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在干什么？”这是女人惊恐的叫声。
文琼英回头，是昨天的大婶。她眼睛死死的瞪着，嘴唇哆嗦，一边喊着，同时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文琼英扯得离开河边一米远，俩人一下子摔倒在地面上。
大婶左右翻看着文琼英，“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孩子，孩子！”串串晶莹的泪花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文琼英随她摆弄。因为那善意和抑制不住的悲伤。
只是看到大婶半白的头发，有点诧异，明明昨天还是一头青丝。
“我没事！真没事。”文琼英赶忙说。
大婶自顾自摸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双眼失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文琼英看到大婶身边散落的篮子，滚出来的点心水果，还有黄黄的纸。她不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的，又隐隐猜到一些。
两个人安静下来，都没有说话。身边有风缓缓吹过，温热的，带了些水汽。
文琼英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水果擦擦干净，点心吹一吹尘土草叶，连同那些纸整整齐齐摆进篮子里，放到大婶身边。
大婶看着篮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往河边走近几步，蹲下来，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好，文琼英没有上去帮忙，她觉得大婶应该更想自己做这件事。
大婶坐在这里，小声冲着河面说些什么，文琼英也没有去听。
文琼英不认识小南，听四叔说小南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伙子，高高挑挑。不知道小南还能不能听到爱他的妈妈说的话，文琼英好奇的想。他会不会后悔自己下河游泳了呢？还是会埋怨小河对自己不厚道？或者他只是留恋这个活生生的花花世界？文琼英听别人说，也从书上看到，人死了之后，去的地方很冰冷，小南哥哥会不会被冻坏呢？
这样想着，文琼英眼前幻化出一个普通农村小伙子的身影，他湿哒哒的站在河岸边，头发稍还滴着水，平静的看着---是看着大婶还是文琼英呢？文琼英有点分不清楚。
“小南哥哥？”文琼英心里试探的叫道。
“小南”点点头，冲文琼英一笑。
“你冷吗？”
“小南”摇摇头。
“你饿吗？”
“小南”摇摇头。
“你，难过吗？”
“小南”眼眶有点红，重重的点点头。
“你会走吗？还是一直在这里？”
“小南”的嘴角往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想跟你妈说什么，我帮你告诉她！”
“小南”依然微笑，带着落寞，摇摇头。
“你怕她更难过吗？可是他应该很想再听你说话的…”
“小南”依然微笑，看向自己的妈妈。
文琼英感觉到“小南”眼中复杂的感情，是对妈妈的不舍，是对自己闯祸的歉意，还是最后的告别？
大婶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了面前的河水中。有些穿过了“小南”的身体，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那样，看着妈妈。
“咚”的一声，苹果竟然没有拍起浪花，像是被什么直接拉进水里，随后的水果点心也通通是这样。文琼英心里跟着一颤一颤。她想起刚才自己的手伸入水中，其实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手，明明河水刚刚没过手面。手摸到的水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或者是自己压根没时间感受到不同的感觉。
“小南”似乎感觉到文琼英的一阵心惊，安抚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用手指着河面，摇摇头。那意思应该是不要靠近这片地方。
文琼英点点头。
扔完所有东西，大婶依然冲着河面，不知是在愣神，还是在祈祷什么。
“小南”继续注视着自己的妈妈。
最后大婶什么也没再跟文琼英说话，就那样转身走了。
“小南”看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又转向文琼英，他说“小姑娘，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像我一样。”
“嗯，我知道了呢！”文琼英更加用力的点点头。
“小南”冲她摆摆手，身形渐渐隐去，消散了。
河边的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游离在正常世界之外的静，再一次包裹了文琼英。文琼英坐在当地，融入了这里的世界，她注视着河面，这一次，她没有再伸手，也没有再在脑中幻想河面下的汹涌，只是在心里对河说“其实你还是我摸鱼那里流过来的水吧，只是在桥下的你没发脾气，现在你流到这里，发脾气了，所以就不跟大家好好玩了。”文琼英拔起两颗身边的草叶子，缠绕在手指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开始充血，胀胀的，再把草叶子拿开，“发脾气其实大家都会的，但是你一发脾气就要人命，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会让很多很多人伤心，真的不好！”文琼英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恢复正常，满意的笑笑，再次面对河面时，眼神坚定且清明“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是不能接受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嗯…那么，再见吧！”
说完，文琼英站起身离开。只留下河水自己。
文暄妍仿佛重新看到河面下的水翻滚着，咆哮着，阴冷的龇着牙花子笑个不停。无意识的打个冷战，文暄妍也快快转身离去。
小时候的自己，文琼英自己没有发现，文暄妍已经看清楚，从这件事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慢慢变了，懂得了敬畏大自然，也开始敬畏生命，对于各种各样的规则开始重视起来。那个傻愣愣的孩子终于在真实的生活经历面前，有意无意的缓缓改变。
---敬畏，是什么呢？大概就是一种全面而且正确的认识和尊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