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出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而斯图尔特却好像丢了魂一样,拖着长长的身影,漫无目的地踩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方走去,出来的时候竟还把刀落在了客栈里,幸亏店小二胆子小,不敢收下这种东西,边追着出来把刀还给了斯图尔特。
“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又何必为已故的事情而苦苦追寻呢?”
不知从何时起,罗格切纳所说的这句话就不断地在斯图尔特的脑海中回想起来。
或许,这便是上天对斯图尔特的一种昭示【FORESEE】吧?
所谓人生,对于千千万万的平凡人来说仅仅代表或者象征着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人们即无法把握住什么,也无法去操控什么,只能让那命运来决定自己将要失去的一切,纵使你已知晓,但却无法去保留。
天色犹如心情般渐渐地暗淡下来,愁苦的月亮也从乌云的缝隙中悄悄地露出一丝白光。斯图尔特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向着那片昏暗的森林走去,脑海中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但无论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找到有关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在他想要放弃对希望的挣扎之时,那句话却反复地叩击着他的心扉,不知道从哪一刻起,那颗封闭保守的心在一瞬之间就犹如七彩的玻璃碎裂之势化为了零零散散的灰白的碎片,只留下一颗天真,脆弱的心。
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天空早已化做黑夜,乌云逝去的背后是它们所归宿的闪耀着的点点繁星。
“哎,继续走吧,没有人……没有人会可怜你的……也再也没有肉能可怜你了……”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斯图尔特的耳畔响起,像是他自己说的,又像不是。就在这时,漓的那支银钗却意外地从斯图尔特的包中落到了地上,也许是破了个洞罢,也许是没放好罢,但奈何这又不是天意呢?
光滑的银面毫不吝啬地反射着没一束照到它身上的光,银光照到斯图尔特哭丧的脸上,而他好像对此有了触感一般,感到抚摸的温柔。
“漓…?漓…?”斯图尔特的脑海中迅速但却十分清晰地闪过一些昨日的景象,“吾想吾知道答案了!”斯图尔特急忙擦干了凝在通红双眼旁的泪水,兴奋而又自信地捡起了银钗,又将它重新擦干净,放回到包里。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他还能去追寻她。
但此时斯图尔特此时此刻拾起的却远不止是那支银钗。
月出良久,斯图尔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用燧石磨出些火花,几点火星便轻易点燃了蘸有汽油的火把布。火焰瞬间就出现在斯图尔特那充满着重新燃起希望的眼中,明亮的火光也瞬间漫及了四周的黑暗。
“什么东西!?”或许平常人无法听见,但斯图尔特却清晰地感知到在周围的草丛中传来了一阵略似风吹的窸窸窣窣的微妙声响,像似了它在故意避开什么一样,无声无息。
斯图尔特缓缓地张开了右手的五指,度了度,月光所至之地,并无风息。
”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确实射出来一颗类似流星般的红色光点。
然而斯图尔特在遁空山上修炼了那么多年,再加之无空的指导,这种速度的攻击,在他的眼中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行之如蜗了。果不其然,斯图尔特一个旋步转身便避开了它,脚跟站定之时,草上还留有一阵余风,火把上的火苗也还在徐徐摇曳。
“什么东西!?快出来!!”斯图尔特刚刚略带喜悦的神情逐渐凝固,紧接着就如同山崩地塌之势变得严肃紧张起来。在这种紧张严肃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他并不是在恐惧周围的黑暗,而是在恐惧那黑暗中的未知。
一切恐惧,皆源与未知,我们【HUMAN】亦是如此。
“砰!砰!砰!……”还没等脚下的草叶停止随风飘动,在森林的黑暗之中又有几颗明亮的火光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窜出。
斯图尔特见状并没有犹豫太多立刻拔出长刀向它们砍去。
“哐当!哐当!……”沉重又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这阴森的密林中不断回荡,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经久不息。
