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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许艾阳人生中最大的转折,从两张纸开始。

一份录取通知书,一份卖房合同。就这么明晃晃地摊在她面前桌子上,白纸黑字,清醒分明。容不得一丝摇摆的余地。

一张是未来,一张是回忆。

你是选择犹豫不决,还是义无反顾?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凌晨三点,申请季连续一周失眠的许艾阳收到了常春藤N大录取邮件。这座号称“世界之巅”、“领袖航母”,法学、商学和人文学院雄踞世界大学排行榜第一十年的常春藤盟校,常作为电影中男女主人公闪闪发光的背景的存在,是所有人心中熠熠生辉的殿堂。

因此,当许艾阳凌晨三点以接近200分贝的尖叫贯穿楼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个从小活在许艾阳电影里,远在天涯又熠熠生辉的梦想,终于近在咫尺。

对于常春藤及西方世界的向往,算是许家的家学渊源。作为那个年代罕见的大专毕业生,老许供职于当地一家知名报刊,算资深文艺青年。岁月的磋磨压完了他的脊梁,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不在,却时不时偶有惊人之句。

老许深受西方思潮的影响,在许艾阳很小的时候,老许就带着她看动画片中的另一个世界。在老许的引导下,许艾阳的童年色彩缤纷,黑猫警长和白雪公主争相取悦,大闹天宫和小美人鱼左右夹击。

稍大一些的时候,她就开始看好莱坞电影。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许艾阳,看西方世界难免自带好奇滤镜。N大所在的N市是她童年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大城市,有蓝色天空和粉色夕阳。N大,常常出现在电影中,是精英男女主邂逅的地方,又从这里开启高光人生。在许多电影里,N大都是熠熠生辉的背景板。

再长大一些,作为全市重点中学优秀毕业生的许艾阳顺利考入海市一所著名985大学英语专业。大学主教西方文艺史的大学班主任对许艾阳这个优秀上进的学生寄予厚望,从大一开始,每每上课,不免对着窗外风景轻叹:同学们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国外看看。

因此,出国留学成了接近满绩毕业的许艾阳水到渠成的选择。

秉承着老许的一贯敢为人先、“要就要最好的!”的许艾阳从大一开始就锁定常春藤成了自己的目标,不知为此奔波、图书馆蹉跎了多少个日夜。

而打开N大录取通知邮件的一刹,四年辛苦,一朝梦圆。

许艾阳参加的一个留学论坛上这样说,世界上的留学生分两类,一类是梦想考入常春藤的,一类是再梦想也考不入常春藤的。

而从今后,“常春藤”这个标签会牢牢贴在许艾阳身上跟着她一辈子。常春藤所有的荣光与骄傲,将会铸就成她金光闪闪的战袍,伴她放马驰骋最光明的未来。

就在许艾阳沉浸在被常春藤录取的梦幻里,许妈妈却开始忧心忡忡起来。终于有一晚,许妈再也按捺不住心事,胳膊肘碰了碰老许,“我算了算,好大一笔钱,能拿得出来吗?”

老许反是淡定,“我早想好了,再穷不能穷闺女。我把知秋里的房挂网上了,再找她大姑凑凑,差不多了。”

“什么?你把老房子卖了?”许妈如坐了火箭一屁股从床上弹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你小点声!”老许也坐起身来,靠着靠垫叹口气,慢悠悠地说,“那是咱闺女一直以来的梦想,这节骨眼儿上,咱不能拖后腿!现在拿不出钱,不是把闺女的梦想硬生生腰斩了吗?”老许叹口气,“再说,咱就这一个姑娘。咱当父母的,总得帮上点孩子什么,心里才舒坦点儿。旧的东西,就随它去吧。”

许妈闻言倒是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张口只说,“我明天就去收拾东西。”

老许当机立断,三天内就卖掉了老房。托国内飞速发展的福,W市最近房价猛涨,轻易就卖了个好价格。老许拿着卖房合同回家时,正撞上许艾阳兴高采烈地从同学家回来。当她无意中看到老许藏好的卖房合同时,所有的欣喜仿佛如坐过山车一个急刹一般停在半空,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心情不知何去何从。

老许赶忙安慰,“卖掉过去,咱换的是未来。”

怎么听都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许艾阳抬起头看着老许,神色复杂。她知道这老房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对于全家人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童年的回忆,快乐的源泉,有她童年欢乐时光的点点滴滴,也承载着一家人初来乍到W市最鲜活的记忆。

事到如今,卖房仿佛已变成她赴美最重要的仪式,如将军出征前秣马厉兵般的坚决。而她,只能选择义无反顾,披星戴月勇往直前。

弦搭满,剑出鞘,只等她跃马扬鞭,直指世界另一端的大好未来。

山长水阔,征途无尽。却有璀璨的未来和无尽的希冀待她前去探索征服。

辗转几城,阔别亲友。飞机开始滑行,许艾阳闭上眼,和家人分别的不舍渐渐消退,憧憬、希冀,美好的未来图案在脑海中一幅幅悦动。

远方,推开那扇金光闪闪的大门,璀璨的人生由此开启。

世界之巅,有她一席。她的生命,从此星辉闪闪,光芒万丈。

机舱狭小,她在内心却已拥抱了全世界,那是振臂一呼对全世界的宣告:

“常春藤!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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