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柳本想就这么算了,后面的事情不谈也罢,可怪柳自从有了小六这个徒弟,总是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说自己以前的事情。很多老人也有这个癖好,怪柳如今三十一岁,难道也已经老了?
“比起小六来,是老了些,可真要比起来……”怪柳不再去想,今天他很高兴,徒弟总算学会了第二个法门,脱离了普通人的行列,那既然徒弟想听,怪柳就讲给她听,反正已是过去事,如今物是人非,左倾道士还在不在世都是两说。
而且就是在世,忘年之交也不会计较这个,说不定,左倾道士回去就和他那三个徒弟说了个通透。
左倾道士的短剑可是他蕴养了大半辈子的法器,又为了能让普通人也能使用,忍痛解了法器的命门,导致这把法器威力无双的同时,也变得短命,这种利器,什么妖怪对上,都得怕上几分。
这么厉害的短剑,这会儿总不至于连个牛屁股都捅不进去,南虬大妖本来甩着牛尾,跟逗苍蝇一样逗着这群人,可冷不丁的就感觉牛屁股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觉得屁股一轻。
这头狂牛回头一看,自己的半截牛尾落到一人怀里,将这人压在地上,另半截牛尾正在往外喷血。
牛见了血那还了得,就更别提残暴的南虬大妖了,它当即就没了灵智,疯狂的释放妖气,开始屠杀众人。将这青钢门,活生生杀成了软蛋门。
而且这大妖还打破了固有的习惯,将跟随的普通人也杀了个干净,不仅如此,南虬大妖还追杀出几十里地,将后勤也杀了个干净,只有两人服下了隐魂丸,逃过一劫。也是南虬大妖过于愤怒,否则区区一颗假死的药丸怎么可能有用。
南虬大妖疯狂报复,青钢门的这次举动,将附近小心苟活的村民也牵连了进去。惨叫声响了一夜。
经此一役,青钢门受尽了屈辱,无论是妖的还是人的,没法向妖发泄怒火的百姓,将矛头指向了深受打击的青钢门。
青钢门,没有多久便销声匿迹,门主自杀谢罪。
怪柳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夜空,沉默了良久,他又想起了左倾道士的那张老脸。
当青钢门找上门来的时候,左倾道士有多么悲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青钢门残存下来的门徒也知道。
左倾道士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我当时就在旁边。我在与他分享我师兄的趣事,左倾道士在向我说他那把青铜宝剑有多么厉害,青钢门一定能将南虬大妖诛杀。
“唉”怪柳摇了摇头,“人心难料啊。”
“后来呢?您是和左倾道长一起去的太安国吗?”一向沉默的马兴先于马玉则开口,还不知何时用上了您这个字。
王四还是不信,这道士虽然有些年纪,但年龄实在是太小,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后来啊,后来左倾道士立了遗嘱,给徒弟留了大部分的法器,将他师傅青明道长赠予他的四把剑,青锋,蓝锋,白锋,灰锋,都背在了身上,我见他擅长符术,却背上了剑,这不是去送死是什么,左倾道士却说自己要去杀了这牛妖,用他师傅的剑,将这牛妖剁的稀碎。
我还能说什么呢?沉默不语?转身就走?我当即就拿出了一个小铃铛,拍在桌子上,将那遗嘱夺过,在上面写,如果我没回来,就麻烦这三位,去金国的平洲给不畏道人带个信,就说他师弟没本事,死在外面了,让他不要再挂念了。
“那师傅死没死?”小六又开始犯傻。
怪柳懒得搭理她,他早就已经被往事包围,不想看到过程,只想赶紧看到结局。
有两个剑客拦住了我们,要与我们一起同行,我们本以为这两个剑客是来捣乱的,可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两个剑客是父子,老家就在太安国。他们这是在外面听到了风声,回去看看情况。
若是以往,我肯定不会同意的,毕竟剑客也是个普通人,即便是有武师的力气。鬼怪也许还好,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妖,普通人别尿裤子就谢天谢地了。