无一例外,斯图尔特所恢出的每一刀都是精准无误的打击,挥刀如舞,归刃如风。虽然这把刀与那红热的发光物体产生了多次如此激烈的撞击,但这把宗铭?纹三彻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凹陷的痕迹,甚至连刀刃也还是完好无损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快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斯图尔特历声呵斥着周围空无一人的黑暗,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在为他自己壮胆而已。
但接下来的事却出乎斯图尔特的意料了。
在黑暗之中,仅有斯图尔特手中的火把还残留着点微弱的余光,不过这丝余光也不能再撑多久的了,不过好在斯图尔特紧抓火把的那只手在舞动之时没有太过用力,这才使得拿唯一的火苗得以幸免。
周围的草丛中的动静变得越来越大,脚部踩踏在草地上,声响也越来越清晰。起起落落,侨而有星,悄而无声。与其说那是什么大型猛兽的动静,倒不如说那更像是人的鬼祟。
斯图尔特严阵以待,仔细聆听草丛中任何细微的变化,以好断定接下来所将可能出现的状况。
“后面!”斯图尔特对自己惊呼一声,预知到了动静,便准备拔刀,但就在他的手刚摸到那冰冷的刀柄的时候,似乎又感到了什么。“不对!是左边!”未等到将整句话说完,斯图尔特便转身向左,向后纵身一跃。
就在这时一个灵敏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在火把的光线下照耀的像抹了油一般发亮;脸上戴着一个双眼泛出紫光的黑色机械面具,身后套背着一把又长又大,全身漆黑,但其间又点缀着丝丝绿光的高科技狙击枪;手握着泛着红光但却是黑色锋刃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向斯图尔特原先的位置刺去。
很明显,这是人类。
“哼,没想到你倒还是有两下子的,”那个人抬起头,用着奇怪的电子合成音对斯图尔特嘲讽道。但还没等斯图尔特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那人就突然直起身来,像一只在大草原上奋力追逐猎物的雄狮一样对斯图尔特发出了一阵激烈的猛攻。
从兵法上讲,一寸长即一寸强,但面对比自己的太刀要短的多的匕首,斯图尔特却有些招架不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节节败退。在勉强挡下了那个人的多次进攻之后,斯图尔特猛地跳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眼神却始终还凝望着那个人,而磨出血的手所握着的刀柄也从未放松过。
”不行,他出招速度太快了,而且反应速度也要比吾快速许多倍,再这样下去…………吾得想个办法!”还没等斯图尔特在脑海中呆够两秒那人就又如同闪电一般的迅速冲了过来。
“打蛇就要打其七寸,人亦如此,无论再强大的敌人,也都会有其致命的缺点!”无空的背影在斯图尔特的脑海中愈发愈加清晰。
“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斯图尔特咬紧牙关向着黑衣人冲了过去,交战得如此之久,斯图尔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但那黑衣人却是面不改色。
趁黑人在攻击时收刀极短的时间内,斯图尔特看准时机奋力地朝他的头部砍去。
“终于……什么!?”
但无奈他的反应速度实在是比斯图尔特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好几倍,因此,在斯图尔特出刀之前,他就已经顺势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而那一刀也只是划破了他的面具而已。
但斯图尔特因此失手被他在胸膛上狠狠地刺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炙热的血液立刻顺着匕首迅速滴落在草地上。
那只火把在悄无声息之间掉到了草地上,如同顺从黑暗一般完全熄灭了。
“女……女的?!”黑暗的面具背后竟是一张洁白的少女的脸庞,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它之上,犹如镀上一层银装一般,显得更加的妖娆。
如同斯图尔特出乎意料一般,没想到如此强大的对手竟然是一介女流之辈。
“可恶。”黑衣人那冷漠的表情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气急败坏之下竟一脚把斯图尔特飞出去了很远。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斯图尔特,黑衣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得意的表情,反倒更加觉得斯图尔特是在羞辱她一般。
“你的生命就到此刻结束罢”话刚说完,她便朝着斯图尔特冲了过去。
“等等!”在黑衣人将要俯身将泛红匕首刺入斯图尔特的咽喉之时,斯图尔特突然大叫了一声。
月光下的一切,仿佛都在追随着沉睡的森林,在此刻瞬间静止了。
………………
“师傅,那您的弱点是什么呀?”斯图尔特缠着追问无空。
“我?为师没有任何的对手,但为师的弱点就是为师自己啊!”无空摸了摸斯图尔特的头,目视远方,像是在看天边的云彩,但又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吾听不懂。”
“以后你会自己体验到的。”
………………
“哦,怎么?还想留下你的遗言吗?”她的刀像是被月光定格在了空中一样,如同夜间的虫鸣般戛然而止。
“……等,等等,吾……师傅,”斯图尔特用残余的力气说着,不知是在胡言乱语还是他眼前所看见的是另一番景象。
