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呢？
如果你说不，那我就让阿爹罚你。
余织阮在心底默默地道。
“殿下，不过就是去一趟佛寺，不需要两个人陪着吧？小女看你这人也有不少，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后半句，余织阮目有所指地看了眼太子的脸，眉头微微挑起。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提醒的太明显，太子一下想起了昨日被认成姑娘还险些被欺凌的事，额角就是一阵狂抽。
这个小妮子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脾性就很好？
“若是余姑娘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不。”太子盯着余织阮的眼睛，顽劣的笑道。
“你！”
余织阮气急，忍不住跺了跺脚，道：“我后日的确是有事要找我大哥，你这人就不能转个弯通融一下子的吗？”
太子看着余织阮生气地样子，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许多，抱着胳膊，悠悠道：“我说了，不。”
余织阮可以确定了，这家伙就是要跟自己对着来！
行，你厉害。
余织阮不想将事情说明，鬼晓得她这厢刚说出来，转头这个家伙会不会就把事情捅到了余灵均那边，坏了她的大计。
“不就不，当我稀罕你帮忙。”余织阮愤愤啐道，转身就离开，连个礼都懒得行。
反正在他跟前，自己是个什么样又不是不知道，装的知书达礼不说他看的别扭，自己也觉得别扭。
亏她还觉得这人还算有良心，真是，就应该把糖葫芦和栗子砸到他身上，自己怎么就这么嘴欠呢？
太子看着余织阮愤怒离开地背影，手指摸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到了约定的日子，余织阮特定让琉箬去前院打听情况，许愿临时有事走不了。
然而，琉箬却说人早就走了。
余织阮脸色顿时一蔫。
而后，揉了揉脸颊，对自己鼓气，没关系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先让杨姐姐跟阿娘多相处相处。
余夫人很喜欢杨雯的懂事温婉，还拿着余织阮取笑，说她要是有杨雯的一半就好，说的余织阮在一边连连叫屈。
幸而杨雯并不知晓余织阮的打算，虽然心底也抱着能够见上一面的打算，但是人不在也没有太大的失落。
因着有余织阮在中间调和，余夫人和杨雯相处的十分愉快，临走的时候，余夫人还不舍的让杨雯多来家中坐坐，还给了她一个玉镯作为礼物。
“阿娘，杨姐姐又不是第一次来咱家里，你这弄得好像是杨姐姐第一次上门似的。”余织阮揽着余夫人的胳膊娇笑道。
余夫人拿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今时不同往日。”
余织阮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今时不同往日，眼看着杨姐姐就要及笄，可不得早日把人定下。”
余夫人：“嘴上又没个把门的。”
。
为了能够将二人撮合到一起，中秋节过后，余织阮特地壮大了盟军。
余灵枢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堂妹着实是无可奈何，甚是无语道：“我说你这几日一直在忙活着什么，原来是忙着做红娘的活。”
余织阮嘿嘿笑道：“事关大哥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余灵枢：“那不知道你打算怎么鼎力相助？”
余织阮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抬着一双灵动的杏眸看着余灵枢，道：“二哥你看啊，阿娘呢，对杨姐姐很是满意，杨姐姐呢，自个儿也喜欢大哥，杨家更不用说了，就大哥这样貌品行，肯定是满意的。现下呢，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余灵枢听着她这一番话，只觉得好笑，憋着笑问道：“哦？什么问题？”
余织阮坐直身子，双手一拍 ，道：“还剩个大哥啊！如果，大哥对杨姐姐也有心意，这件婚事不就成了吗？二哥，这可是成人之美的好事，还是为了咱们的大哥，你可得帮我。”
说着，余织阮双手拉着余灵枢的袖子，眨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余灵枢想要扶额：“我这……这怎么帮？”
见他有这个松动之意，余织阮喜上眉梢，忙道：“不用多复杂，只要帮我打听一下大哥对杨姐姐的意思就行了。”
听起来，的确是不复杂。
不过……
余灵枢困惑问道：“大哥最是疼你，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不你自己亲自问他呢？”
余织阮眨着眼睛，道：“这大哥知晓我同杨姐姐关系最好，我要是问了，大哥不就猜到是杨姐姐了吗？这万一大哥不喜欢杨姐姐，日后相见得有多尴尬？大哥肯定会同杨姐姐疏离，杨姐姐心思又敏感 ，猜到了岂不伤心？”
余灵枢听的有些糊涂：“可若是大哥真的不喜欢杨姑娘，那杨姑娘最后不还是知道了吗？”
余织阮：“总好过我知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的好，这种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容易接受，起码杨姐姐在面对大哥的时候不会觉得难堪。”
余灵枢：“…………”
仔细捋过一番后但是还是不懂余织阮的逻辑的余灵枢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好 ，我帮你向大哥打听一下。”
