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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拾得

这头腥风血雨,那厢和风细雨,羲和带着小雪狮拖着小尾巴痴傻乞儿已离开了宁国国境。

她心有怜悯,找了家农户帮乞儿沐浴换衣,等待时就想着宁王、宁后和南宫、北安。

“我想他们了。”羲和抚摸逗弄着小雪狮,喃喃道:“可如果我真要死了,我不想看到他们伤心难过,还好他们有彼此,他们才是一家人,对吗?”

“出来了。”农户家主人是一个壮实憨厚的中年男子,头遭遇见了个貌美少女领着个痴傻儿前来已是惊讶,待接了少女银钱按吩咐把傻儿洗净,又是惊了一番。

痴傻儿身高颀长,穿了农夫的衣裳,处处短了半截,跨将出来腿脖子都露了出来,羲和忍不住噗哧一笑,但下一刻,她也呆住了。

长眉凤眼,眸若寒星,薄唇含笑,生生是个俊俏公子,见众人盯着自己,也不觉得不便,朝着羲和嘿嘿笑了起来。

羲和回他一笑,向农户夫妻道了声谢,便领了他去用饭了。

乡间蔬果别有番滋味,羲和和傻儿吃的都很香,不知不觉,菜盆见空,只剩下最后一块茄子,两人筷子不约而同夹到一起。

羲和收回筷子,傻儿却夹起送到她嘴边,见她惊愕,张嘴哄道:“啊~”

扶额忍笑,羲和轻轻张嘴咬住吃了下肚,道:“痴傻如你,也知道谁对你好,会有回报,我也不能老叫你傻儿,不如给你起名叫,叫拾得吧。”

拾得眨巴着眼睛,对她的话不甚明了,直到羲和多唤了几声拾得,才有些明白这是在叫自己。小雪狮摇头晃脑,似乎对这名字也很满意。

忽然,农夫妻子一脸慌张,冲了进来,急呼道:“快,快躲起来,附近山贼就要进村子了!”

羲和哗地站起,手下意识握向腰间,不免握了个空,这才想起现下自己不过是个寻常人。神力渐消,余了那么点去对付几个山贼,未免亏大了。

农夫妻子见她愣在那,急的跳脚,心想这俩人莫不都是傻子:“姑娘,你快带着哥哥躲我屋后的草堆里吧,再晚了,像你这般容貌,落在他们手上,定是比死都不如啊。”

说完,拉了他俩就往屋后跑。

村口山贼们已大摇大摆挨家挨户搜罗粮食、银钱,这里是云国地界,与宁国、玄国接壤,历来富庶,因此很多山贼都跑了来,可他们也知道尽量不伤农户,否则绝了以后的财路。

羲和闷在草堆里,还得不时拉住想起身透气的拾得,轻声安抚:“乖,忍一下。”

拾得扁着嘴,委屈的靠在羲和肩头,换来小雪狮无声抗议,跳进羲和怀里使劲蹭。

羲和有些郁闷,她按耐着想冲出去大杀四方的念头,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天会被山贼困得动弹不得。

“呼~呼~。”不知何时,拾得酣睡,打起了小呼噜,羲和不由哑然失笑。

“草堆有动静,快来,快来。”一山贼耳尖发现了异样,招呼同伴。

羲和一拍小雪狮的小脑袋,目光如箭,小雪狮瞬间也变了神色,突然间,身子不断涨大,涨大。

拾得被众多尖叫呼声惊醒还迷迷糊糊,就被羲和一把拽上狮背,颠行中他只能紧搂住羲和的纤腰。

雪狮瞪着铜铃大眼,发出一声怒吼,震动大地,把聚拢的山贼们吓的四散而去,它驮着羲和和拾得,跃出篱笆,朝村口奔去。

云国边境守将宋诤带兵迎面而来,他收到山贼下山的线报,第一时间带了精锐出动,务求剿灭山贼,忽见一团雪白犹如从天而降,背上还驮着俩人,立刻大喝:“停下!”

