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搬进了新家,碰巧又是三小姐的生辰,只因刚搬到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林老爷就请了夏家和在京城有生意来往的几个商户,三小姐珠宝生辰的当天,夏家来的不过是几位后生,气的何氏直咬牙,仍举杯好言笑着敬酒面子做的十足,生辰当天,珠宝换上了何氏早在凌源城给她打好的新头面儿和新衣服,在人前显尽了风头,送走宾客后,林老爷去了三姨娘屋里,何氏吃醉了酒靠在了簪金绣花的牡丹靠枕上。
刘妈妈蹲下身子轻轻的给何氏揉着腿说道:夏家也太不厚道了,怎叫几位后生随意打发了?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
何氏轻呵道:我不是他家的女儿,自然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是委屈了宝珠,这要是在凌源城,她的生辰我定会大肆操办将她的生辰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刘妈妈捶着何氏腿说道:夫人也别遗憾,等宝姐及笄您也可以照样将她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让全京城的姑娘都羡慕宝姐。
何氏按着脑说道:那是自然,这些日子,宝儿天天往夏府跑,你可留意到了什么?
刘妈妈给何氏揉着腿笑着说道:宝姐大了,知道思会郎君了。
何氏按着头的手一停:是你说宝姐看上夏府的公子了?
刘妈妈笑着说道:八成是的,自从跟夏府哥去了香山回来,这些时日常常跑到夏府去找夏熙少爷玩儿,夫人,奴婢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夏府在京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官家豪门,要是宝姐真跟夏府的少爷好上了,也算是件美事是不是?
何氏轻蔑地笑道:你就是个没见识的,偌大的京城豪门望族多的是,况且夏府最高也就一个四品官,比四品官大的好人家多的去了,我们林府也不比人家差,凌源城有二百多家铺子,京城还有几家呢!如今老爷做了官,虽然官品不大,只要老爷有能力,以后何愁宝姐的婚事,到时候夏府又算得了什么?说道此处,何氏叹了一口气,只怪银姐没有这个好福气啊!老爷还因为这事,还跟我怄着气在。
这时刘妈妈停顿了下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好久不见老爷来夫人这屋了,听翠玉说前些日子老爷常在二姨娘的屋子里睡着,这几日常常听到二姨娘在夜里呕吐,莫非二姨娘怀了?
何氏立马清醒坐了起来黑着脸看着刘妈妈:自金银发生了那事,老爷还跟我怄着气在怎会来我这,你说那个贱人常在夜里呕吐?可见她请大夫瞧过?
刘妈妈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姥爷长久不来也不是办法呀!今早我问过翠玉了她说没请过大夫,可见二姨娘是想瞒着夫人您。
何氏轻蔑的笑道:老爷不来算了,这贱人想瞒着我没那么容易,看来是这些日子松懈了,让她们钻了空子,药也常送过去,居然在我眼皮底子下还能怀上,这二姨娘平时深藏不露啊,我倒是小瞧她了。
刘妈妈说道: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来不来就算了混话,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老爷对大小姐越发的好了起来,夫人可要将老爷牢牢抓住啊,说着刘妈妈转头看了看屋外轻身问道:夫人夜里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把孩子打下来?
只见何氏黑着脸慢慢靠回了金丝靠枕上沉默不语,半响听见何氏问道:这些年,有多少孩子打掉了?
刘妈妈不解为何夫人这样问仍然老实的回答: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加上死了的五姨娘怀的孩子应该有十来个……
何氏喃喃说道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原来有十多个了,这些年除了金银珠宝姊妹二人,我再也没有怀上了,老爷没有儿子,不知跟我闹了多少次,我也想怀呀,可是我这不争气的肚子怀不上啊,这样明天你去请个大夫,不要让老爷知道看看她怀的是男是女。
刘妈妈看着夫人问道:夫人难道是想将孩子留下来?
