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游走在校园中,在这种崩塌与撕裂中坚持着一个学生最基本的操守,坚持着每天准时出现在课堂上。可在课堂上,我的所见所闻在不断的挑战着这最后的底线。文学理论课上,老师说着一堆华丽璀璨的词语,可我根本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读了十二年书的我终于第一次在课堂上主动睡着了。
下课的铃声让我浑身一哆嗦从睡梦中醒来。我惶然的往讲台上看去,老师正在专注的与他的保温杯交流。
我这是怎么了?讲台上的老师不是专家学者也是教授,我居然在他们的课堂上睡觉,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多么的不敬啊!
巨大的罪恶感让我惶恐,眼神在教室里胡乱的游走着,居然让我看到了好些个仍然趴在课桌上的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在睡觉,过分的是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还有一些人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微润的唇角似乎还存留着些许口水的痕迹,难道他们刚才也在睡觉?这个邪恶的念想浮上脑袋的瞬间,我的罪恶感居然不合理的稀释了许多。
入大学前,听说过一些传言,说大学要经历人生的许多个第一次。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这么的……
想着这些可能而荒诞的第一次,我开始祈祷它们晚些到来。因为有了第一次,后面再有第几次好像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奇怪的人生悖论与定律无人能够超脱,而生活从来就是在捉弄你一样,处处与你为敌。文学理论课高深莫测,老教授们的授课好像是故弄玄虚,其他专业的老师似乎也没打算点化我。
外国文学老师口中的维奇总是冷酷无情、贪婪、邪恶,而斯基们个个都是坚定的革命者、奋斗者,完美人格的化身者,所谓的文学不过是一场不见硝烟却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作者不过是些个批判者、愤世嫉俗的不平者,要么就是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者(或者说狂想症患者)。
中国古代文学的老师们告诉了我们许多优美的形容词,什么汪洋恣肆,什么雄奇俊秀,什么温婉柔美、清新绮丽……只是我们的脑袋容量有限,实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惜了这么多华丽的辞藻。至于唐诗如何的意象宏阔、基调昂扬,宋词怎样的温婉柔美,词牌怎样的曲调婉转,音韵如何的切响浮生,老师们都没说。老师们只展示给了我们一个目录,后面的事情我们自己随意就可以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吧)。
至此,我才无比的想念起老郝来。当他拈着兰花指在课堂上为我们把一首小令唱出来的时候,几乎全班的同学都捂着嘴巴,耸动着肩膀,眼中发射着看小丑杂耍才有的光芒。或许他那唱摇滚的嗓门与兰花指组合,与咿咿呀呀的唱腔念白结合在一起确实产生了喜剧效果,可不知道珍惜的我们回报给他的是轻狂与嘲笑。今天回头来看,当年的我们是多么的不识货,居然不能接受他用最正确的方式来打开古典文学的世界。
接地气一点的新闻写作课上总算看到了“写作”两个字,这可能是与我的理解最接近的一门课程了。授课老师换成了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似乎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他说话的腔调确实没有了老先生们的教授腔、书卷气,只是依然听不明白他在课堂上说些什么,口中蹦出的名词似乎也只是课本内容的复读。在迷迷糊糊中,我们这些人也只是记住了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能上头条这样的虽不恶俗也不高雅的段子。
难怪现在的新闻越来越像是奇闻段子大烩菜了,或许给新闻系的同学们上课的老师和给我们上课的是同一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