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潮从未停止它的流动。
这个世界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而这也正是如同那些虔诚的基督教徒们所忠诚信奉的那本古老书籍上所描述的一样,吞没世界【EARTH】的洪水已经如期而至地降临在这旧世界的大陆上,但——
人类会与其它的生物一同载着那名为诺亚的方舟驶向新世界吗?
如果是,那那艘巨舰如今又身在何方?
泰瑞,止焉之地,无穹深渊。
汹涌的黑色潮水漫及这条峡谷时就被分成了两段,无穷无尽的肮脏潮水试图用它的巨大身躯去填满、覆盖这条黑暗的深渊,然而这些气势磅礴但却没有任何思想,只能不断前进摧毁的浪潮却不知道,它企图灌满的深渊紧紧地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深渊之下,陡峭垂直的两面崖壁上只有黑灰色的岩石,不长一株杂草。尽管两面崖壁之间的间距很大,但恐怖的气息却化作阵阵冷风,吹散一切生命的气息,没有人敢靠近这里,更没有任何的飞禽走兽敢在这里穿行。
黑色的潮水从峡谷顶端的两面坠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流水声,可却听不见任何的水流撞击声;犹如两道席卷而下的巨大瀑布,不带一丝感情,将两面的崖壁都死死地覆吞没掉,不漏出一丁点缝隙。
瀑布的水流覆盖后的崖壁上有一个垂直崖壁向内部穿凿进去的洞穴,在如此平整的崖壁上显得格外突兀,但在这只有流水声的喧闹世界中又是格外的孤独。
石洞中,一位蓑衣老者正握着竹鱼竿坐在一块石头上在安然垂钓,丝毫不会因为眼前的这幕黑色的瀑布而慌乱了平静的内心。
“哦?”老者抬起了头,用手扶正了头上的斗笠。眯离的双眼看向洞外的瀑布,尽管他的双眼不能透过这激荡的水流而望向峡谷之上那昏暗惨淡的天空,但仍然是面向着外面,企图看到光明,“这么快就降临了吗?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哼哼……”
瀑布滚滚而下,但激荡而起的水花却打击不到这位年迈的老者。老者手中的鱼竿剧烈抖动了一下,但是老者并没有刻意去紧握便稳住了它。
“看来下面的那些东西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呢,哼哼,哼哼哼哼……”
老者冷笑,低头望向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伊斯特,阿斯里尔,遁空山。
潮水已经漫到了山脚,吞没了矮小的植物,甚至连高大的树木也不能避免被这黑色的潮水所浸泡着。闪电划破层层堆叠乌云,闪烁的雷光瞬照白了上山石梯旁的松叶,留下一副黑白的画面。
老人仍然是穿着那已经依附在他身上几千年的白色道袍,孤身一人站在庭院门口,也就是第二道门,穿着木屐的脚后跟紧挨着木门槛,静心观望着积满雨水的天井。屹立在庭院中央的黑色石龙雕像被这污浊的雨水接连不断地冲刷着,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在铸原地忍受着这从天而降的煎熬。
狂风卷起他身后的白袍肆意飘动,撞得树木四处摇晃。老人的手中紧握着一个镂空的球形木笼,木笼里装着个黄色铜铃,由于罪恶的呼唤导致锈迹斑斑的铜铃在剧烈抖动着撞击木笼,发出清脆的响声和耀眼的紫光。他干枯的皮肤上显露出一条条如同裂缝一般的彩纹,散逸而出的六层原力布满了他的周围,而他却仍然是静立在原地,双眼望着远处惨淡的昏暗天空。
他深邃的眼眸中可以显露出无畏与期待,但分明是在看向世界的尽头。
身体中的根源正在与即将现世的根源发生共鸣,而那如同光辉一般向四周溢出的原力也正是在试图加固这层存在了千年之久的特殊封印,以便阻止他体内更为强烈的根源的复苏。
铜铃轻响,老人仍不为所动。
他望着眼前的光景,不知脚下的土地他还能守候多久。
天空中的闪电牵扯出不远处的未来,他都知晓,但并不能改变,不是他无能为力,只是这一切都在天命之外,他无可了知。
亚斯特,亚斯特亚斯,万棘塔顶层。
祂走向殿堂口,站立在整个亚斯特的顶端俯视着被暗红色雨水浇灌的王土。
额头中间的四颗菱形黄色小水晶之间由于与根源的共鸣而睁开了本来存在的无瞳之目,充斥着白色光辉的双眼如同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不可端倪的茫然可以洞悉未来,亦可了知现在;恰似有尽,实则无穷。
祂转过身,背后是一面由一整面玻璃镜所构成的墙。在祂那双流光白目中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一片宽阔的绿地草原,草原也和外界一样在下着暴雨。
镜子里忽然狂风一吹,低矮的草原便掀起一片绿色的波澜,向着无穷的远方漫去。
“余将何所为?”祂将手掌按到镜面上,面对着光滑的镜子。