“什么?”黑衣人又迟疑了一秒,仍没有将匕首刺入他的喉咙。
了结一个人的生命不仅需要勇气,更加重要的是在那生与死之间的一刹那的决定。
“吾……你会为你的犹豫不决而付出代价的!”也许是失去面具的缘故吧,黑衣人的反应迟缓了不少,但是这一点点的停滞对斯图尔特来说却是绝对有利的条件。
一刹那之间,斯图尔特奋力一个空翻越到了她的身后,迅速用手肘反手紧紧锁住了她的喉咙,而另一只手早已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怎……怎么会?还有力气?不是应该……”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不过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处在虎口之中了。
“果然没有那副面具,我还是不够格……你的力道足以穿透我的战斗服,我已经输了,动手吧,”黑衣人手中的短匕无声无息地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到草地上,。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更没有丝毫的恳求,似乎她在某一刻之前就做好了将死的觉悟。
“趁吾还留着你一口气,说!为什么要杀吾!咳咳……”斯图尔特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刚刚的突然发力让刀伤血流得更加严重了,不过好在是习武之人,这一时半会也危及不了生命。
“博士说过,杀掉我前进道路上一切对我有威胁的人,”黑衣人平淡地说道,仿佛那是她心中的信条一般。
“吾为什么会对你有威胁,吾们明明素不相识!”
“不!对我存在威胁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手上的那把刀,它不断向外透露着自己的杀气,非一般人能够靠近得了的,可没想到拿着它的却是你这个这么弱小的人。”
“什么?杀气?为什么吾从来都感觉不到?”
“呵呵,那更加只能说明你太弱小了,如此沉重的杀气,你都感觉不到。”黑衣人的语气像是在嘲讽斯图尔特一般。
“你!”斯图尔特握刀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刀了结了她的生命。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哼哼,连我你都难以招架,不是一个弱者,那还能是什么?真是惭愧,我竟然会败在你的手上,”
“对,没错,”斯图尔特冷笑一声,尽管声音很小,但几乎是紧贴着耳朵的黑衣人却听得无比清楚。“吾确实打不过你,但吾敢说,吾的心要比你的心坚定的多,吾的心是一颗会跳动,炙热的,有血有肉的赤诚的心,而你的心不过只是一副似乎是摇摇欲坠的躯壳罢了,你会败给吾,估计也是因为如此吧。”
“不必再多说那么多的废话,既然我已经输了,那就是弱者。弱者就应该被杀掉。”
“什么?”斯图尔特顿时怔住了,瞬间便在内心惊叹道。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瞬间,一阵波澜猛地在斯图尔特那跳动的心上卷起。“哦……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难道?难道真像她所说的一样吗?弱者……弱者就应该被杀掉吗?”
“不,不,不,吾不会杀了你。你走吧。”斯图尔特在沉思中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把手和刀都松开了,随之释然的便是他那紧绷的神经。
“喂,什……什么?为什么?”黑衣人呆滞在原地,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斯图尔特,“你不怕我立刻就会杀了你吗?”
“不,吾知道你不会杀了吾。”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吾猜的,就算吾杀了你,对吾又能有什么好处吗?继续活下去?可笑,吾现在已经不是很在乎活不活着的了?反而是你,如果真像你所说的弱者就应该被杀掉,那你早就成为吾刀下的亡魂了,”斯图尔特坐在草地上,从包中拿出草药给自己包扎。
他用嘴咬断了一根布袋,把它连上药往自己身上的伤口上缠绕。
“可是并没有,为什么?并不是因为吾像你一样手软,而是因为吾知道,吾也想让你知道,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哪怕,哪怕是弱者也可以好好的活着!”
“弱者……弱者也可以活着吗?”黑衣人像是在盘问自己,又像只是在重复着斯图尔特所说过的话。
“当然,”斯图尔特坚定地回答,他是想以微笑的姿态说出来的,但无奈伤口的巨大疼痛感让他除了表达痛苦外,别无选择。
“呵呵,也许吧”黑衣人在心中默念,但她却不会再去想更多的了。
”对了,打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斯图尔特艰难地从草地上站起来,用手轻轻地拍打掉裤子上的泥土。
“娜塔莎。”
“吾叫斯图尔特,嘿嘿。”斯图尔特微笑着将手伸出去想与她握手,但又见对方不理不睬,便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斯图尔特?斯图氏是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吗?为什么你……?”