被挡了去路,雪狮再次发出怒吼,不少官兵吓的有些腿软,几个人兵器都吓掉落地。

宋诤见狮背上绝美少女不动如山,想来她是狮子主人,又见有一年轻男子靠着她的背似在昏昏欲睡,露出半张面容,不觉一愣。

好熟悉的感觉,他还来不及再细看,少女已然出声道:“宋诤,此地山贼横行,你云国将兵如若不济,我可叫宁国兵士来助你。”

羲和说完,雪狮转向朝密林跃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宋诤,待他回神,已然没了他们的踪影。

雪狮驼着两人一气跑出数里,气竭而卧,变回了原来大小,羲和摸摸它的小脑袋,抱在怀里,再四下望望,想到落在农户家的包袱和马匹,不由苦笑了下。

拾得一觉睡醒,开心的像个孩子,一会去采朵花,一会捡两颗石头,浑然不知此刻处境。

“我都快自身难保了,还带着你瞎跑。”羲和见他欢喜模样,自嘲了下,默默寻了处山洞,稍作整理,打算凑合一晚。

“花,漂亮。”拾得把一束野花塞给她,笑的甚是开心。他智若幼童,只觉得自己可喜欢她了,要送她世间最好的东西。

羲和闻了闻,朝他点头笑道:“唔,好香很美。”说完,四下寻找,觅了个枯死的长竹,运气折了个竹筒,又到附近小溪接了点水,把野花插起来。

她一举一动印入眼帘,如诗如画,拾得笑容却慢慢凝固,他疑惑这一幕为何这般熟悉,有个模糊的身影有张模糊的面容在脑海里不停闪现。

靠着山石,透过虚掩的林木,望着星光点点,月影憧憧,花香阵阵,羲和托着下巴,往事一一浮现,是了,她曾是龙神,曾是宁长公主,曾是四哥和宁王的掌珠,而现在她是即将身归尘土的普通女子。

拾得呆呆望着沉思中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山洞里到处摸了些小石子来,认真摆弄起来。

“拾得,在做什么?”羲和被他动静吸引了过去,借着月色,凑近一瞧,原来他用石子摆了她的侧脸画,居然一模一样。

“哇,”羲和惊叹了声,像逗弄小雪狮子一样,揉揉他的脑袋:“你许从哪个好人家走丢了,我沿路帮你找家人吧,找着了,我也就离开了。”

拾得听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中带着落寞,怔怔看了她许久,猛的长臂一伸,拥她入怀。

羲和瞪大了眼,本欲挣脱开去,却发觉搂得这般紧,想想拾得境况,也就释怀了,像对待南宫和北安一样轻拍他的背。

宁国阳泉宫,南宫和北安已然酣睡,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南宫还时不时梦呓着:“姐姐,姐姐。”

宁后坐在榻边,给他们掖掖被角,听到梦呓莞尔一笑,随即有些怅然若失,目光转向窗外。

夏英把帘帐放下,转头见她模样,知道她近日因为夏王薨逝和宁长离宫,终日郁郁寡欢,也就对着孩子们还有点笑脸,于是上前劝慰道:“王后,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英,我收到大王子的信了。”宁后眼角微湿,低声道。

夏英思索了会,如梦初醒,急道:“大王子,是嶠王子。他说什么?”

宁后点点头,好半晌道:“他请我带南宫和北安回夏国奔丧。”

“啊,那您答应吗?”夏英急的直搓手,王后若真去了,哪怕她与先王是一母同胞,但如今是国仇家恨,还不被那些夏国宗亲给撕碎了,可不去,王后怕是会一直耿耿于怀,还会被夏国宗室给杯葛。大王子真是好手段。

这时,宁王挟着风霜推门而入,他虽四十余岁,但岁月厚待,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就像十年前一般,面带温润笑意,走到宁后前。

夏英行了个礼,带着门外几个宫女退了下去。

宁后起身为他取下披风,笑道:“南宫和北安刚睡下,晚膳时还嚷着要见您。”

“我不是来看他们,我来看看你。”宁王凝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容颜,爱怜的摸摸她的鬓发,惹得她差点落泪,忙低头道:“大王政事繁忙,不用惦记妾的。”

他们夫妻感情甚笃,一直以你我互称,但宁后这两日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就改了口。

宁王自然知道缘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国事政事都没你们重要,你是我的妻,却让你忧心,是为夫做的不够。夏国那边你若想回去奔丧,我就陪你去,还有你想哭就哭,这都是人之常情。”