而镜子里也有另一个男人的手按在相同的位置,且与祂的手掌重合。
“世界现已全然掌握在你的掌间,一切命运,皆由你自己决定。”男人的眼睛注视着根本不存在的眼睛,凝望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向着草原的远方走去。
祂收回了手,再次走向殿堂门口,抬头目视远方,乌云与闪电仍然并存,黑暗与恐惧依旧蔓延着。
祂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但,那并不是刻满皮肤皱痕的掌心,而是——
溢满星辰的整个人界宇宙。
泰瑞,黑暗森林,暗影神庙。
天幕倾泻而下的雨水浇灌着整片干枯的森林,但并没有给那些将要枯死的树木带来多少生机,反而会让人更感到腐朽与堕落。
哗啦啦的暴雨永不停息地洒落,闪耀的雷光从雨水之上划过也从未间断。夹杂着雷声的乌云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森林里的树木也在跟着狂风癫狂摇摆。
神庙里,一女人坐在门口,头戴黑色羽冠,尸心凤凰的翎羽插在羽冠中间那快暗绿色的翡翠之上,显得甚是华丽,但也不由得会让让人心生畏惧。她身边那只在风暴沉默中静立着的青铜三脚香炉还在徐徐地冒着青烟,终年燃起的香火并不是因为要祭拜谁,而是已成了习惯,便不再更改。
几只黑乌鸦站在地上缩着翅膀望着她,有些则还在雨幕中穿行,妄想经受住雨水的击打飞回到神庙的屋檐下,不知是临时躲雨还是这里就是它们的家,亦或——
它们本是神庙,只是此刻归来。
神庙外,一背柴老樵夫在磅礴的雨幕中举步维艰,拖着被水淹没的半身,艰难地向着神庙走来。女人两只青白色的义眼朝外面一看,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喂!姑娘!可否借此地停留数刻?!”老樵夫大喊道,用手擦了擦布满雨水额头,可那没有任何作用,从发间流落的雨水瞬间又沾满了他的脸庞。
女人拿起身边摆放着的黑色羽伞,似乎早有准备般地拿起它站了起来。顿时间,群鸦乱舞,原本停留在神庙里的乌鸦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一哄而散,全部都飞到神庙外面的瓦檐下,如同蝙蝠一般倒挂着。
女人撑伞将樵夫牵入神庙中,但樵夫却是在伞下痴迷着她的美貌。
“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樵夫卸下身上背着的柴,向着神庙里四处观望,“唉,这雨说下就下,看来今天又白忙活了。”
女人微笑,迟迟未做回答。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将羽伞抛出神庙。只见羽伞落地的瞬间便化为数之黑鸦,在雨幕之中肆意穿行,毫不畏惧这与它一样漆黑的雨水。
檐下的乌鸦啼叫了数声,还没等樵夫看清那骇人的一幕,他的身体便由手开始逐渐开始腐蚀溃烂。
雨声仍然不断,但乌鸦却停止了嘶哑的叫声,向着神庙里飞回。
“慢慢吃,不必担心,那艘“巨舰”会出现的……”女人望着乌鸦在独自低语,好像在与谁对话一般。
樵夫此刻已化为尸骸,腐烂在地上被数十只乌鸦疯狂啄食着。
一道惊雷划过,神庙里只剩下乌鸦的影子在雷光中扑腾着翅膀。
千兰,创界山山顶,奥术圣院。
两人站在藏经阁中,静望着被巨大玻璃窗所隔开的世界。近处是延绵不断的雪山,远处则是噪乱惨淡的天空。
昔日紧张繁忙的奥术圣院在此刻停止了它的运作,潮水已漫到山脚,拍击着雪山,而院里那些原本忙碌的人几乎都跑去避难所躲起来了。
“为什么不把麦奥拉西斯之眼的破碎告诉我?”男人的褐色披风上蔚然刻画着一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九芒星,只是此刻世界已天昏地暗,它的光泽也便随之难以显露。
“贤王,您说过您要闭关修炼,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
“我明白,但难道是我算错了吗?怎么会早了一天?”男人掐指一算,却得不出个一二,“你还叫法维安去办?”
“除了他没有别的人选了啊!贤王!”
“也罢,他现在在雅城里,好歹要比这里安全得多。”
“哦?!贤王,那您这么说的话,我们有可能输吗?”
一道闪电正好劈中了院顶,电流在眨眼间从玻璃的外层穿过,只留下两人的黑影在这雷电的白光中。
“院长,你老糊涂了吧?”男人转身,白光泛过严峻的脸,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应该问,我们可能赢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贤王?”
“等。”
“等?”
“对。”
“等待他的出现吗?”
“不,是等待祂的消亡。”
男人再次转身面对着玻璃窗,目光紧盯着远方漩涡般凝聚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