“灭……灭门!等等!你为什么也知道这个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点告诉吾!”还没等娜塔莎将话说完,斯图尔特便打断了她,且一直追问下去。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偶然听博士提起过而已。”娜塔莎一脸无趣,对斯图尔特难急切的表情如同熟视无睹一般。
“这……这难道是真的吗?”斯图尔特的情绪又开始逐渐变得低落,在客栈与罗格切纳的对话的景象又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眼前又是一片迷茫,起这片迷茫之中还飘起了雾气。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娜塔莎从来不去专注别人的眼神,自然也就不知道斯图尔特在思索着些什么。
“啊?”斯图尔特刚从思考中恢复过来,便自然而然地愣了一下,”吾要去找一个人,这里是必经之路。”当漓那无暇的笑容浮现在斯图尔特的脑海中时,他心中的忧愁也因此减轻了不少。
“哦?那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吾只知道她在东边,只要一直往东走,就……”
“我帮你找。”
没等斯图尔特讲完,娜塔莎便冷不丁地讲了一句。
“什……什么?”斯图尔特好像听错了一般地问道。
”我帮你找,”娜塔莎用同样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让她说出这番话的可能是为了对斯图尔特的不杀之恩表达感谢又或者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对于娜塔莎来说,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后者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了吧。
“好吧,那怎么找?”
“阿波罗,阿波罗在东方。”娜塔莎面无表情地讲着,像是很投入,可却不交付任何的感情。
“阿波罗?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科技力量十分强大,无论是谁,只要知道他的名字。那就几乎可以在阿波罗中找到那个人的全部信息,对了,她的名字你应该知道吧?”
“漓……记,记得,”斯图尔特先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又匆忙地回答。
然而斯图尔特却并不知晓漓这个名字,只是存在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中而已。
“好,那吾们现在就出发吧。”斯图尔特向前跨了两步,但转头发现娜塔莎并没有跟上。
“你走归你走,我可不会傻乎乎的跟着你森林深处的“东西”们可不会像我一样,反正我可不管你的死活,”娜塔莎随意的说着,一跃便跳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在一条枝干上躺下身子睡觉来。
“前面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吗?喂!喂!”尽管斯图尔特询问,但却听不见任何回答。“算了,正好吾也受了伤,睡一觉可能会好些吧!”说罢斯图尔特便纵身跃到树上,意犹未尽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
浓浓的炊烟从森林之外的远方的屋顶徐徐飘来,应是山野中早起的人家往灶里添足了柴火,好烧出今天的第一顿佳肴。
这天的清晨与往常的清晨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阳光洒落,依然云卷云舒,不过在这深邃的密林中的景象倒是与外界有些不同。
葱葱郁郁的树叶上的露珠已经有了黄豆般的大小,但潮湿的空气中却还仍弥漫着一层模模糊糊,如同绫纱一般的水雾。略有些嘈杂的鸟鸣声,无时不环绕在四周,从未止息过初升的阳光,穿过厚厚的树叶层,留在森林中的不过是浮在空中的尘土,还有地上那些枯叶上所演绎的点点光斑罢了。
“喂!你是在等吾和你一起去吗?”斯图尔特刚醒,还没来得及揉一揉朦胧的双眼,便翻身从树上跳下去,看着静坐着擦枪的娜塔莎。
不经意间还惊醒了翠叶上的那些露珠,点点滴滴的落下,便使得树下如同下雨一般,零零散散。
娜塔莎停下手中的活,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摆出了一脸无语的表情,说道:“我等你并不是要和你一起走,而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我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没有办完,你就先去卡特兰特等我,等我办好了事再去与你汇合。”
卡特兰特是从伊斯特的东面前往外地的必经之路。
”卡特兰特?”斯图尔特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呆着看着娜塔莎。
