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王宫内,姒发一边细细的品着从三苗遣人送来美酒,一边无奈的听着崇妃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诉说着思子之情。女人啊,就是啰嗦,癸那小子已经长大了,雏鹰要不受点折磨,能飞上苍天?
只是,癸这小子也太胡闹了吧,三个月了,也不回点音讯?东夷与大夏的关系本就微妙,北边的有易、南边的有仍,又在蠢蠢欲动了,西北的熏育向来是死对头,实力也不弱,极南的三苗素不臣服,可谓是危机四伏,这小子不会疯到送死去吧?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自先王归天以后,这大夏的威信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军备还是那些军备,朝臣还是那些朝臣,就连先王定下的章程自己都不敢贸然更改,可那些诸候们却都似已经串通好了一般,一个个不买自己的帐!
就这也就罢了,偏偏那些诸候们居然一个个举起“失德”的大旗,悍然举兵造反!可笑之至,就凭他们那数以千记的军队,能是大夏虎狼之师的对手?
恼火的是,大夏的奴隶娃子居然也在这时候添乱,造反之声四起!该死的贵族们只顾自己的利益,奴隶娃子们连果腹都成了一种奢望,岂能不反?内忧外患,大夏已是风雨飘摇,再没个强势的世子,恐怕大夏这五百年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几个世子里面,姒发原本看好的是姒辰,可这小子的心眼太小,气量太差,实在不是帝王之质啊!姒履癸么,原本懦弱怕事,时常被姒辰他们欺负,更不在姒发的视线内了。若不是履癸在太庙里的惊人表现,只怕是死了姒发也懒得掉一滴眼泪!大禹王的子孙不需要懦夫!
对于崇妃的唠叨,姒发选择了无视。女人么,头发长见识短,只知道心疼儿子,却不知道为儿子的长远考虑。
“大王,巫卿崇黑蛟求见。”内侍战战兢兢的向姒发禀告。依姒发的脾气,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下朝时间,大臣最好不要进宫打扰!即便崇黑蛟是国舅爷也不例外!
姒发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一些,淡淡的道:“好罢,就让他进来。”
崇妃知道,大夏的惯例,后宫不得干预军政。缓缓起身,崇妃就要回避,却被姒发给叫住了:“不用了,等等吧。或许能有癸的消息呢?”
虽然失望了很多次,可每次听到可能关于癸的话题,崇妃依然是那么的关切,关切到令那些不能带给她好消息的人都暗自惭愧不已,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崇黑蛟进殿,朝姒发一拱手,眼睛却盯住了自己的妹妹:“原来妹子也在。”
姒发自然知道崇黑蛟是什么意思,淡淡一扬手:“无妨,是我叫她留下来的。坐吧,和我一起品品三苗的美酒?”
“大王,军情紧急!”崇黑蛟的屁股才落凳,便要站起来,却为姒发轻抚的手势止住了。“有易、有仍,一南一北,悍然举兵造反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姒发给崇黑蛟倒了一碗美酒,笑眯眯的看着崇黑蛟一饮而尽。“有易、有仍,兵不过万,将不过百,便是国舅亲率一军,也就灭了。不打紧。”
“哥哥,有癸的消息了吗?”崇妃对这些男人之间的军政大事不感兴趣,一颗心仍然牵挂在履癸的身上,忍不住插上了话。
崇黑蛟瞪了妹子一眼,见姒发并无怪罪的意思,这才缓缓的道:“癸确实有消息了,不是太好。”
姒发淡淡笑了一下:“只要他的命还在,又有什么打紧的?”
崇黑蛟被这句话震得滞了一下,却听见自己的妹子也在那里兴奋的附和:“对,对,对!只要癸能平安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去时一千二百号人,回来只有区区七百号人,衣甲破败,狼狈不堪,就连癸现在都是一脸的胡子,十足的败军之像。”犹豫了一下,崇黑蛟还是说出了消息。“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安邑城外十里的原野。”
“无论是胜是败,只要他们还有人在,也未尝不可东山再起。”姒发站了起来:“传令下去,摆驾迎接世子,崇妃也同去罢!”
看着妹子兴奋的神情,崇黑蛟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来,只是轻轻叹了声气。自己这妹子啊,再不收敛收敛,日后难免会恃宠生娇,早晚有一天会惹下杀身大祸!