余织阮欢呼道：“二哥你最好了！要是成了你就是帮了杨姐姐和大哥一大忙！那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点心我给你放在这儿了，我先走啦！”
将特意做来贿赂的点心放好后，拎着个食盒就开心地蹦跶着溜了。
余灵枢看着小妹这幅模样，直好笑着连连摇头。
解决了一件心腹大事，余织阮的脚步都欢悦了许多。
但前提条件下，是没有看到太子。
余织阮拎着个食盒，刚走过一个拐弯，抬眼就看见太子懒散地依靠着廊柱 ，听到脚步声后，抬起一双似乎有些惺忪的睡眼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似乎是刚醒，还带着朦胧水色，看着就像纯真懵懂的孩童一般，余织阮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一个节拍。
“呦，好巧啊，余姑娘。”太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恍然回神的余织阮，看见他这么一个动作，眼皮不由得狂跳。
这人，是到这里午睡了吗？！
“赵公子，这里可没有床给你睡。”余织阮拎着食盒，挑着眉头道。
太子闻言一笑，随后伸了个懒腰，接着靠着廊柱，慵慵懒懒地道：“谁说非得有床才能睡了？”
方才太子伸的那个拦腰，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就像一只猫咪舒适地舒展身体，整个人都透着一个“懒”字，看的余织阮都想伸懒腰了。
现在还靠着廊柱跟自己说话，在余织阮的眼里就更像一只猫了。
嗯，大型猫咪。
余织阮暗暗这么一想，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小小弧度，恰好落在太子的眼中。
“你在笑什么？”
太子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余织阮下意识地就抿直了唇角，扬着下颌道：“我才没有笑，你看错了。”
太子不置可否地道：“是不是又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余织阮淡定回道：“没有。”
说你是一只大型猫咪，这才不是坏话呢。
太子才不信，那小嘴巴勾着的，铁定是在心里说自己什么来着了，不过他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了。
“赵公子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余织阮说罢，就朝身后的琉箬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道离开。
“听闻 ，余姑娘有意当个红娘？”
太子看着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悠悠说道。
余织阮一下子停了脚步，蹙眉回头看他，道：“你跟踪我？”
太子似笑非笑，道：“并非跟踪，只是小憩的时候一不留神听到了。”
说着还摆出一副烦恼的模样拨弄了一下耳朵，道，“没办法，谁让我耳力太好了呢。”
鬼扯！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谁人小憩是靠着廊柱小憩的？！
余织阮气鼓鼓地冲上跟前，逼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先前你已经毁了我一次安排，这次要是再毁了我的计划，我跟你没完！”
小丫头暴躁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太子：“气什么？我这又不是要捣乱。再说当初，是你自己不把话说明白的，我要是知道事关大师兄的婚姻大事，我岂能阻拦小师姐的计划。”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根本没有放低。
这可是前院啊，一不留神就能撞到余灵均的地方！
余织阮恼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太子一脸无奈无辜的笑着，低声劝道：“小师姐，我劝你最好还是松开为好。”
呦，还威胁上了。
余织阮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我要是不答应呢？”
太子笑而不语，余织阮顿时觉得不妙。
“阿阮。”
余先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余织阮整个人都石化了，就这么僵硬着抓着衣领扭过头去，便见余先生蹙着眉头 ，眼神径直落在了她揪着衣领的手上。
要死啊！
“阿阿阿阿爹？！”
被逮了个正着的余织阮毫不意外地被罚了。
太子还在一边为她求情，结果，没有半点儿用处还加重了刑罚。
余织阮的眼神恨不得化为利刃刺向这个假惺惺的人。
果然，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一肚子坏水！
专门跟她作对！
老天为什么要她和这个人对上？！
余织阮被罚抄书了。
好不容易才抄完《通论》，这才过去多久又要抄书了，还比《通论》厚！
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啊？！
余织阮十分怨念地窝在余灵枢的书房里抄书。
至于为什么要窝在余灵枢的书房？
自然是要拉着余灵枢一块儿帮着抄啊。
余灵枢会写她的字迹，还能应付一下，至于为什么不让余灵均来抄，怀着某样心思的余织阮怕露馅，就没把这事告诉余灵均。
“二哥，你打听到了吗？”余织阮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追问。
余灵枢拿着毛笔沾饱了墨水，道：“大哥似乎并不反感杨姑娘，可至于是不是心悦，就不确定了。”