而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别人所提的问题,大多都是不情愿去回应,更没有回将头转过去,而是把那把狙击枪装好了,背在背上,站了起来,背对着斯图尔特有趣无趣地说了一声:“对”
“不对,不是,你刚刚说的卡特兰特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吾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显然在斯图尔特的脑海中能够留下记忆的只有新卫城和遁空山这两个地方。
娜塔莎听后便自觉为什么会认识这个样子的人。她用手抹了一下脸,然后便从她的左手的一个精致的金属环上摁出来一个略微盖有蓝色光线的全息投影地图。便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在这里,你朝……向……然后……这个位置就是卡特兰特。”娜塔莎用手比画了一下,随后立即就把投影给关了,好像故意不让斯图尔特多看两眼一样。
“等等,你刚刚的那玩意儿吾没有看懂,额,你说的吾也没记得住,能不能能不能再给吾重新讲一遍了?嘻嘻。”斯图尔特的脸上不经意间便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听不懂你自己琢磨去,我赶时间,没空搭理你,别再来烦我。”说罢,娜塔莎没有丝毫犹豫就起步往前走。
“那你去哪里?”斯图尔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或许是出于担心总想多说两句话,但又怕娜塔莎嫌他太麻烦,便没有再多言。
娜塔莎略微迟疑了一下,“报仇,”她几乎以日常谈话的冷淡语气说出来,内心与表情都毫无波澜。“他杀了我的父母。”
报仇,真是可悲,斯图尔特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那……那吾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斯图尔特目光逐渐垂下,身体向前缓缓的挪了一步,考虑再三,他终于有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经历与自己是一样的,但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连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插手,若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娜塔莎向来如此,没有任何朋友。除了马里亚斯博士,她谁都不会相信。
“吾……”正当斯图尔特欲与往前走一步之时,一把锋利的黑色匕首从斯图尔特的脑袋旁边飞过,径直的插入他身后的一棵老树的枝干中,在这期间这划落了几根白发。
斯图尔特怔住了,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斯图尔特从她那充满杀气的眉宇之间便可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如果再做什么,不过只是在引火烧身罢了。
虫鸣蛙叫依然在继续着,但娜塔莎已孤身一人走远了。
斯图尔特从树上把那匕首拔了下来。凝望者黑色的锋刃上那凭借着晨光所倒映的自己黑色的影子,他便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几近阳垂,菖蒲镇。
虽然说太阳才刚刚低过山头,但菖蒲镇确实与别的地方有些不同,那就是天黑的特别快。
娜塔莎一到这里,便开始逐渐将自己的脚步放得轻慢,但仍以一定的速度在这阴阳怪气的街道上行走着。在如此宽阔板直的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四周辽阔,甚至连街道两旁那大大小小的屋子也是无一例外地紧闭着门窗,在那门与窗的夹缝间更加看不见任何一丝的光亮,脚下那一块块巨大的青石砖被阴冷的月光照得灰白如死,不过也是,它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生命,不过那些在青石砖上面被冷风吹的肆意飘动的落叶倒好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这死寂的街道上三五成群地摆动着身姿。
平常人走在这诡异的街道上都会忍不住瑟瑟发抖,即便是白天,也同样如此。
或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许是因为寒冷,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主动要求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上一秒。
但娜塔莎却与平常人不同,她不会害怕,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她只知道杀人,只知道任务,只知道使命。现在的她依旧一脸严肃地行走在这骇人的诡迹上,仔细地审视着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如同一匹饿狼一般。
