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个容易老的东西。许多的人和事在不经意间就随着时光慢慢老去,无声消逝。我和小伙伴们无法逃脱时间的齿轮悄然长大,甚至面临着从父辈手中接过生活扁担的选择。我们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还懵懂无知,还在延续着孩童时代的幻梦。直到听到了父母那晚的对话,我才开始意识到成长的脚步已经容不下这些舒服的天真。
伢子今年也15岁了,你看其他伢子都能下地割禾、挑担,黑伢子怎么办?
咱的伢子不比那几个伢子,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还不晓得插田(插秧)割禾。胯子(大腿)麻杆似的还没有别人的腿肚子粗,你让他种田,怕是以后老婆都讨不到呢。
要不送他学点手艺,将来能吃口轻巧(轻松)饭。
学什么?篾匠手艺还是木匠?你儿子是个左侩子(左撇子)。拿把刀没个准星,一刀下去是劈到木头还是自己的手脚都难说。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还是让他读书吧。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读书你儿子还能做什么!
家里哪有钱供他读书?再说了,读上高中也不能保准考上大学,要是没考上,还不是要回来耍泥巴。
咱苦点就苦点,反正都苦了大半辈子了,还能苦不到哪儿去?你忍心再让儿子和我们一样吗?就算没考上大学,多读点书总比少读书强!
这一年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在人生的第一次选拔考试中名落孙山。在我的世界中,明日的太阳照样升起,晨露暮霭一如往昔,我并没有意识到考试的失败对我有什么坏的影响。已经尝过人生五味的父母却在绞尽脑汁的避免我陷入命运的陷阱重蹈他们的覆辙。
因为有了他们为我做人生的设计,我幸运的避过了这个夏天的酷热与毒辣的太阳。我的已经不再小(也不算大)的伙伴们则高挽起裤腿跳进田地,投入到火热的生产当中。泥水和汗水交织,在酷日的暴晒下辉映出稻谷般的金黄色。大捆大捆的禾稻压在他们的肩上,扁担深陷入肉中,他们用绷成弓状的腰身挑着稻捆从田间穿过。一担担一颤一颤晃动的稻捆像有了魔法一般在田间地头飘动。不是稻捆有了魔力,而是它们太大、太长、太重,完全遮住了担着它们的那些稚嫩的人儿。
待到双抢接近尾声时,伙伴们变了。他们的脸是黑的,胳膊是暗红的,只有洗澡时褪去了衣服才能见到青春本来的稚嫩与细腻,而肩膀上新起的老茧与父辈们一样泛着粗糙的暗紫。他们的腰似乎粗了,手脚看上去多了几分力量。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我们不同的宿命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