何氏轻笑道:那得看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了。
刘妈妈心领神会的笑道:自然希望是个小少爷。
深夜,一道闪电撕碎浓重的夜空,一声巨雷在云层中闷声响起,滂沱的大雨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仔细听还能听到雪粒子砸在屋檐上的哗啦啦的声音,****摇撼着正个京城,雷鸣声夹着电闪,火光电闪中带着雷鸣,这雨和雪粒子就倾盆似的倒了下来,化了得雪粒子和雨水从城墙头,从屋檐,从树枝跌落下来,顺着门缝纵横沟壑的流去,千家百院的水汇集在一起,在街道上汇成了急流,朝护城河涌去。
清晨刘妈妈见老爷前脚走后脚就请了大夫,带着一群小厮闯进了二姨娘的院子里,将二姨娘连人带被从床上拖到湿漉漉的院子里,小厮们按着二姨娘让大夫把好了脉,大夫朝着坐在廊道上的何氏说道:这位姨娘确实是怀了。刘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大夫,让人把大夫送走。
刘妈妈来到二姨娘跟前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骂道:你竟然在夫人眼皮底下怀了孕,你好大胆子,说你怎么避开喝堕胎药的?
二姨娘战战兢兢的倒在湿地上满是泪痕的哭着求饶道:我喝了,我都喝了,每次服待完老爷后,我都是当着翠玉的面喝下去的,夫人不信你问翠玉啊!
何氏沉着脸看上了站在一旁的翠玉,只见翠玉弯着腰说道:我每次是见二姨娘喝了药才走的,但是药是厨房熬的,我只是将厨房熬好的药端给二姨娘喝,我并不知药有问题啊!莫非是二姨娘把药要给换了?
刘妈妈听到后,朝二姨娘身上狠狠的踢了几脚大骂道:你竟敢偷换夫人给你的药,怕是不想活命?
二姨娘倒在湿漉漉地上,身上的里衣早就湿透了,人十分狼狈地缩卷在一起捂着肚子,大声哭喊道:冤枉啊!夫人,冤枉啊!我哪里有银量去买药啊!我的钱都被翠玉偷去了,夫人,我从来都没有背叛你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怀上了,我真的不知道药被换了呀。
翠玉听到后立马慌了神,跪在何氏面前,夫人明鉴,您不要听二姨娘胡说,我从来都没有偷她的钱,堕胎药明明就是二姨娘自己换的!
二姨娘躺地上看着跪何氏脚边的翠玉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发丝篷乱,眼肿若烂桃,没了往日姿态:翠玉,往日我对你不薄啊,你为何如此诬陷我?夫人,你若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啊,你只叫人狠狠将我打死,以正清白啊!
何氏抱着暖手炉站了起来,身边的丫鬟打开雨伞撑着给何氏挡雨,何氏缓缓的朝二姨娘走去停在了她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脏乱不堪的二姨娘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当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不长记性,二姨娘听这何氏说的这话,真比刀子还尖,捅得她痛不可当,何氏抬脚踩在了二姨娘的脸上蹂躏一番凶恶的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我饶了你,你要是生不出儿子,你就下去见你的爹吧,养了你这么多年,实属废物一个。
哟,这是干什么呢?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只见一身粉衣的林佩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梅,下人们见到来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林佩留呵呵笑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在院外道上就听到吵闹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二姨娘院子里玩耍的原来是母亲啊!林佩留看着何氏将脚从二姨娘上挪了下来问道:这二姨娘是做了何事让母亲这样生气动怒?
何氏转过身不理林佩留,刘妈妈看到立马送上一副笑脸说道:这不二姨娘怀了,夫人过来瞧瞧。
林佩留继续笑着看着倒在地上十分狼狈的二姨娘说道:母亲这般看法,一般人可受不住啊!小梅快去把二姨娘扶到屋里去,天这么冷,二姨娘怀着身孕在给我扶仔细了,要是不小心伤着了二姨娘小心我告诉爹爹去,林佩留将爹爹二字咬得极重,叫人把你打了顿赶出府去。
小梅立马回道:放心吧小姐,我又不是瞎了眼的婆子,怎么会让二姨娘伤着呢?说着就扶二姨娘朝屋子里走去,刘妈妈准备要拦住小梅的时候,林佩留上前一脚踢在了刘妈妈肚子上不顾刘妈妈嚎叫骂道:你一个低贱的下人,敢拦住主子的路,谁给你的胆子?