白日里怕旁人说闲话,只能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宁后闻言又感动又愧疚,瞬间泪眼朦胧,哭得上起不接下去,道:“我觉得,对,对不起宁,宁长,她离宫,是不想让,让我太难过。”

宁王搂过她,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安慰道:“宁长敬你重你,她从小没有了母亲,早熟稳重,小小人儿刚会走路,就学着辅理朝政,还有模有样的。”顿了一顿,宁王眼中也隐约泪光闪现:“也是她劝我再娶,她说你是四国最善解人意最通情达理的公主,和她母亲一样,所以你不要担心她,她不愿意看你难过。”

宁后依靠着他,心暖不已,冲淡了些许悲伤:“宁长一人在外,我忧心她。”

“她打小就很是能干,会照顾好自己,我已经派人寻她去了,她愿意回来就带她回来,若不愿意,还要游历,就暗中护卫她周全。”

就这样东方渐明,羲和伸了个懒腰,揉揉被石头硌疼的肩背,低头看看拾得依然睡着,笑笑就抱了雪狮去找吃食。

好半天也就摘了几个涩涩的野果,便回到山洞中,却见拾得依旧没醒,再仔细一瞧,这双颊红的有些异样,一摸滚滚烫。

竟是病了,羲和也不急,她行军多年,撕了两块布沾了凉水为他擦拭手臂和脸颊,又灌了点水进他嘴。

拾得烧的迷迷糊糊,偶尔勉强睁开眼,就见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有股凉意游走四肢,舒服了许多。

可很快,他就如置阿鼻祖的炼狱,被熊熊大火炙烤,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

羲和被吓了一跳,触及他的肌肤竟然被烫缩回了手。

怎么回事,太过诡异,再不救他,必死无疑,羲和来不及多想,只能释放多余不多的神力,莹莹指尖腾起红色光点,缓缓自拾得头顶注入。

大火被漫天甘霖浇熄,拾得平静下来,面容渐渐恢复常色,嘴角浮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羲和松了口气,放下手,长长一吸气,竟然胸口锐痛,抬手想释放神力,却毫无动静,她怔怔看着拾得,半晌认命般的笑笑,挪靠在石壁上,从胸前扯出项圈,看到六颗补天石虽然完好但已失了颜色。

拾得走在茫茫白雾中,一直找不到出路,但他不慌不乱,警惕地观察四周,隐约前方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他喝道:“你是谁?!”

“我现下真的就一凡人。”羲和自嘲的喃喃道。

凡人,他走快几步要去拉住那身影,却扑了个空。突然,白雾尽消,他已半只脚悬空站在崖边,摇摇欲坠。

忽然,有只手伸来一把拉住了他,他大喜喊道:“孟骁!”

“梦霄?”羲和给他把了把脉,又听他含混的喊了两字,心想会不会在喊他家人。

拾得猛的睁开眼,对上羲和关切的眼眸,见他醒来,羲和终于放下心道:“你可醒了。没白费我的,呃,心血。”

“你叫什么,名字?”被她扶着坐好,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羲和一怔,未觉异样,回道:“哦,也是,相处几日,我都没说我叫什么,你听好了哦,我叫羲和。”

羲和,羲和,拾得愣愣的注视着她,那孟骁,霍都,所在何处?

“哗啦”“哗啦”面对公子羽,几个玄衣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全都昏倒在地。

“这都第几波了。想不到她身后跟了这么多尾巴。”公子羽摇摇头,起初他还想跟着先看清状况,但随着各路人马越来越多,他终于按耐不住,出手清理了。

他俯下身,长指微挑起玄衣人怀里露出的令牌,见纹着麒麟图腾,玩味笑道:“呦,玄国的也来了,刚刚那批是宁国的,哎呀,太有趣了。”

这时候,灵鸟飞落在他肩头,发出啾啾声。

“看样子我们就快见面了。”公子羽抚逗着灵鸟,自言自语道。

发觉两批探子都未回,霍都心急如焚,他与孟骁分两路,好不容易寻到点踪迹,忽然又断了,便问:“哪个地方不见人的?”

“禀霍大人,是在云国边境岐山附近,您看会不会是被云国人发现处置了。”

“不会,他们全是一等一高手,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霍都沉吟道:“你飞鸽传信给孟将军,我们这就去那里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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