明月在夜空中高挂着,投以月光,投以冷寂。隔着这条街,另一条街上仿佛又有了什么大动静。
娜塔莎霎时间也感觉到了动静,便一跃跳上了旁边的一座瓦房的屋顶,脚落之时并无一片瓦破碎。
居高临下,方能视以洞天。
黑夜下,周围一条条宽阔的街道上布满了大量举着粗劣火把的活死人,火把上的光在这片湿润的空气中跳动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汇合起来,就犹如一条条涌动着火光的洪流,不断地往中心那块空地流去。
刚刚从黑云之间露出身影的月亮,便向凡间倾漱着月光,明亮的月光照在一排排重重叠叠的整齐的灰瓦上,互相联合的影子让它们失去的瓦的含义,反而倒有恶魔身上那尖锐的鳞片有几分相像。
夹杂的氤氲雾气的冷风在各所房子之上朝着娜塔莎的影子吹来,但无论它们是如何的将那些生长在屋檐上面的劲草吹得摇摇欲坠,却仍始终不能将它动摇半分。
而影子的主人也亦是如此。
少了面具的娜塔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习惯,毕竟那副面具可以把外界的一切都阻隔掉,包括杀人时所飞溅的鲜血。但此刻她却忍心纵容那月光直勾勾的照在他的脸上,要是在平常或是在以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这是绝不可能的。
泛着点点火光的洪流也不会忘记流到娜塔莎的眼中。她的眼中所看到的这番景象并没有让她的内心掀起任何一丝波澜,更不会让她在严肃的脸上流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相反的,只是在她冷漠的眼神中无端地增添了一丝略带有沉思的目光而已。
因为她知道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而她也是因此才来到这里的。
向着风吹来的方向极目远眺,在苍茫的月下之下,方圆几百里都不见一丁点灯光,也听不见任何一声狗肺,但却还能依稀的辨别出远处那连绵起伏的黑色的群山,和那些似乎因为害怕而在房檐下摆动的几株杂草。
娜塔莎熟练地将一个精致的机械手环从左手手腕上取下来,将它放在瓦顶之上,片刻便有一束暗淡的蓝光,从环中向上发出,在蓝光连续地闪烁了几次之后,手环的上方便有一个人形的全息影像逐渐地从远方向此处呈现。
若以肉眼相视,则可以辨别出那是一个身材高瘦的老爷爷,一件纯白色的大褂披在他那背部略显得驼曲的身体之上,尽管留有很长的胡子,但也都和头发一样,全都花白了。一对方形的眼镜挂在他那安详的脸上,俨然带有几分博学之士的气息。
“博士,”娜塔莎向着眼前的这位老者,从前冷漠的语气也在此刻竟多出了几分敬意。
“打败帕奇了吗?还是有什么要事?”老者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他似乎已经在等待娜塔莎的联络很久了。
“还没有,博士,不过我现在已经到了菖蒲镇,它们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正在举行仪式,”娜塔莎的目光逐渐看向远处那团被浓雾包裹着的亮光。
“那好,现在就去把它杀了,免得夜长梦多,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老者的语气像是在迫切的想杀掉帕奇一般,若不是这只是个投影,说不定他可能已经冲到中心那块空地上了。
“当然,我明白,但在这之前我想给博士您看个东西。”
“哦,什么东西?”
“博士,您看,”说着,娜塔莎便将那被切成两半的面具拿到老者的前面。
“这……”老者的语调变得有些迟钝,他将左手抬起,白色的袖子也随之滑落,露出他那干瘦但又晰白的手,便提了提方形眼镜,将身子凑近了些,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但在眼角仍存有些迟疑。无论如何,都是在仔细的端详着那块断开成了两半的黑色面具,尽管它眼中的紫色光芒已经停止了闪烁。
“这个切面如此的平整又光滑,其间没有丝毫的裂纹,也没有任何的折皱,一定是一刀两断,但…………这究竟是哪位世外高人所为?”
“不,博士,砍断这副面具的不过只是个略试些武艺的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如果跟阿波罗的顶级特工相比,他不过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而已。”娜塔莎说道。
“小毛孩儿?”老者对娜塔莎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他知道她的消息向来都是准确的,因此他的眉头略紧,表情像是在脑海中思索着什么,但却久久找不到的样子。
“但…………”娜塔莎本来是打算连贯着说完的,但却没料到说到一半就被老者的话打断了。
“但是什么?”老者听出了娜塔莎话中的意思,便继续追问下去。
“但那个少年身上的刀貌似不是属于他的,至少从他的实力来看,他怎么也配不上那把刀。”
“从何说起?”