何氏刚要说话,林佩留一挑眉说道:母亲这些年是越发的慈悲心肠了,下人这般没有规矩,看来是要告诉爹爹要好好的整顿一番,气的何氏只说:别拿你爹压我,他还是宝姐的爹,朝着躺在地上打滚了刘妈妈瞪了一眼,甩袖气呼呼的走了,院子里的下人见夫人走了,自己也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林佩留进屋看着趟在床上的二姨娘审视了一番,不说话。
二姨娘被林佩留盯着心里发寒,正要起身,听到林佩留说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二姨娘一愣躺着看着床缦眼泪从眼尾中流出,二姨娘转头看着林佩留说道:我不知道大小姐此话何意。
小梅搬了一个木椅让林佩留坐了下来,林佩留翘着二郎腿说道:二姨娘你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是何意!
二姨娘伸手擦了眼角的泪自嘲的笑着,聪明,我一个农户出生的女子如何聪明?大小姐怕是要说笑了!
林佩留不慌不急的说道:农户之女又怎么样?你不需要跟我弯弯绕绕,你闹这么一出,不就是想引我过来吗?既然我已经过来了,你为何不坦白?绕多了就没意思了。
二姨娘大笑道瞬及又大声痛哭,仿佛将积年隐忍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发泄完后二姨娘看着林佩留说道:大小姐你在林府也算是过的顺风顺水,你跟我不一样,你自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林佩留起身懒得再听二姨娘的费话刚准备要走。
我恨你们,我恨那个毒妇何氏,我恨你那个畜牲不如的爹,我恨你们林府所有人,二姨娘撕心裂肺的哭着说道。
林佩留转身看着这个哭着痛不欲生的二姨娘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你以为我引你过来是为了救这个孽种?呵……呵……可笑,可笑至极,我恨不得把这个孽种打下来,林佩留看着二姨娘的神态,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我引你过来,是把你当成了我的所以希望,只有你才能帮我,二姨娘说着:你恐怕只知道你母亲是难产而死,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详情吧?你可知何氏为什么留我在身边多年不杀我?那是因为她不敢杀,我死了,她以后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合格的替罪羊了,林佩留只觉满嘴苦涩,却是有苦说不出,夏母是她的生母,身上也流着她的血……
当年我才十三岁,是你们林府的家生子,自小在庄子长大,那年何氏还是个外室她怀孕后被老爷从巷子里接到庄子上休养,那天我在田上干活,老爷一眼就看上了我,被何氏发现后,她不吵不闹,来我家说亲,那时我有喜欢的人,他是阿正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二姨娘说起阿正哥是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二姨娘继续回忆说道:何氏一连几天上门找我阿爹,我阿爹烦了她,夜里我阿爹偷偷跟我说“元元,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说了算,你娘死的早,父亲一人将你拉扯到大,阿爹舍不得你进林家做人家的小妾,林家大,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进去的,我知道你喜欢阿正,我也瞧着阿正人憨厚老实,阿爹本想着多留你在身边几年的,可如今出了这事儿,你想嫁他吗?你要是想嫁明天我就去阿正家给你说亲。
没过多久,原本那天是我和阿正哥的大婚之日,原本那夜时是我跟阿正哥洞房之夜,哈,哈,哈……假的,都是假的,二姨娘仰头大笑双眼布满血丝通红的看着林佩留像发了疯似的说道:一切都是假的,那天,在原本属于我跟阿正哥的洞房里却被你爹强暴了,他就是个畜生,我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求饶着,反抗着,可是没用,都没用,没有人来救我,你听见衣帛在耳边撕碎恐惧绝望的声音吗?我听见过啊,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的恐惧绝望吗?身上的喜服一件一件的被撕碎,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都没有人来救我,当我要放弃生命的时候,门被踢开了,我看见何氏一脸得逞的笑容,看着眼神闪躲的阿正哥,我才明白了,我是被她算计了,门口围的乡亲们,我以为他们是来帮我的,我阿爹看着我被糟蹋了,他暴跳如雷拿着斧头朝躺在我身边睡着的畜生砍去,你知道发生什么吗?