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有个黑袍人和自己对视之后径直走过来，风茗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担心对方发现了自己参加这个聚会另有目的。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安慰自己。
“没事，我也是受到邀请参加的，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他就算发现我形迹可疑，也不至于上来就做些什么，就实话实说，告诉他我是第一次来，非常好奇就行了。”
准备好了对策之后，风茗平静下来，冷静的观察着对方。
走过来的这个人身材臃肿，很有辨识度。从这个人脸上露出的小片肌肤上可以看到明显的皱纹，说明对方的年纪不小了。
那个人走到自己身边，小声搭着话，听声音是个男人：“喂，我看你四处看来看去，也是想要找人交易吧？我这里有本书，你手上要是也有书的话，要不要交换一下？”
说着，男人从黑袍底下，掏出了一本有些卷边的书籍：“《心理健康指南》，复印版，原书只有市图书馆才能找到。”
刚才还有些紧张的风茗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想笑。直到刚才还显得十分高大上的失控者聚会，怎么突然变得像是盗版书贩的地下集会一样。不过这倒也让他感受到了心理学知识的珍贵价值。
“不用了，我没带书过来。”风茗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线保持严肃。
虽然风茗这么说了，但那个家伙似乎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没有书也没事，你就说说自己升级的心得，或者对抗失控的技巧就行。”
听着他这么宽松的条件，再结合他黑袍下臃肿的身体，风茗得出了一个有些好笑的结论。
“原来这家伙复印了一堆书待在身上，这是要玩书海战术，宁杀错不放过啊，真不愧是盗版小贩。”
风茗实在是憋不住了，咧开了一张大大的笑脸，无声地眯起了眼，笑了起来。
小贩只能看到风茗眯起的双眼，以为是在威胁他，赶紧把书塞回身上，扛着一身的盗版书缓步离开了。
虽然小贩离开了，不过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也吸引了一些人的视线。没过一会儿，另一个黑袍人也走到了风茗面前。
“要交易吗？”听声音是个好听的女声。
“抱歉，我没有能够用来交易的知识。”风茗并不想节外生枝，准备离开这个区域，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下次观察要隐蔽一些。
“不，不是那种交易，”女人叫住了风茗，“我只是想让你有偿的听听我的故事而已。”
“报酬是什么？”嘴上这么说，但风茗心里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毕竟她的要求与自己想要了解失控者的目的不谋而合。
“一千块钱，可以吗？”
“没问题，我们走吧，要去哪？”
女人听到风茗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愣了一下，然后才结结巴巴的说：“哦，那，那走吧，我们去一楼，那里清静一些。”
两个人下到一楼，找了一间门开着的诊室，把门关好，相对而坐。风茗示意对方先把钱拿给自己，女人爽快的数出了一千元，让风茗有些后悔。他本来还可以讨价还价的。
把钱收好，风茗身体前倾，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势。女人的双眼望向风茗背后的墙壁，眼神迷离，开始了讲述。
“我上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在毕业之前，我们约定一起找工作，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后来我们如愿以偿，甚至是被同一个公司聘用，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门。”
“一开始，因为上班的时候时不时能在公司里碰到对方，我们两个都很高兴。虽然工作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们也都互相鼓励，坚持着走了过来。”
讲到这里，女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在封闭的房间内她的声音非常明显。
“后来，过了大概一年，他升到了三级，而我还是一级。他在公司里的职位水涨船高，可我还是一个最底层的普通员工。”
“逐渐的，在公司里遇到的时候，他会装作没看见。虽然有传言说他和某些女人有染，但我并不相信。可是在家里，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最后，最后，他跟我说，说要分手。”
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风茗清楚的看到她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故事还没有结束。
“分手之后，他果然像传言说的那样，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了一起，还和我断绝了一切来往。可我却发现，我依然爱着他。我花了一年的时间，逐渐从一级升到了四级，从员工成为了主管，可我还是爱着他。”
“他在公司里一开始对我不闻不问，后来我升职的机会被他压下来，遇到的时候还会对我恶言相加，但我发现，我还是爱着他。”
“这一年里，他的工作不顺，和新女友的感情也是一团糟，但我还是默默关注着他。他被公司辞退的那一天，我知道他难过的时候会一个人待在家里生闷气，所以我去找他，告诉他我会养着他，帮他找到新工作的。”
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可是他竟然像条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求我别再折磨他了，说他已经被我害得辞职了，让我饶过他！”
风茗心里“咯噔”一声。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气和发言，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所以我把他杀了，像条狗一样的杀了。我把他的尸体冲进下水道，以为这样就能忘了他，可没想到，他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直盘踞在我的脑子里。只有和其他男人过夜的时候，我才能短暂的摆脱他。”
话说完的一瞬间，女人扑向风茗。风茗尝试向一边翻滚，然而他的反应速度完全无法和一个四级能力者相比，直接被那个女人压在了身下。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女人的语气温柔，温柔得有些可怕，“只是想和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而已。”
女人的身子紧贴在风茗身上，透过袍子，风茗能隐约感受到她姣好的身材。但风茗不敢有丝毫其他的想法，他聚精会神动用能量，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形成一层薄薄的岩石屏障。
一只光滑柔嫩的小手从袍子底下伸出，扶向了风茗的脸颊。
风茗紧张的盯着那只手。他知道对于一个情绪不稳的失控者来说，温柔的触碰随时可能变成杀人的魔咒。但他也不敢贸然出手，激怒对方可能会造成更为糟糕的结果。
那只手逐渐靠近风茗的脸颊，他摒住了呼吸。
“砰！”
大门猛地被撞开，但门附近却空无一人。女人警惕的抬起头，却毫无征兆的失去了意识，软倒在一旁。
在风茗大劫得救的喘息声中，一个穿黑袍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凭空浮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我之前都说了，你还是嫩了点。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风茗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跨过失去意识的那个女人：“在明知对方是失控者的情况下，我不应该和这个家伙单独待在封闭的环境里。”
穿黑袍的墨染仍然用着那个诡异的嗓音，大声训斥风茗：“你错在不应该同意她的交易！”
“有偿倾诉的交易是失控者聚会里最危险的一种交易，不只是因为倾诉的人很可能失控，更是因为倾听者也很可能因为对方的故事而加重失控！”
说完，她的语气恢复了和缓：“你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怎么样，得到答案了吗？你觉得失控者是怎么样的人？”
“失控者……”与每一个失控者相遇的记忆，以及他们的故事都浮现在风茗的脑海中。他沉吟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是一群危险的可怜人。”
“危险的可怜人吗……”听到了这个答案，墨染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包括地上的女人在内，三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墨染警觉的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是从风茗的袍子内部传出的。
风茗有些尴尬的拿出手机，发现打来电话的是斯凯。风茗摆摆手示意墨染在屋里等他，走到房间外面接起了电话。
“喂？”
“风茗同学，别来无恙啊。”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快说！”
“行行行，我直奔主题。那个，你不是某个失控者组织的吗，我也不知道你具体是哪个组织的，不过我刚接到消息，说是因为前两天咱们那个绑架案，警方正在逐个清查失控者聚会。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第一次行动。”
“目标是哪个？”
“据说是整个奥立根市，警方掌握的最大的失控者聚会。”
“位置呢？说重点！”
“好像是在某条商业街附近，一个大型的心理诊所。”
…………
诊所所在的街道对面，大楼顶部，助手穿着一身蓝色西装站在边缘处。
大风卷起了他西装的下摆，满头黑发随西装下摆一同在风中飘舞。
望着一街之隔的诊所大楼，助手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说，会不会在这里逮到你呢？”
“风，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