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其子沃丁继位。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商朝的继位方式问题。
按照商汤死后几任君主的继位来看,商朝是偏重于“兄终弟及”这种方式的。
所谓“兄终弟及”,就是为了国家的稳定,商朝偏向于立长君,也就是立年纪大一点的君主。所以哥哥死了立弟弟,一直这么轮,直到最小的那个弟弟去世了,再从下一代中选择有才能者立为君。
然而这里面就有个问题了,再立君主时是从最大的哥哥的儿子里选,还是从最小的弟弟的儿子里选呢?
对于这一点,没有明确的规定,伊尹的选择是从长子的儿子里选,所以太甲作为商汤长子之子成为了继承人。然而这不是死规定,商朝不少情况都是小弟弟死后传给了自己儿子,毕竟谁也不想拱手把权力交于外人。
然而恰恰是这种不明确的规定,给商朝根基的稳固带来了隐患,很多人具有同样地位的继承权,他们又怎会甘愿让他人抢了位置?所以处理不好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动乱。
当然,此时是商朝建立之初,这种状况还不明显,但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日后必然会酿成大祸。
太甲传位给其子沃丁,虽然历史上没有交代,但按照“兄终弟及、传贤不传长”的传统可知,很可能太甲没有兄弟在世,所以才传给了自己儿子。
沃丁的执政状况不清楚,但是有伊尹这样的能臣在世,他的国家也不会差到哪去。
可是人生总有终点,再有本事的人也逃不过时间的束缚,就在沃丁时期,一代名相伊尹去世,享年整一百岁。
后世对伊尹及其推崇,一提到商朝,首先想到的就是商汤、伊尹,也都普遍认为他是古之少有的贤相、名相,为商朝的建立和稳定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然而《竹书纪年》却颠覆了这位贤相的历史形象,它记载说伊尹流放太甲后自称为“帝”,结果被太甲潜逃回来而杀害。
但是从不同地区出土的商代甲骨文来看,伊尹地位尊崇,并且有伊尹放逐与迎回太甲的记载,而且伊尹的后人在商朝都有很高的地位与权力,所以《竹书纪年》的记载似乎并不可信,我们不用过分纠结于此。
沃丁之后其弟太庚继位,太庚之后其子小甲继位,小甲之后其弟雍已继位,雍已之后其弟太戊继位,这自然是沿袭了“兄终弟及”的传位方式,没任何毛病,大家也不可能有意见,所以商朝实现了和平的延续。
虽然政权没有什么变故,但是并不代表国势就可以强盛,到雍已执政时期,商朝开始走下坡路,有些诸侯国敏锐地发现了这点,于是多有轻慢之行,也不来国都朝见了。
到太戊上台之后,这种状况才开始出现了转机。
太戊可不是个碌碌无为之君,他志向高远,希望通过他的努力一改颓势,重现祖先商汤、太甲时期的辉煌。
然而光有志向可不够,他需要找一个能够现实他志向的帮手,也就是一个有治国大才的国相。
然而这个国相也是最难选的,自从伊尹去世之后,就没有一个合格的国相,所以国家才显现了颓势。
经过他长期仔细的考察,最后他定了一人,这个人就是伊尹的儿子伊陟(zhì)。
伊陟确实有才,可能是跟着自己的父亲耳濡目染的缘故,伊陟执政不仅沉稳而且务实,于是在他的主政下商朝国势开始恢复。
相传在太戊执政时期,国都亳邑出现了一件怪事。
有一天,突然在朝堂之中冒出了两棵树,一棵桑树,一棵楮树,这两棵树奇怪就奇怪在他们缠绕在一起生长,而且一夜之间就长得有一搂那么粗。
这种怪事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还是出现在朝堂之上,这对于遵从迷信之事的古人来说,自然跟不祥的征兆联系在了一起。
太戊惊恐,于是赶紧向伊陟请教。
伊陟对太戊建议说:“臣曾经听说,妖异不能战胜有德行的人,会不会是您的执政有什么失误啊?希望您进一步修养德行。”
太戊听从了伊陟的建议,明察自身,修养德行,结果没有多久那怪树就枯死而消失了。
太戊对伊陟的才能和见识非常欣赏,他在不同的场合就多次表达过赞美之情。
有一次他在太庙中祭祖之时,便有一次夸赞起伊陟的德行,说到动情之处,他当即决定不把伊陟当臣下对待,要让他配享商祖的太庙。
在这里纠正司马迁的一个用词错误。
所谓“太庙”,在古代统指天子的宗庙,里面主要供奉天子的历代祖先,以太祖为尊。然而不同的时期,对于太庙的称谓不同,夏朝时称为“世室”,商朝时称为“重屋”,周朝称为“明堂”,秦汉时起才开始称为“太庙”。
所以司马迁是忘记了时代背景,用他所在汉朝的称谓来代表了天子的宗庙,此时应该称为“重屋”。
最早的时候太庙只是供奉天子先祖及历代天子,后来天子元妃、宗室、功臣的神位在天子的批准下也可以被供奉在太庙,这就是所谓“配享太庙”。
太戊想让伊陟配享重屋,这可把伊陟吓坏了,他认为自己的父亲伊尹都不够资格,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可以享此殊荣?
想到这里,他坚决不受,并写下《原命》一文,为的是重新解释太戊之命,自己不配享重屋。
从这个片段我们可以看出,商朝君臣关系非常融洽,君对臣无比信任,臣对君无比忠诚,在如此和谐环境下,商朝国势再度兴盛,诸侯又来归服,史称“太戊中兴”。
太戊执政时间很长,史书记载竟然长达七十五年之久,因他在位时制止了国家的颓势,没有让国家从此一落千丈,所以殷商后代对其极为推崇,尊称为“中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