相处十几年的乡亲们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们拿着绳子将我阿爹捆了起来,拿着那些务农的工具在我阿爹身上乱打一通,我不顾羞耻赤裸着身子护在我阿爹的身上,那个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深爱的阿正哥却将我捆了起来,他抱着我在我耳边直说:元元,对不起,对不起,那些仿佛被魔鬼附体的乡亲们,当着我的面将我阿爹活生生的打死了,我拼了命挣开了阿正哥的捆绑,我朝着满身是血的阿爹爬过去,我摇晃着他,我喊着他,他都不理我,我趴在阿爹身上痛哭,身上沾满了阿爹身上流出的热血,直到阿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冷,变硬,林老爷被乡亲们抬了出去,他们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从我的身边从阿爹的尸体旁边,莫视地走了出去,他们杀了人啊,他们是怎么做的从容不迫冷血的走了出去?我那时还在想林老爷是不是雇主的原因,乡亲们怕我阿爹把雇主给打死,所以他们才不小心失手将我阿爹打死。直到我看见那些相处十几年和蔼可亲的乡亲们和我爱的阿正哥,从何氏那里拿了身契和田契时,我才知道是那么的可笑,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啊!这么多年我苟延残喘地活着,一点一点收集何氏的罪证,正当我要一纸诉状递到知府上去,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这个畜生竟然成了知府,哈…哈…哈……造化弄人啊。
林佩留看着痛不欲生的二姨娘咬咬牙叹的一口气说道:抱歉,我确实不知道你所经历这么多事情,你很聪明,可是这么多年你都隐忍过来了,怎么不继续隐忍下去,等到时机成熟后……万一功亏一篑了怎么办?
二姨娘凄凉一笑的看着林佩留眼里放出光彩:自我知道大小姐你回来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我知道我的时机到了,我日日夜夜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喝了他们的血,现在终于可以做到,大小姐我们是拴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手上有何氏残害你的亲生母亲和老夫人的证据……
林佩留听到二姨娘说道祖母时,浑身一阵,瞳孔瞬间放大,你的意思是祖母也是被何氏害死的?小梅感受到小姐浑身散发的怒气,上前伸手轻轻拍着林佩留的后背试图让小姐冷静下来。
二姨娘捂着肚子坐了起来,将自己刚枕着的绣花枕头撕开数十张白纸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递给了林佩留,林佩留双手颤抖着接过状纸
看着上面的黑字写着十分的不规整的,只听二姨娘说道:这些年苦练的字好不容易写完了,要状告何氏的,没想现在送不出去了,大小姐,我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说着二姨娘哭着跪了下来。
林佩留弯腰将二姨娘扶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把它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林佩留看着二姨娘还末显身的肚子沉重的说道:你好好养着他,不管是男是女,我定会让他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世上,你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二姨娘撇过头不说话眼眶猩红。
林佩留拉着小梅走出了房间,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忍住了眼眶里欲要落出的泪猛吐了一口浊气。
回去的路上小梅欲言又止,林佩留查觉到小梅的异样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事的。
小梅停住了脚步,林佩留奇怪的看着小梅正要问道:一个惯性的冲击力小梅一把把林佩留抱住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姐有小梅陪着。
林佩留心猛的一跳,喉头哽咽了好久,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虽然被小梅紧紧的抱着喘不过气,但林佩留也伸手将小梅抱住轻轻地拍着小梅的后背,心想着日子似乎不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