却不见了。
他们的看守工作，大概与协会有某些关系。
很遗憾他们后来播放含有关键失踪人物的显示器，在这个视频里被着重处理过，
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个关键人物长什么样，
不过应该很有特色，
不说话、
喜欢表情丰富的没有声音的假装自言自语。
但很可能，他会说话。
嗯，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性。”
小玉站在投影定格画面前示意发言完毕。
队长点点头。
小陆笑了声问道：
“这队人太搞笑了吧，看来他们挺不和睦的啊。”
小玉点点头：
“确实，而且看起来他们的领队不太聪明的样子。”
队长皱着眉问道：
“那这应该归类为协助非法跨界，交给地方调查小队就可以，
你这么晚突然汇报这个事情，
难道你认为这和我们下午的调查有关系吗？”
小玉露出钦佩的笑容：
“是的，队长，
协助非法跨界，哪怕背后有协会在支持，也只能被定性为普通E类案件，确实不用我们操心。
可是刚刚晚饭前，却有人通过黑市，专门投递给咱们一个消息。”
她停顿了一下，肯定的开口道：
“有人告诉我们，
失踪的这个人，
就是从那个蛛网门里出来的。”
“什么？！”
小陆吃惊的盯着小玉，小玉却对着他点点头。
小陆回了回神，看向队长急速道：
“队长，这要是真的，可就很严重了。”
“是的，队长，
消失的那些不算，已知的蛛网门全国范围内就有上百座。
全世界范围内，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要是都能重新开启进出，我们现有的人力物力完全不够监控防御，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时间，会议室气氛沉重起来。
队长点了根烟，吐出长长的烟雾，慢慢的说到：
“现在，
需要确定一下消息来源，以及真假。
但不论真假，都多多少少和咱们的调查应该有关系。
这一点，小玉做得很好。”
看着定格画面上小酒吧内的几个人，镜头是略带俯视的广角镜，所有人都稍稍有些变形。
呼～
队长又吐出一口散乱的烟雾，在投影上留下一丝丝烟雾蒸腾的灰黑色影子，宛如某种怪物的爪子抓向画面上的几个人。
“假如消息是真的，
那么事情就要往两方面考虑。”
他举起空着的手伸出一根食指：
“1，所有的蛛网门都会出现松动。”
他又添上一根中指：
“2，只有这扇门松动了。”
队长沉吟一下道：
“嗯，报上去，
请求加强对已知所有蛛网门的巡视、探测、监控，
建议，
除了天网监测特殊能量反应外，还要加派巡视员实地考察。
另外，
调查一下这个视频来源和散布范围，以及追踪一下今天给咱们的消息从哪里来的。看是不是真对我们发布的。
还要找一下视频里的这个搜猎者小队，跟他们接触一下。
另外，那边协会隐瞒不报如此重要的消息，明显处于不合作态度，
要把这个状况对上面着重汇报一下，
要，提防他们。”
“是！”
“是！”
队长站起身来拉开窗帘，窗外夜色浓重楼下的路灯照不透只能原地发着荧光。
身后小玉关闭了机器，小陆起身开了灯。
“哼，筛子一般的协会，什么鬼消息都能找黑市买到。”
小陆吐槽到。
“他们不废物，咱们上哪儿买消息去。”
小玉笑着遥控投影设备收起。
“那可不一定是协会废物，”
队长看着楼下说到：
“也许，有人一直监视着那扇门，也说不定。
不然他们怎门能做出这么快的反应。
从天网通知到咱们的人去查看，
这段时间做出了发现非法越境，汇报协会并做出处理。
可见有人一直盯着这门。”
小玉抬头，惊讶的和小陆对视了一眼，
“队长，咱我现在去仔细搜索一遍吧！”
小陆转身就要出去。
“哎，回来。
不管是谁，
既然只是守着，证明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都去休息吧，
现在有调查方向了就好办多了。
把调查任务进度、方向更新一下，这个视频做个会议纪要，让队里大家都知道一下。
另外，
还是要调查一下，
为什么会中间有15天的空白期。”
“队长，15天前，天网示警后，立刻有调查小队前往，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所以，他们回来时提交了报告，这件事就被记录为误报。
结合咱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
当时，应该就像您猜测的那样，不知道协会采用了什么手段，先于调查小队到达。
至于是不是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还有待调查。
他们丢失关键人物以后，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人，
所以，转而向我们报告说这扇门可能有异常，希望我们全面评估。
还特地附上了15天前的天网示警，作为辅证。”
“那么，
不论是那个搜猎小队，还是这个人...”
小陆思索着，
“都是非常重要！”小玉抢答。
“嗯，这算是一个解释，继续调查。”
队长往门口边走边说，
“协会现在有求于咱们，还不愿意吐露实情，
那么咱们得要加强信息封锁，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他们想要的检测结果。”
“是！”
“是！”
“队长！”
队长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停止了动作，回头看着小陆，等着他说话。
“队长，他们那边自己的红袍，
也能对蛛网门做出检测吧，
检测是否有异常，是不是还能进出。
那，
既然协会想要隐瞒，
为什么会找我们？”
“呵呵，你关注得很对，
他们之所以编造个说过不去的理由，还硬扯上15天前的天网报告，
就是想让我们发现、找到、分析、评估这扇已经封禁，而且开始消失的门。
他们只想得到检测结果，并不想把前因后果告诉我们，也不愿共享他们的发现。
这大概说明了两个问题，
1、他们的红袍目前没法过来。
2、协会和先祖祠有什么矛盾，这么重大的发现，都无法请动红袍。
嗯，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要密切监视协会。”
小陆和小玉互视一眼，立刻立正，
“是！”
“是！”
队长收起两个手指，点点头，有些疲惫的对两人说：
“对了，对这个村子之前的所有迁徙居民，做个调查，快回去休息吧。”
“您也快休息吧。”
“是啊，您好好休息。”
队长点点头，咔哒一声门拉开，队长走了出去。
小陆上前两步拉住了还没关上的门，回头对小玉说：
“走吧，报告回宿舍写了上传就行。
哎，小玉，
你说，这个人异化的，到底是一种什么能力？”
小玉歪了歪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道：
“穿墙？”
“呃，可视频里说没有能量残留啊。”
“哦，对哦。
那，
也许从马桶冲走了吧。”
“......”
她从放映机那里拔下U盘，放在档案袋里，捂着嘴哈欠连连眼角都出现了眼泪。
“小玉，你早点休息。”
“嗯，是得早点睡。哈唔～～”
……
“早点睡吧。”
哥哥扭头对打着哈欠的四宝说：“你明天还上班呢。”
“那你还看电视。”
孟四宝有些不服气。
“我又不用上班。”
“......”
四宝气结，他拉好被子躺下，转身留个后背对着哥哥。
过了一会儿，随着电视里小小声的综艺节目效果音。
四宝有些迟疑的小声问：
“你说，奶奶还活着吗？”
没人说话，哥哥沉默了一阵才回答：
“很难说。”
“......那，我们回去找找看吧。”
“不行。”
哥哥拒绝了，
“现在不清楚村子和界门出了什么问题，
但，既然时间流逝了这么多，
足以说明再返回绝对是危险的。”
“......哦。”
过了好一会儿，电视里播放着饮料广告，哥哥开口道：
“想回去看看的话，除非你能达到四阶，
也许还有点希望。”
孟四宝没翻身，也没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哥哥没再说话，换了个台继续在躺椅上翘着脚懒散的看着。
被窝里，四宝用手指在被单上慢慢划着一个数字“4”，一遍又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