可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我即便不带上他们,他们也会回去。
好在我身边就是擅长符术的左倾道士,精通符术的他,三张符咒下去,两个剑客便有了些底气。
一张定神符,驱散恐惧,稳定心神。
一张镇邪符,阻止妖气入侵身体。
一张轻身符,让人身体轻盈,动作迅速。
左倾道士将灰锋和白锋交由这二位剑客,于是这二人便有了一把能与妖魔抗争的武器。
“师傅的斩妖剑也有这么厉害吗?”小六听着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的问起怪柳。
“也许有,也许没有”怪柳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因为小六居然开始在乎她师傅的感受了。
“您原先有把剑吗?”长贵开口问道。
“不重要了,过去的事”怪柳回答,随后继续下去。
身边人一多,打听去干什么的人就多了,这事儿当时一路留下了不少传说,可惜到最后,也只有四个人一同前往。
当道士也就这点好处了,边关也好,偶尔碰上的败兵也罢,他们并没有刁难我们,反而好心的指了方向,送了些吃喝。
我们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总算赶到了太安国,此时距离青钢门战败,已经隔了近三十天。我们不知道南虬大妖是否还在,只能到处搜寻。
太安国内一片死气,来人一听是要去除妖的,非但不会指路,反而会阻止我们,因为他们害怕我们的失败,又引得南虬大妖暴怒。
到了最后,我们一行人甚至被堵在一处林子里,那些村民不敢招惹大妖,也不想手里沾血,竟要把我们围到死。
我们见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该死的牛妖还在,可我们也没有办法出去,唯一会些奇招的左倾道士又是颓废不堪,最后还是那两位父子剑客出了招。
这两位剑客都是本地人,在这片土地住的久,不像左倾道士一样年纪还小就被青明道长领走。他们知道哪里有类似坟墓这样阴气重的地方。
引魂符需要具体方位,两位剑客估算好大体位置,左倾道士将引魂符折成一只小鸟,没多久就引了几只游魂过来。
靠着游魂施展的幻术,我们趁着夜色这才找到了南虬大妖。
南虬大妖在出名之前就不知活了多少年岁,出名之后的两百余年都住在深山老林,那里鲜有人家。所以即便是作乱,百姓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等到有人知道它的来头,这狡猾的牛妖早就跑没了影。
有人推断这牛妖原本是个有魂无实的虚妖,后来夺舍了一只成精的蛮牛,才变成了在世人眼中的实妖。
我们在去之前就做过推断,实妖灵智普遍取决于它的投身,就算是实妖活得久了,也难以有人的智慧,虚妖就不同了,每一只虚妖都不知活过了多少年岁,吃了多少魂魄。这牛妖狡诈异常,我与左倾道士商量了一番,都认为这是个附身后的虚妖,虽然也能称为实妖,但毕竟是附身,弱点比起实妖要多出不少。
这也有可能是南虬谨慎行事的原因。
恰好左倾道士擅长符术,秘法阵术也懂得不少,我们原本是想做个陷阱,引牛妖过去……
怪柳回忆的有些入迷,等反应过来,才知道火堆早已熄灭,黑暗中只有些点点火光,马玉则和马兴想听故事,可也得先顾好生意,此时都已经离开,王四不知去向,长贵也悄声离去。
“得,就剩我一个,也没人和我说一声,真欺负我眼睛不好”怪柳笑话了自己一声,就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也不是只剩他一人。小六靠在他身上睡得正香。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笛怕,笛怕,之类的梦话。
怪柳小心的将徒弟背入马车,自己则重新坐回了已经失去温度的火堆旁。
这里昼夜温差有些大,外面还是有些寒冷,怪柳想要将火堆再点上,可黑暗中摸不到柴火,他注意力里也不能集中精神,总是想起南虬大妖血红的眼睛和那晚跌宕起伏的战斗。
“老哥,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