“博士,尽管那个少年的实力很弱,甚至都算不上是我的对手,但他身上所携带的那把刀却无时不向四周散溢着强大的杀气,甚至那股杀气已经强到完全掩盖了他个人的气息,否则我也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对我有威胁的人。”像娜塔莎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轻易杀人的,除非是上级要求的任务,或是对方的气息是在威胁她时,她便会以她最敏捷的速度,最致命的手法去对付敌人,但对于一般的市侩小市民,即便是对方在赶路时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也会若无其事的从旁边绕开。
“强大的杀气?”老者捋了捋胡子,沉思得更深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但这一时半会却说不出来了。
“对,强大到让任何野兽都屈服于它的杀气。”尽管娜塔莎是如此描述的,但她并不会去真正畏惧他的那把刀。
“刀?你说的那把刀是不是白色的刀刃?刀柄上有着七个中空的菱形方孔?是不是它后面还记着一条白色的绸带?”老者的语速越来越快,但他并不单只是在嘴上说而已,当他的嘴皮子开始跳动的时候,他就开始急忙地在电脑中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几颗如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像山林中雨后春笋一般从湿润的土地中探出头来,以至于这几滴冷汗就让他慌慌张张地在投影中划出一只张图片,内容只有一把刀。
那把刀,正是宗铭·纹三彻。
“是不是像这把刀一样?”老者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第二次的勇气去看它,尽管那只是一张图片,但却足以让它的眼神中充满恐惧,仿佛当年刀山血海已重现眼前,破碎山河已灌入脑海,铁马兵戈已席卷而来。
“倒是有几分相像,那把刀上确实是有些方孔,不过有没有七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一点,便是它确实系着一条白色的带子,”娜塔莎的脑海中开始清晰地浮现出昨晚她被斯图尔特用刀架住脖子的那一幕。
“遭了!……”老者暗暗地对自己说了一声,但仍阻止不了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把刀名字就是宗铭·纹三彻!几年前我们帝国军方研究所还曾花重金请法维安将那把刀偷回来做研究,但却得不出个一二,以至于我们只有它的几张图片和它的名字而已,但最后我们帝国军方差点儿就被他给……那把刀本应该是在一位名为无空的世外高人的手上,但……但如今怎么会落到一个小毛孩儿的手上呢?!”老者像是得知了什么噩耗一般,脸上和额头上都布满了汉珠,他见势便用颤颤巍巍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但放回去的时候竟一不小心抖落,将它掉到了地上。
娜塔莎下意识地去捡,多年来的习惯已全然让她忘记了这只是投影而已。
“不用了,”老者弯下老腰缓缓地去捡起那条手帕,“而且你也帮不了。”
待老者在一系列缓慢的动作之后,终于也是将那块手帕折好放回到大褂的口袋中,而同时又关闭了那张图片。
“对了,我现在到才想起来问,你说的那个小毛孩儿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是不再盯着那张图片的原因,老者的语气轻松了不少,眼神也不再颤动和慌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自称是叫做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斯图……怎么又是斯图氏!”老者再次推了推眼镜,仿佛有什么陈年旧事展现在他的面前,但他又看不清一般。
“斯图氏怎么了嘛?博士?”
“没,没什么,”老者迟疑了一下,“听你这样子说,那个叫做斯图尔特的少年的实力可能远不止如此,你若再遇见他,一定要万分小心,这次他没有杀掉你,但下次可就不得而知了。”
“博士,这个不用您担心,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而且他现在已经被我支开了。”
“哦?既然如此,你倒是可以去找他,然后再利用他,毕竟你没有了面具,我怕你的心智……如果有那小毛孩相助,说不定还略胜一筹,”老者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没了面具,我自己也可以做很多决定,”老者的话音刚落,娜塔莎又匆忙地接着说了下去,“况且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不需要多余的累赘。”
说着娜塔莎不屑地将两瓣面具随意地扔向街道上,仿佛如丢掉了负担一般毫不费劲。
“唉,果然你和伊洛真是是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啊。”老者饶有兴趣地提起,但紧接着又往叹道:“可惜他去的地方是卡特兰特,如果他拿不了第一……那可能我们帝国军方又要损失一名优秀的特工了。”
“可以别提他吗?博士”从娜塔莎的语气中就可以知道,她不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但即便如此,她已冷淡了许久的面容已无法将心中的感受表达在脸上了
“对了,关于那个小子,切不可与他交涉过深,待他已无用之时,就找机会把他杀了,帝国军方的消息不能随便流露给外地人。”
“我明白博士,”娜塔莎答道“但到时候我可能会下不了手。”另一个自己却是这样对她说。
夜空中的乌云缓缓的散开,就像在白纸上打翻了墨水瓶所晕染出来的痕迹一样,远处的天边还是漆黑的一片,没有一丁点儿灯光,风在黑夜中貌似也忍受不了了,从一大片瓦房上呼啸而过,既不能带走什么,也不能留下什么。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去做什么,由你自己决定吧,不过千万要记得在与帕奇战斗之前记得先注射阻抑剂。”
“明白,有事再联络您,”说完,全息影像便像被风吹散般地消失地无影无踪。
娜塔莎将手环捡起,重新带回手上,虽然晚风吹着她马尾的头发乱飞,但她却丝毫不会在意。
目光犀利的审视着层层黑暗中的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