余织阮手腕一听，蹙眉道：“那还得想办法确认才行。”
自己还抄着书呢，居然还有这个闲情来想这件事。
余灵枢着实佩服妹妹的精力旺盛，抬眸正要说些什么，忽而眼睛猛地睁大，道：“阿阮，墨水！”
余织阮先是茫然地“啊”了一声，等她想起来什么之后连忙低头抬笔。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一滴豆大的墨水还是滴在了纸上，瞬间就晕染开来，遮盖住一两个字。
得，这张算是废了。
余织阮抓狂：“我都快写完了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几乎写满字的纸上突然多了那么一道极其碍眼的墨渍，余织阮的心里便是涌上一股说不尽的烦闷。
“都怪那个姓赵的！”余织阮抓起废纸团吧团吧团城了个纸球扔进了废纸篓子，恨恨道。
余灵枢知道她这时候心情不好，低叹了一声，道：“这张我来抄，你来抄下面的。”
余织阮鼓了鼓脸颊，抽出一张新纸，继续抄写。
“话说，你和小师弟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抹不开的恩怨？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跟仇人似的？”余灵枢好奇地问道。
一提起太子，余织阮就是一肚子的火，冷哼道：“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就是跟我天生不对付的。你看看他来了才多久？半年不到，我就先后被阿爹阿娘罚抄书。他还要在咱家带上三年！三年哎，照这么个算法，我不得抄死？！”
说着，一张小脸的皱巴了起来，看着十分的怨念。
余灵枢摇首好笑：“你不与他对上，不就不会起冲突被罚抄书了吗？”
余织阮哼哼了几下，换了一张新纸，一边抄写一边道：“二哥，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已经不是我躲着他就能避开来了。你看看这次，他是故意找我茬的。谁人休憩还能憩到廊上来？偷听人家说话，还陷害我，就是一个小人！”
见着余织阮越说越过分，余灵枢微微冷下眉眼，道：“阿阮，不可无礼。”
余织阮扁了扁嘴。
“他是太子，是未来君王，你已经是私下议论皇家，犯了大错。伯父罚你抄书已经是从宽处理了。太子心善宽厚，若是真要计较，你这条小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虽然你是余家嫡女，但也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余灵枢严厉的说道。
他发现余织阮现在是被宠的愈发不知天高地厚，揪着当朝太子的衣领威胁，私底下还议论太子品行，哪一条都是足以灭门的死罪。
也就是她是余家女，太子看在余先生的面子上给些薄面，不予计较罢了。
可这也不是她肆意妄为的本钱！
余织阮从未见过余灵枢这般严厉的模样，被吓得笔都掉桌子上，笔尖点在一张纸上，晕染出一大团墨团来。小脸染上羞红，贝齿紧咬着唇瓣，一双灵动的杏眸此刻蕴着泪水，在不断地打转，脸上满是羞愤难堪的神色。
见她这么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余灵枢心中也有不忍，缓了语气，道：“阿阮，你如今已经十二了，别再小孩子气了。”
说罢，余灵枢继续帮余织阮抄书。
对面沉默了良久，而后吸着鼻子，小声地道：“二哥，我知道错了。”
余灵枢抬眸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脸颊上的泪痕擦去，温声道：“再过两年多，人就走了。只要你注意点，在潜州，没人敢欺负你。”
许是这几月来，太子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和普通少年没什么区别，这也就潜移默化地让余织阮对太子没有什么敬畏之情。
而如今被余灵枢这么一说，余织阮也算是猛然惊醒，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对方有是什么身份，自己若是还如以前那般，只会给家里招惹麻烦。
明明都想好了要维护家族名誉，结果自己却再一次搞砸，还险些……
猛然看清事实真相后，余织阮整个人都有些颓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咋咋呼呼，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一般，知礼守礼多了，看的余夫人连连称奇，说抄个书，人都变了许多。
不知晓其中缘由的余灵均看了只觉得奇怪，还特意问了余织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余织阮只说：“大哥，我没事 ，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么莽撞无礼下去。阿娘说的对，我是余家女儿，就该有余家人的样子。我可不能给阿爹，给你和二哥丢脸。大哥，我只是长大了。”
余灵均怔愣地看着说自己长大了的妹妹，抿了抿唇，手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道：“余家的样子在于不愧于心，不愧于人。你是现在的样子也好，以前的样子也罢，只要这里不曾丢失，你都是余家的骄傲。”
说着，他指了指余织阮的心口，道：“余家不缺知书达礼的女儿，阿阮，我们只希望你能快乐。”
可是快乐也不是肆无忌惮的快乐。
余织阮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眶，道：“大哥，我现在不好吗？”
“很好，阿阮什么样子都好，但是阿阮你乐意吗？”
“阿阮乐意。”
“阿阮乐意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