低沉的号角声中,疾风旅军士下马,略有些不齐的等候着大王的检阅。嗯,检阅是好听的,恐怕很多人是想看疾风旅的笑话吧?
姒发才下车,履癸站在队伍前面,举拳行礼,大声道:“见过大王、王妃!”
紧随的,是疾风旅七百号人的大喝。虽然他们的声音说不上洪亮,甚至是有些沙哑,可那声音,竟让人感觉到眼前不止区区七百人,仿佛是有千军万马!
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多好的精神,可骨子里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杀气。姒发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这杀气意味着什么。一群新兵,区区一年就有沙场积年老兵的杀气,难怪折损那么大!扪心自问,给自己一年时候,姒发自认无法带出这样的百战之师!
姒辰乘车晃了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啊哟,我的好弟弟!这几个月哥哥可是想死你了喂!啊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衣裳烂得像乞丐?这哪还有一点军队的模样啊!啧啧,弟弟啊,你是怎么搞的啊,居然大半的人数都被你给玩完了啊!”
蠢才!姒发暗暗在心里给姒辰贴上了一个标签。他居然看不出来,就疾风旅这点残余的人马,足够灭姒辰的暴龙旅十回了!就他那支只会喝酒打架玩女人的暴龙旅,真要像疾风旅一样拉上阵,只怕姒辰自己能逃回来就算不错了!
让姒辰极度不爽的是,不但履癸直接当没听到他的话,就连疾风旅的军士也直接无视他,甚至有些军士的嘴角还露出淡淡的笑容,没错,是蔑视的笑容!
“王妃?”崇妃被履癸的称呼弄得泪水直流。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叫母亲,居然叫起了王妃,显得那么生分?
姒发轻轻拍了拍崇妃的肩头,宽容的笑了笑:“这是在军中!”
扬起手,姒发微微一笑,大声说:“我的勇士们,大夏欢迎你们回家!”
在安邑内划好营地,安顿好疾风旅,姒发才对履癸说:“癸,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来,你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姒发的话音才落,崇妃的泪水立刻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今后的依靠,总算是回来了!
“父亲、母亲,癸这是去练兵。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两位大人也不用那么牵挂。”履癸淡淡一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歉意。毕竟,这个母亲还是真的疼爱自己,便如前世的母亲一般。“保家卫国,也是为了保卫父亲、母亲啊!”
“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崇妃收起了眼泪,露出一丝笑意。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其实并不需要子女为他们付出多少,只要他们有这份心,父母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姒发不罢可否的微微摇头,半晌才说:“你才回来,便与你十日之期休整。十日之后,大夏的朝堂上,你也应当去议政了。”
走了几步,姒发突然回首:“城门招兵的事,你也弄得太鲁莽了。这些奴隶可是贵族的私产,若都这样随便征用,贵族以后还不反了你?我护得你一时,难道护得了你一世?好好想想吧!”
履癸怔住了。是的,自己确实太过鲁莽。其实,以自己世子之尊,要招收别家的奴隶,只要事先和那些贵族打个招呼,还怕没人把精壮奴隶送过来?
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那又如何?日后谁要借这事来找自己的麻烦,先弄死他!
“这小子真是命大,死了这么多人,他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大世子府,姒辰一脸的郁闷,对着姒亢发起了牢骚。
姒亢阴阴的笑了:“我的好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有仍和有易反了么?他是不很能打么?弄他到前方去,暗地里给他下绊子,还怕他不死么?”
“哈哈哈哈!”两兄弟对视一眼,相互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丝毒辣,不由放声大笑。
鹿岭关,大夏陈兵上万,依靠坚实的城墙,正在和有仍国三万大军对抗!大夏统领风飞扬一脸的郁闷,统军过万,却不能出关杀敌,实在是憋屈!只是,巫卿崇黑蛟有令,坚守待援,风飞扬也不敢抗命。
虽然感觉憋屈,可风飞扬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万军士,要在野外和有仍国三万大军对垒,胜算实在是太低,几近于无。
设伏之类的活计,基本是没什么用。鹿岭关外平坦一片,有什么动静,对方都瞧得一清二楚。现在双方基本是在对峙,有仍国每天在外面耀武扬威,大夏的军士都憋了一肚皮的气。